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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魄耸肩,把左手伸结柳煜扬让他把脉,随后报出一堆药名和数帖药方。
「记起来了吗?袭风跟卓洛宇都可以用,用来修补受损经脉和增加内力的药方,当然,也给我弄几份来吧。」云飞需要。
似笑非笑的说完,他接过卓洛宇手中的药碗。合作的把药汁喝完。
又浓又稠的苦涩药汁他喝得面不改色,喝完后忽然笑脸一收,面无表情的直接倒头准备睡觉。
梆煜扬微怔,将关心的视线投给卓洛宇。
他是听说血魄喜怒无常,但这样毫无预警的情绪转交也太突然了。
盯着血魄难掩僵硬的背影半响,卓洛宇摇摇头,只是默默上前替血魄吧有些滑落的被子拉好,比比门口示意柳煜扬出去谈。
房门开了又关,血魄松了口气。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卓洛宇。
自从想起自己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以后,沉重的心痛与愧疚就让他沉闷到快无法呼吸,所以尽管想对他好,却无法正视他的双眼,又担心自己的态度再伤到他……干脆把人全部赶走算了。
接下来的几天,血魄一直表现得很「正常」——只是睡觉的时间多了点。
不过,只要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只有云飞能在房内停留超过一刻钟,其他人进房约莫两炷香时间,他就会准备歇息了。
「卓老大,这是怎么着?」韩七坐在院子里,看着不知道第几次从屋内走出来的卓洛宇,茫然的问。
虽然血魄表现上不动声色,但疏远的举动也太明显了吧?
结果柳煜扬若有所思,封亦麒咕哝了一声胆小鬼,云飞闭嘴不谈,卓洛宇毫不在意,只有他愈来愈不安。
就是因为有某种答案呼之欲出,他只好每天从早到晚抓了要处理的草药在看得见血魄房间的走廊上边吹冷风边抓药……还可以看雪花满天飞舞。
真命苦,竟然得顶着风雪有屋进不得,就算他从北方来的比较不怕冷,也不该被这样摧残吧?
「没关系,再等等……」随手挥去肩膀上的雪,卓洛宇平静的道。
他大概也知道血魄在想什么,只是他对风儿一向很包容,并不介意他需要更多时间去想清楚,倒是另一个问题……
「我又不是混山寨的,叫什么卓老大?」
把他叫得跟山寨大王一样……
「因为你是老大。」
「……」
跟韩七熟稔后才会发现他在武林前辈面前那正经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真正的他活泼开朗而且孩子气重,怪不得他家大师兄动不动就想挥巴掌给他,离去前还很汗颜的说师弟没教好请多包涵……
「算了,这边拜托你看着,我去练功。」自从柳煜扬按照血魄说的药方每日煎药给他喝,他就忙于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这样他才有办法陪凤儿去所有想去的地方。
韩七重重点头,咬着草根,随手处理药材,一边看着在卓洛宇离去没多久后,端着托盘走向血魄房里的云飞。
注意到他的目光,云飞稍微颌首当作礼貌上的招呼,韩七露出愉快的笑容。
他看过很多因为发色眼色与中原人迥异而受到歧视的异族人,也看过很多在困苦中求生存的人,但没有一个像云飞这样,拥有一双温和而包容的眼睛……
云飞走进房间。看着明显在发闷的主人,把午餐放到桌上。
「主人?」
卓洛宇与柳煜扬负责药品,但血魄的三餐与沐浴更衣则由他服侍,是血魄坚持吩咐的,「云飞,这里在哪?」
「千佛山东南方不远处的小城镇。」
「他们有限制你的行动吗?」
「没有……虽然我也没离开过。」他的外貌太显眼了,所以只待在宅院里。
「那么,你能想办法弄到马匹吗?」
马匹?
「主人!您还不能负担赶路的疲累……」终于明白他在问什么的云飞惊愕的看着血魄。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血魄叹气。
再不走,他会无法离开用那双眼凝视他的男人……
「可是……为什么要走?」云飞讷讷的问。
云飞竟然有胆子反问他了……血魄惊奇的看了云飞一眼。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云飞,但血魄知道「现在的」自己喜欢云飞的改变。
「因为,」爬下床在云飞的搀扶下走到桌边用餐,血魄慢吞吞的回答,「我宁愿在他原谅我的时候离开,也不要留下来直到他再度恨我。」
很不可思议的,在体内毒蛊尽除后,他竟然可以很平静的思考这些原本会令他心神大乱的东西。
时间会改变很多事物,总有一天,也许不用多久,也许还要很久,卓洛宇会记起杀父杀母,毁宗灭族的仇恨,然后开始很他……死亡可以在事情正圆满的时候为幸福落下终局,活着就必须经历改变,就是因为承认了自己爱他,才明白内心究竟有多怯弱胆小。
离开他思恋或许会让他心痛,但怎么也没有被他憎恨来得心碎,两权相较之下取其轻,他在醒来的第一天就已经下了决定,会拖延了这么多天,只是担心云飞的身体。
至于其他人……欠他们的恩情就由那几帖在武林中价值千金的药方回赠,至于他们的想法与心情,他已经没有余力去关心了。
「主人……」
「这两天弄匹马给我……」
云飞静静的看着血魄,湛蓝的眼中有丝迷雾,他只是希望血魄快乐……离开了卓洛宇,血魄会开心的笑吗?
可是,他想不到任何字句可以反驳血魄的说法。
「遵命,主人。」
血魄不再说话,任由云飞替自己按摩右手手臂,在他吃完后收拾碗离开。
房间只剩自己一个人以后,血魄低吟。
「唔……」另一个让他犹豫的问题来了,究竟要不要带云飞走呢?
如果留在他身边,云飞一辈子就只为了服侍他而活,但是丢弃云飞又担心他被欺负……真是伤脑筋啊……
「小龙,你说该……啊,你已经不在了啊……」
习惯性想对小宠物说话,试图抚摸它冰凉鳞片的手停在半空中,血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肩,静静把手放回被子上。
一夜无眠。
几天后,云飞通知了血魄可以离开的时间。
是夜,血魄穿好了衣服,轻轻推开房门——之所以走门不爬窗,是因为现在毫无武功,爬窗万一弄出了什么声音惊动众人就不好了。
才走没两步,就感觉后颈的寒毛竖直了,那是一种本能的危机感。
反射性地往让他不安的地方望去,一道人影已经逼近身侧,出手就把他拦腰抱起。
血魄眼睛一眯,翻掌往对方颈项击去,没了内力的攻击轻而易举的被挡了下来。
他没使全力,因为猜到对方是谁,怕不小心伤到他,所以有所压抑,但整个人被箝制住让他很不爽。
「……为什么你总想一个人离开我?」卓洛宇的叹息把他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给堵回去了。
不是责备,他没有怪他的意思,可是叹息中隐含的哀伤更让他难受。
卓洛宇把他她了过来,低头抵着他的额,微弱的月光让两人的表情成谜,但依稀可见他眼中的专注情感。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他应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要离开啊!
「我每夜都在这里守着。」理所当然的话语背后,隐藏的是痴情与不悔的深爱。
血魄愣了愣,旋即恼怒。
「卓大少爷,卓庄主大人,冬夜大雪的你三更半夜不睡觉,每天来我房门口当门神做什么?」偏偏他武功全没了,根本没注直到门外有人……
「抓凤凰。」卓洛宇轻笑,抓着他回房,「天冷,进去吧。」
「不要,我……」剩下的话很没种的在卓洛宇的注视下消失,血魄暗暗咬牙,咒骂自己愚蠢。
要走就把话说完,不想伤害他就根本别开口,这把话说一半是想怎样?走不了又伤了他?
卓洛宇面无表情的走进房,拉了椅子坐下。
「凤儿,过来这里,『我们』需要谈谈。」
血魄站在门口没动,看着他的背影,犹豫。
「不想谈?若你坚持要走,我拦不住你……从一开始见面我就知道我无法强留你,可是我必须让你知道,对现在的我来说,你是我唯一活下来的理由,如果你打算离开……这辈子就真的无法再见面了。」
点燃桌上的烛火,背对他坐下时卓洛宇说得很平稳,可血魄愈听双眼愈睁大,等听他把话讲完,直魄也差不多快用杀人视线把他的后脑刺出两个洞。
这家伙是在以性命威胁他?
复杂的感情在胸口翻腾,堵得他呼吸困难,只好关上门到桌边坐下。
烛火下,卓洛宇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漆黑深邃如子夜星空的眼专注的看着他。
血魄沉默,看着火焰眺跃,一字不吭。
透过火焰,他还可以看见大火燃烧的佛寺中,卓洛宇对他露出笑容的模样。
又过了一会儿,卓洛宇慢吞吞的开口。
「凤儿,看着我好吗?」如果要谈话,他不希望错过他眼中任河一丝情绪,因为从以前到现在,他这情人都很会心口不一的掩饰内心。
闻言,艳红的眼瞳把焦距从烛火灯蕊移到他脸上,眼底有着脆弱的防备。
「为什么要偷偷离开?」
血魄无语。
「你……还爱我吗?」卓洛宇换个方式问。
「我爱你。」血魄回答的很肯定,乍然得知真相的瞬间是难以厘清紊乱的感情,但是现在他不需要思考就能说出口。
卓洛宇笑了。这是他七年来苦求不到的答案。
「爱我却必须离开?」
迎视他盈满炙热情感的黑瞳,恍偬间与嘲讽冷漠的眼重叠了。
再也不想看到他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可他做出的事情没有一样能挽回……
他没有罗煞、绝魂他们那么无私,他的离开不是为了让心爱的人能过的更好,只是想保护自己,因为从他学会思考开始,就不断的在思索自我保护的方式……他只是不想再心碎。
「我爱你,可是我想带着你的爱离开。」闭上眼,他知道这是自己欠卓洛宇的,无论如何,都必须把话说清楚了再走,「不过,我欠你的一定要还……」
话没机会说完,卓洛宇自嘲的苦笑打断他未出口的歉疚。
「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