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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
1915 年1 月,在解除婚约半年后,卡夫卡与菲莉斯重新会面了。然而,这次
会面带给卡夫卡失望的感觉。“我们都发现对方没有什么改变,我们都暗中认定对
方不可动摇、无法改变,也毫无怜悯之心。我要过一种理想的生活,它专为写作而
设计,对此我不会让步。可她对我这一无声的要求不予理睬,她想要的是一般的东
西。她想要舒适的住房;她感兴趣的是工厂的经营,丰盛的饭菜;她想要一间有暖
气的房间,晚上11 点就上床睡觉……”卡夫卡认为他和菲莉斯“永远也不可能结
合”,只是“既不敢对她说,也不敢在关键的时刻对自己说”。菲莉斯尚能感慨:
“我们一起待在这里多棒呵!”而卡夫卡则置若罔闻。他认为他与菲莉斯在一起时
不能自由呼吸,没有片刻的好时光。这是他把菲莉斯与他两次艳遇的女子相比较而
得出的结论。如他所说:“对一个所爱的女人的感觉,如在楚克曼特尔和里瓦,除
了在信中之外,我对F ·' 菲莉斯' 从来没有过,有的只是无限的钦佩、恭顺、同
情、绝望和自卑。”从这次会面开始,卡夫卡看菲莉斯的眼光表现出一种本质的改
变。
他不再仰视或者在自卑和恐惧中走向反叛,而是理性地重新审视一切。
两人的关系逐渐有所恢复,然而,现在菲莉斯对于他来说,更多地意味着一条
出路,能够帮助他逃出生活的重围,甚至摆脱布拉格这“带爪子的小母亲”。事实
上他为了逃离布拉格甚至想到过主动要求应征入伍,这一努力自然也不了了之。当
然,与菲莉斯通信的频率大大降低了。当初热恋时可以达到一天三封,现在好几天、
两三个星期、甚至逾月以上才有一封。那段日子,他情绪常常很低落,从来折磨着
他的噪声似乎也格外不堪忍受,令他完全打消了继续写作的念头。结果,他只有通
过阅读斯特林堡来解脱自己。在沮丧、病痛和神经衰弱中,32 岁生日匆匆而逝。
10 月,他因已发表的《司炉》而得到一笔很有声誉的德国文学奖金。不易揣想卡
夫卡对这一类文学奖本身的看法,然而我们知道,那很大程度上是一项以“奖掖文
学新秀”为手段的商业宣传活动,卡夫卡的自尊心反而多少受到一些挫伤。倒是在
11 月间,《变形记》正式出版了。
下一个重要的转折要在下一年、在卡夫卡33 岁生日之际才姗姗来迟。
1916 年7 月3 日,卡夫卡与菲莉斯在小城马林巴特见面了,从这一天开始在
那里共度了10 个昼夜。在旅馆里,第一天晚上,“门挨着门,两个人都有钥匙。”
第三天他哀叹道:“共同生活的艰难。为陌生、同情、肉欲、胆怯、空虚所迫,而
只有在深深的底处,大约是一条细细的小溪,才值得被叫做爱……”第五天:“不
幸的夜。没有可能与F ·' 菲莉斯' 生活。无法忍受与任何一个人一起生活。不是
为此而惋惜;惋惜那种不可能不独自生活。”再往后,形势突然急转直下:“过去
我只是通过信件了解菲莉斯,真正了解她本人,那只是两天前的事情。不过现在,
我对她也没有完全了解,我仍然有许多疑团。她那充满了柔情蜜意的目光,她那女
性深层自然开启的时候,是多么美妙。”7 月10 日,卡夫卡和菲莉斯共同致信菲
莉斯的母亲,告之他们已经重新订婚。两人分手后,卡夫卡立即写信给布洛德:
“……有了一些转机,我们之间的协议简单而扼要:战争结束不久就结婚,在柏林
郊外租二至三个房间,各人经济自理。菲莉斯将像以前一样,继续搞她的工作,而
我呢?这可说不准了。”10 天的同居生活,一个“技术性”的协议,卡夫卡似乎
由此得以“技术性”地将自己撕裂开来。他的自信心和创作能力似乎也在逐渐恢复。
9 月,《判决》也公开出版了。10 月,卡夫卡以几乎前所未有的强硬语气给菲莉
斯写了一封信,向她挑明结婚的前提,那就是坚决斩断其中的伦理—人际关系和种
族生殖内容。这封信几乎一字不漏被摘录到日记中,可见卡夫卡对它重视的程度。
事实上,它是卡夫卡在一个转折时刻对自己所作的一个全面而深刻的总结。在某个
意义上,它既是一个决断的宣言,也是卡夫卡身上隐蔽的伤口开始公开显露出来的
象征。它那一无反顾的“怨毒”语气既让人看到他内在能量在久遭压抑之后的爆发,
也让人从反面感到他内心的脆弱和恐惧,同时还让人隐隐闻到某种不祥的气息:
……我总是依赖他人生活,因而在每方面,我对独立、自主、自由有着无限的
渴望;我宁可对一切视而不见,一意孤行,哪怕落得可悲下场,也不愿让疯狂的家
庭生活干扰我的视线。……任何一种不是我自己缔结的关系……都毫无意义,它妨
碍我走路,我仇视它,或近乎仇视它。路正长,能力又那么薄弱,因而这仇视大有
其理由。固然,我是父精母血的产物,并因而被缔结在与他们和几位妹妹的血缘关
系中;平时……我意识不到这一点,然而从根本上说,我对它的重视出乎我自己的
意料。某些时候,这也成为我仇视的目标;看着家里那张双人床,床上铺好的被单
和仔细摆好的睡衣,我会恶心得作呕,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就好像我的出生始终
没有完成,就好像通过那发霉的生活,我一次又一次被出生在那发霉的房间;就好
像我不得不回到那儿,以便证实自己,以便跟这些令人厌恶的事情保持不可分离的
联系——如果不在很大程度上,至少也在某种程度上;我的双脚努力想要迈向自由,
可甚么东西仍然攀牢它们,紧紧攀牢它们,就好像那原始的粘液攀牢它们一样。当
然这只是某些时候。别的时候,我也知道,不管怎样他们总是我的父母,是给予我
自身力量的基本要素,他们属于我,不仅作为阻碍、也作为人之本性为我所有。在
这样一些时候我想拥有他们,就像一个人想拥有完美;这是因为,无论我有多么肮
脏、粗陋、自私和怨毒,我在他们面前始终颤栗不已——直到今天仍然如此,事实
上永远不会中止;此外还因为他们——一方面是父亲另一方面是母亲——几乎(这
也是十分自然的事情)摧毁了我的意志,我要他们为他们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在这里我又一次想到,就此而言,奥特拉身上有着我所需要的母亲的气质:纯洁、
真实、诚挚、坚定,敏感而含蓄,献身而独立,羞怯而勇敢,几乎达到完美的均衡。
我提到奥特拉是因为,我母亲不管怎样也是她身上一部分,虽然这一部分几乎完全
难以识别。)也就是说,我要他们为他们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其结果,对于我来
说,他们比事实上糟糕一百倍,而我对事实如何并不关心;他们的愚蠢是一百倍,
他们的荒唐是一百倍,他们的粗野是一百倍。另一方面,他们的长处却比实际上要
小成千上万倍。也就是说,他们欺骗了我,然而除非发疯,我又不能反叛自然的法
则。于是又只有仇视,除了仇视几乎再没别的什么。但你属于我,我已经使你属于
我;我内心世界一直为你进行着激烈而绝望的斗争——从一开始,而且不断重复,
也许直到永远;我不相信任何童话中为了任何女人曾有过更甚于此的斗争。因而你
属于我。因而,我与你亲戚的关系,跟我与我亲戚的关系,并没有什么两样,哪怕
这关系……由于他们身上长处或短处' 与我父母相比' 的不同而不那么紧张。他们
也组成一张妨碍我的网(即便我与他们没说过一句话,他们仍然妨碍着我),而就
前面谈到的意义而言,他们还不配。
向你说这话的时候,我对你就像对我自己一样坦诚。你对此不应见怪,也不应
从中寻找自大和傲慢——这话里没有,至少,有也不在你认为能找到的地方。请设
想你现在已经在布拉格,坐在我父母的桌旁,那么,我与父母斗争的那块战场自然
会增大面积。他们会认为,我与家庭的联系总的说来是增强了(而它没有,它绝不),
他们还会让我感觉到这一点;他们会认为我已经加入了他们的战斗行列,其中一个
岗位就是旁边那间卧室(而我并未加入);他们会认为他们在你身上找到了反对我
的同盟力量(他们什么也找不到);在我眼里,他们身上丑陋和可鄙的东西大大增
加了,因为我知道他们会就我们这场较为重要的事情一哄而起。……我站在这里,
面对我的家庭永远挥舞着的刀子,既是伤害也是在保护他们。让我在这件事情上代
表你行动,而不用你在你家庭面前代表我。最亲爱的,这样的牺牲对你是否太大了?
牺牲是太大了,但对于你来说,最好让它变得简单些;因为——既然我就是这么一
个人——如果你不这样做,我就只好被迫从你那儿夺取。然而,如果你这样做了,
你就为我做了许多。我会一两天有意不给你去信,好让你不受我干扰作出考虑和回
答。我对你如此信赖:只需要你说一个字就足矣。
1916 年11 月10 日,卡夫卡与布洛德应邀赴慕尼黑高尔兹书店朗读作品,
他朗读了自己的《在流放地》。菲莉斯也从柏林赶来,到场听他朗读。
在慕尼黑,两人发生了冲突,互相指责对方自私。
卡夫卡“满怀勇气从慕尼黑归来了”。他感到自己又面临一次创作高潮。
妹妹奥特拉交上一位非犹太人的男朋友,为避免家庭的反对和干扰而在“炼金
小巷”悄悄祖下一间小屋。她随即向哥哥无私提供了这间屋子。就在这间屋子,从
1916 年11 月到1917 年4 、5 月之交,卡夫卡度过了一个丰产的冬春,创作了
大量短篇作品:《桥》、《猎人格拉胡斯》、《骑桶者》、《豺狗和阿拉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