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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到1859 年,为他生了6 个孩子,就在那间独屋窝棚里将他们全部养大成人,第
二个孩子即是后来卡夫卡的父亲赫尔曼·卡夫卡。
一家八口始终只能以土豆为生,然而,他们全都活了下来。这是一种奇迹,也
许只能归因于这家人特有的遗传生命力。孩子们刚刚拉得动大车,就不得不四处谋
生。不管春夏秋冬、严寒酷暑,为父亲的主顾们送货上门。后来,赫尔曼·卡夫卡
总是喜欢怀着既骄傲又自怜的双重感情,向自己的儿子回忆当年脚上战斗勋章般的
冻疮和裂口,历数童年的艰难,表达对自己儿子的不满:“你知不知道你过的日子
有多好……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他自己未来的儿子卡夫卡与他的关系十分成
问题,一年四季这种半是自夸、半是责备的数落,也是其中重要的原因。
数落归数落,事实归事实。赫尔曼·卡夫卡并非像不少父亲那样,喜欢吮舔自
己幻想的伤口。事实上,遭他数落的对象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后来,卡夫卡在痛苦
的弥留之际写下他的绝唱《女歌手约瑟芬或耗子民族》。在这部小说中,像在他所
有的作品中一样,他的情感被掩盖在什么深不可及、或难以察知、或若有若无的处
所,然而,他在那里显然忆及了父亲由之而来的那个世界。在他的描写中,人们能
恍惚看出家族和种族双重的影子:
我们' 即所谓“耗子民族”' 的生活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刚会跑几步,刚能稍
稍辨别周围环境,就得像成年者那样照料自己;我们出于经济上的考虑而分散居住
的地区过于辽阔,我们的敌人过多,危机四伏,防不胜防——我们无法使孩子们逃
避生存竞争,不然他们就会过早被淘汰而夭折。在这个可悲的原因之外,自然还有
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我们这个族类繁殖力非常强,每一代都不计其数,一代排挤一
代,儿童没有时间当儿童。
在其他民族里,儿童会受到尽心的照料,会替儿童办起学校。儿童们,民族的
未来,天天从学校里蜂拥而出……我们没有学校……我们的儿童啊!……一个孩子
刚出世,他便不再是孩子了,在他的后面已经有新的孩子的脸……尽管这是好事,
尽管别的族类因此而妒忌我们,我们就是无法给孩子们一个真正的童年。
历史上,奥地利波希米亚地域内分布着若干犹太飞地,周围都是捷克农民。追
根溯源,至少已有一个世纪,雅各布·卡夫卡夫妇双方的先辈就居住在这样一块犹
太飞地上。不知是什么原因,也许由于某种特殊的天启,卡夫卡家族的先辈躲过了
早先的一项法令,没有采用按规定必须采用的德文姓氏,而是给自己取了这样一个
斯洛伐克姓氏“卡夫卡”,在捷克语中就是“寒鸦”。
卡夫卡家族的人在自己家中讲捷克语。跟所有的犹太人一样,他们的孩子上犹
太教会男子学校。这种学校实行6 年制义务教育,德语是法定授课语言。赫尔曼·
卡夫卡在这种学校受完了6 年教育,最终能够讲一口流利的德语。
14 岁那年,赫尔曼·卡夫卡离开家庭,去闯荡世界。按犹太法规,他差不多
已是成年人了。在激烈的竞争中,这位年轻的小贩为自己谋得了一席之地。当时,
形形色色的商品正涌向市场,在新兴工业的摇篮波希米亚,情况更是如此。市场经
济在呼唤。在广大农村地区,零售贸易更是迫切地需要着干练的人才。精明而吃苦
的犹太小贩们迅速进入了这一领域,其中不少人为日后显赫的富裕打下了基础。就
在这一时期,著名德国作家魏菲尔的父亲经营起那时波希米亚最大的手套工厂,弗
洛伊德的父亲在摩拉维亚开设了一座纺织厂。许多人从借贷放利发家,向更大的金
融事业发展,或者像赫尔曼·卡夫卡一样,从起早摸黑、漂泊无定的行商小贩起步,
逐渐成为较为大型的零售和批发经营商。
总而言之,19 世纪下半叶,奥—匈帝国境内犹太人的经济地位迅速改进。这
一事实有着两个重要的含义:一方面,它意味着“父辈创业”的丰功伟绩;另一方
面,它又意味着以脱贫致富为目的的残酷竞争。从这一过程中所形成的人生观,在
犹太中产阶级内部逐渐取得了支配地位。更重要的是,在新兴资本主义这个残酷竞
争的世界中,“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一个普遍的原则。这一原则以犹太人特殊
的社会历史情势为背景,决定了犹太人家庭关系的一般模式,并使得某些特定的人
格特征在其中占据了优势。
整整有6 年,年轻的犹太小贩赫尔曼·卡夫卡在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的乡村小
道上餐风宿露,往返兼程。直到1872 年,他被征入奥地利军队,服了两年兵役,
并在那里被擢升为中士。
1874 年,22 岁的赫尔曼退役离开军队,前往布拉格,希望在那里找到自己
幸运的前程。
本来,那些年头正是淘金的好时光。1848 年革命废除了对居住权的限制。对
于大批挣扎在贫困线上的农民,尤其对于无家可归的犹太人,地平线上的城市之光,
似乎许诺了无比美好的前景。对犹太人来说,作为无名的小人物消失在城市的茫茫
人海中,也可使自己免于受到反犹主义的伤害。几十年间,农村的犹太居住区荒废
了。在不少村庄里,例如在卡夫卡祖居的沃塞克,犹太教堂因此而关闭。
赫尔曼·卡夫卡与他的犹太同胞们一道涌入了城市。他在一处从中世纪留下来
的犹太人居住区安了家。在那儿,妓院和劣质的小酒馆随处都是。年轻的赫尔曼既
无钱又无关系,日子并不好过。加之上一年维也纳股市的崩溃,引发了漫长的经济
衰退时期,结束了20 年来出人意料的经济繁荣,给他的淘金梦投下了阴影。然而,
这位22 岁的退役军人已经习惯了艰苦奋斗,锲而不舍。8 年过去了,他终于“三
十而立”。
第四节 洛维家族
1882 年,30 岁的赫尔曼·卡夫卡娶了一位殷实的犹太酿造商之女为妻。
新娘名叫尤莉·洛维,1856 年3 月22 日生于波德布拉特。那是易北河边一
座小城,主要居民为捷克人。历史上,在波希米亚地方类似波德布拉特这样的小城,
有不少虔诚而乖僻的犹太世家,其中不乏离群索居的学者、受人尊敬的拉比或长老、
医生、单身汉或别的什么人。在世俗社会眼里,这些人的人格常常表现为复杂的混
合体。一方面,他们显得行为古怪、举止反常、不请事理、心不在焉、体质羸弱;
另一方面,他们又显得性格突出、特立独行、富于宗教情怀、关心精神生活和内心
价值远胜于关心世俗利益。
尤莉·洛维就来自这样一个犹太世家。后来,尤莉·洛维回忆她的家族吏时,
一直能追溯到她的外曾祖父,也就是她外祖父的父亲。那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也
是家族中最有学问的人,在基督徒和犹太人中有着同样的威望。
据说,有一次,一场大火把他家四周的房屋全部化为灰烬,唯独他家的房屋完
好无损。人们把这一奇迹归之于他超人的虔诚。这位传奇式人物的3 个儿子,也都
秉承了他们父亲的虔诚。其中一位不怕别人嘲笑,坚持要在衣服上缝制标记,以表
示对犹太教的忠诚。另一位改信了基督教,并成了医生。他们都死得很早,剩下他
们的哥哥,有幸躲过各种灾难活下来。他就是尤莉·洛维的外祖父。这是一位虔诚
的犹太教长老,留着长长的白胡须,学识非常渊博,满屋子都是藏书。他开了一家
不小的商店,买卖上马马虎虎,但对犹太教的事情却一丝不苟。这位长老终生坚持
在易北河里游泳,天寒地冻也不例外。如果河面结了冰,就在冰面上砸一个窟窿,
再跳进水中游泳。他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是个疯疯颠颠的人物,女儿就是尤莉·洛
维的母亲。比起她疯疯颠颠的兄弟来,这个女人也并不幸运,她29 岁时年纪轻轻
便死于伤寒,身后撇下二儿一女:阿尔弗雷德、约瑟夫、以及3 岁的妹妹尤莉·洛
维——即后来赫尔曼·卡夫卡的妻子,本书主人公卡夫卡的母亲。
尤莉·洛维的母亲病逝后,她的外祖母也因不堪这一打击而自杀身亡。
然而有人揣测,她的自杀也许更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她女儿死后女婿的再娶。
不管怎样,这其中显然反映了卡夫卡母系家族的人精神和情感世界的丰富和敏感。
尤莉·洛维的母亲刚去世不久,她父亲就匆匆再娶卡夫卡母系家族的一位远房
亲戚,并生下3 个儿子:里查德、鲁道夫和西格弗里德。这样,尤莉·洛维未来的
儿子卡夫卡就将有5 个舅舅:大舅阿尔弗雷德,一生独身,平步青云,后来荣任西
班牙铁道部总经理;二舅约瑟夫和三舅里查德都是殷实的商人。另外两个舅舅西格
弗里德和鲁道夫则显得性格怪僻。西格弗里德一辈子没有结婚,外表冷冰冰,但骨
子里却诙谐幽默、为人厚道、乐于助人;他修养很深,藏书丰富,并且喜爱户外活
动;他后来在特里希地方当了一名乡村医生。卡夫卡最喜欢这位舅舅,日后常去特
里希看望他。在卡夫卡所有的舅舅当中,鲁道夫舅舅性格最为古怪和内向,尤其是
当他改信天主教以后,更显得“最难琢磨、过分自谦、十分孤寂、滑稽可笑”。这
就是卡夫卡母系家族——即后来卡夫卡所谓“洛维家族”——的简史,其中隐含着
丰富的线索,日后将在他们的后代卡夫卡身上现出端倪。用卡夫卡自己的话说,洛
维家族的人“神经过敏,富有正义感,但时常又显得局促不安”。后来卡夫卡身上
局促不安、过分腼腆、懦弱胆怯的性格,显然与洛维家族有着血肉相关的联系。用
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的血会诱惑我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