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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经验之谈,不是随便说说的。
有一年舍亲李振青先生晚年得子,小孩弥月,正赶上农历九月十九日观世音菩萨成道佛辰,汤饼张筵,全用素席,甜点是净素蜂糖糕,起初我以为蜂糖糕,一定要有猪油丁才能腴润鲜美,虽知人家素糕,不用脂油丁而用肥硕的大松子仁,吃到嘴甘沁邑润,比起荤糕另是一番滋味。李振老说,早些年多子街大同某食店做的净素峰糖糕别具风味,是茹素朋友所吃茶食中隽品,推浑朴远,这种洵美的佳味已不可得,现在我们吃的素糕,也不过是慰情聊胜于无罢了。
近来每逢跟苏北的朋友凑在一块聊天,一谈到吃,凡是喜欢甜食的就会想到了蜂糖糕,大家认为蜂糟糕固然好吃,可是并不是一道需要什么特别手艺的点心,何以在台湾就没有人做呢!话说了不久,有一位舍亲居然送了我一块蜂糖糕,据说是一位扬州知名之士家厨特制,形状滋味,都还不差,大格因为老年人怕影响胆固醇跟血压,忌吃太油太甜关系,所以感觉油糖嫌少,口味略轻,饱啖之余,犹觉其味津津。
翡翠烧卖,北方人叫烧卖,扬州人叫稍麦,我第一次吃这样烧卖是在扬州教场的月明轩,北方人吃甜的蒸食,在习惯上来说,多半是以发面的居多,至于烫面死面做甜馅的蒸食,可以说少而又少。敝友胡国华兄服务税务稽征机构,在杨镇一带算是叫得响的人物,他是月朗轩每天必到的老主顾,所以从老板到堂倌,对胡四爷都有个交清,见了面都显着特别近乎,胡兄请我在月明轩吃早茶,一进门就告诉堂倌,我是刚从北平来的,做一笼翡翠烧卖,让我尝尝扬州名点,人家是吃过见过的,让案子上好好做。这一关照不要紧,这笼点心自然是特别加工细做啦,烧卖馅儿是嫩青菜剁碎研泥加上熟猪油跟白糖搅拌而成的,小巧蒸笼松针衬底,烧卖折子提得匀,蒸得透,边花上也不像北方烧卖堆满了薄面(干面粉北方叫薄面),我有吃四川青豆泥的经验,外表看起来不十分烫,可是吃到嘴里能烫死人,夹一个烧卖,慢慢的一试,果然碧玉溶浆,香不腻口,从此对于烫面甜馅蒸食观感,立刻有了很大的改变,不过这种甜食固然太烫不能立刻进嘴,可也不能等冷了再吃,否则油滞馅僵,味道就差了。上海后来开了一家精美餐室,是扬州人经营的,什么豆沙豌豆蒸饺,野鸭菜心煨面,五丁虾仁包子,枣泥锅饼,凡是扬州面点可以说应有尽有,而且都做得精致细腻,滋味不输扬州几家面点馆的手艺,只有翡翠烧卖一项,虽然贴了翡翠烧卖不久应市的预告,可是始终没拿出来应市,究竟是什么缘故,虽然不得而知,据猜想大概不外师傅难请吧!
扬州名点蜂糖糕
最近扬州菜在台北好像很走红,以淮场菜肴为号召的饭馆,扬州餐点的小吃店接二连三开了不少家出来。可是走遍了台北市那些家饭馆或是小吃店,都没有蜂糖糕供应(在扬州也是茶食店才有蜂糖糕卖)。
扬州的面点虽然有名,可是十之八九,都是从别的省份传过来的,例如扬州干丝,是全国闻名,可是做干丝的豆腐干,讲究用徽干。顾名思义,徽干的制法,是从安徽传过来的。千层油糕、翡翠烧卖,就是光绪末年,有个叫高乃超的福州人,来到扬州教场开了一个可可居,以卖千层油糕、翡翠烧卖驰名远近,后来茶馆酒肆纷纷仿效,久而久之,反倒成为扬州点心了。
谈到蜂糖糕,来源甚古,倒确乎是扬州点心。传说蜂糠糕原名〃蜜糕〃,唐昭宗时,吴王杨行密为淮南节度使,他对蜜糕有特嗜,后封吴王,待人宽厚俨雅,深得民心。淮南江东民众,感恩戴德,为了避他名讳,因为糕发如蜂窝,所以改叫蜂糖糕。复来有人写成丰糖糕,那就讲不通了。蜂糖糕不像广东马拉糕松软到入口无物的感觉,更不像奶油蛋糕腴而厚腻的滞喉,蜂糖糕分荤素两种,荤者加入杏仁大小猪油丁,鹅黄凝脂,清美湛香,比起千层糕来,甘旨柔涓,又自不同。
民国二十一年,笔者到扬州参加淮南食盐岸商同业开会,会后中南银行行长胡笔江兄,叫人到辕门桥的麒麟阁买几块蜂糖糕,准备带回上海送人,我也打算买几块带回北平,让亲友们尝尝扬州名点蜂糖糕是什么滋味,谦益记鉴号经理许少浦说:〃蜂糖糕以左卫街五云斋做的最好,后来东伙闹意见收歇,麒麟阁的蜂糖糕才独步当时,他们的师傅都是盐号里帅厨子的徒弟教出来的,帅厨现在虽然上了年纳,回家养老,可是您要是让他做几块蜂糖糕,老东家的事,他一定乐于效力,一显身手的(帅厨子是先祖当年服官苏北所用厨师)。〃
果然在我会后同北平的时候,帅厨真做了几大块蜂糖糕送来,我因携带不便,送了两块给陈含光姻丈尝尝。含老精于饮馔,他说当年辕门桥的〃柱升〃,多子街的〃大同〃所做蜂糖糕,都比麒麟阁高明,可惜货高价昂,两家相继收歇,前若干年就听说帅师傅的蜂糖糕独步扬州,可惜未能一尝,引为憾事,想不到若干年后,竟然能够吃到;元修遗绪夙愿得偿,果然风味重绝,与时下市上卖的蜂糖糕味道不同,高兴之下立刻写了一幅篆联相赠。若不是峰糖糕之功,想得此老墨宝,三五个月也不一定能到手呢!
抗战之前,有一个秋天,我在扬州富春花局吃茶。花局主人陈步云对于茶叶调配颇有研究,富春的茶就是他用几种茶叶配合,能泡到四遍不变色冲淡,我正在向他请益,忽然来了一双时髦茶客,是李英陪着顾兰君趁到焦山拍电影出外景之便,慕名过江到富春吃扬州点心。李英跟陈步云也是熟识,顾兰君一坐下就要吃峰糖糕。可是峰糖糕扬州的茶食店才有售,茶馆店卖点心,从来不卖蜂糖糕的。陈步云知道帅局子的蜂糖糕最拿手,也只有我才烦得动他,于是陈李二人一阵耳语,少不得由帅厨子多做了两块,给他们带同上海去解馋,这话一提来,已经是四十多年往事了。来到台湾,虽有几家苏北亲友会做蜂糖糕,可是入嘴之后,总觉得甜润不足,是否大家讲求卫生,糖油减量所致,就不得而知了。
抗战时期,征人远戍,有一天心血来潮,忽然想起北平东四牌楼点心铺卖的玉面蜂糕,松软柔滑,核桃剥皮未净,甘中带涩的滋味,非常好吃。等到胜利收京,复员北平,那家点心铺早已收歇,别家的王面蜂糕吃起来,似是而非,远非昔比,但愿将来光复还都,别说像北平的蜂糕能吃到,像扬州辕门桥麒麟阁那样的蜂糖糕,也就心满意足啦。
鸡蛋糕越来越美
我们上街走过大街小巷,只要有茶食店热心铺,就可以买得到鸡蛋糕,虽然都是鸡蛋糕,可是精细粗糙口味却大大的不同,不过鸡蛋糕是老少咸宜的大众化甜点,则是古今中外一致所公认的。
北平有一种专卖旧式点心的像兰英斋、流华斋等铺面,据说这些店铺久历沧桑,由元而明清,几代相沿,惨淡经营而遗留下来的。足证早在天朝就有鸡蛋糕了,不过当时不叫鸡蛋糕而叫槽子糕,因为最初是打匀了的鸡蛋,倒在长方形木槽里蒸,等到蒸熟再切条分块,最早本是皇家郊天祈福祭祀用品,到了后来做成桃型、万胜型、银锭型,放上青丝红丝染色百果,就变成问名纳采的聘礼了。
南方的茶食店如稻香村、桂香村等,北来平津开店,也都做鸡蛋糕,形状多半是五办梅花型,正中印上红色双喜盘花,或是福寿高升的印戳,这种蛋糕蒸得松软,表里一致,都是淡黄颜色,跟喇嘛僧穿的袍挂颜色一样,所以北平人士又叫它喇嘛糕,跟北平点心铺的糟子糕颜色外棕内黄就大不相同了。
给人送礼,喇嘛糕的包装很特别,一般茶食店是用篾片编成透空底面两片,垫上油纸,加上市招、轻巧别致,喇嘛糕油轻质松,容易消化,如果是探病送人,是颇受病家欢迎的!
自从欧风东渐,欧美的面包房西点铺也像雨后春笋,越开越多,像天津的百乐门,曼陀杯,鼎顺和,巧佳,巴黎几家,有的是纯粹洋人独资经营,有的是华洋合作,点心虽然各有一两样拿手,所做蛋糕都还够得上水准。北平虽然也开了不少家面包房西点铺,例如西吉庆、滨来香、荣华斋、二妙堂、小食堂、亚北、朗星等,这些面包房西点铺的做手,所学手艺,似乎有欠精纯到家。
从前北平艺专的校长林风眠,在某次茶会上致词说:〃咱们同学的西洋画,多少总带点中国画的风格,就拿现在咱们吃的洋点心来打比方,虽然也式样美观,适口充肠,可是细一品味,跟真正外国点心总有点差别。〃林校长这句话,我始终牢记在心。后来法国医院特地从巴黎聘一位名庖,供应医院病人伙食,因为所做各式餐点,巴黎风味十足,颇受都中仕女欢迎,于是又在崇文门大街开了一座法国面包店,不但面包花样繁多,就是点心、糖果、饼干,也都别出心裁,珍错悉备,尤其鲜奶油蛋糕,有的渗红酒,有的加白兰地,要加水果,则加水蜜桃,鲜草莓悉听尊便。抗战军兴,国军转战西南,除了德、义外侨,其余各国侨民,一律关入集中营,听说当时日酋华北驻屯军,有位大佐叫松崎的是留法学生,对花都烹调技术,始终不能忘怀,现在遇到法国菜割烹能手,居然皇恩特赦,免去集中营的劳役,一下子这位法国大师傅,就变成御用厨师啦。抗战胜利之后,听说那位大师传很赚了点日本人的钱,同时更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到法国,颐养天年去了。
民国卅四年胜利之初,笔者刚到台湾,西点铺制售的西点,不是太甜,就是太黏,送人生日蛋糕,有的厚厚一层咖啡糖壳,要不就是花纹重叠,五色斑斓甜得刺喉的糖衣,说到蛋糕本身,一律是用鸭蛋做原料,制成蛋糕又干又硬,咬一口能掉下一堆蛋糕层来,吃这种蛋糕,最好先准备一杯果汁或茶水,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