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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这中原武林没有值得留念的地方。
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封亦麒哼笑:
「你也该赶快滚了,中原武林想把你千刀万剐的人多如牛毛。」他说得更干脆。
血魄露出笑容,正经道:
「谢了,罗煞。」以前跟现在都必需谢谢他,如果没有他的努力与多事,血魄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还站在这边说话。
「不客气,但你别想用这两个字把欠的债撇干净。」封亦麒也说得很认真。
标准罗煞风格的回答。
血魄露出笑容,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一直到日落西山,血魄才起身离开房间。
决定离去的那天,封亦麒没来送行,血魄也不在意。同为十大恶人之徒的他们,对彼此的感觉很复杂,虽然不至于说是亦敌亦友的微妙关系,但也称不上什么患难之交,也许得知对方有难时会愿意费尽心力援救,但在对方还活蹦乱跳的时候,多看一眼都有可能打起来。
所以,终归究底一句话——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同时,更大出众人预料的,血魄忽然决定不带云飞一道走。
看着难掩慌张表情的云飞,他把人叫到一边去说话。
「奇怪我为什么改变主意不带你走了?」血魄笑着,眼带无奈的看着云飞不安害怕却不敢多说什么的表情。
曾几何时,曾经满意云飞逆来顺受又安静服从的自己开始希望云飞能告诉他什么才是他想要的?
「一辈子只跟随我这个不称职的主人,对你来说并不能算是好事啊,云飞。」
「可是,主人,我……」张口,还是无法把话说完,云飞只能哀求的看着血魄。
「别露出好像要被丢弃的宠物狗一样的表情,」血魄伸手抓住一撮金发,淡淡的月辉在手上披散,一直都只把我的意志当作唯一的你,也该是去寻找自己想走的路的时候了。」
对于这个对他忠心耿耿到连自个儿的生死都不当一回事的云飞,血魄确实是把他放在心里了,所以才认真的替他做打算,而不是只为了自己方便继续带着他好随时随地有人服侍自己。
他的用意是好的,眼前的人却露出难以掩饰的无助,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无情的丢弃养了十几年的老狗……
「成了,别这样看我……我跟你约定,那个北海来的不是打算带你去北方看看?就去走走吧,一年后我去找你听你的答案,届时如果你还是决定一辈子只想服侍我,我会带你走……还是说,你不相信我的许诺?」
他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云飞很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识好歹,血魄会直接把他给扔了。
「遵命,主人。」虽然他对什么北海一点兴趣也没有。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前往北海的未知会带给他多大的改变。
血魄很满意他的听话,转头对与卓洛宇同样话别结束的韩七放话。
「我收藏的月光先借你,给我保护好了,若他全身上下少了一点半点或受了什么委屈,可别怪我跟北方人结仇了。」
而他的复仇向来是十族连诛。
「……」韩七扎扎实实的翻了个白眼回应他。
是谁把这魔头救回来的?
策马走在官道上,血魄看着神态比他还轻松的卓洛宇,总感觉有些不肯定。
「你真的要陪我去西域?」
「当然,我的衣冠冢都立了,难道还『借尸还魂』的跑去中原武林搅和?」
「算你有理,不过先陪我去个地方拿路费。」
他们现在是两袖清风,谁叫卓洛宇是个死人他则是身上一向不带钱,至于罗煞的大方资助他全塞给了云飞,所以再不找点花花银子,只怕就要卖马了。
「嗯?」
「既然不会再回来了,就去把十大恶人的藏宝库挖空吧,值钱的全带走,太累赘的就留给其他三个家伙……」他笑着开始精打细算。
「凤儿,你当真那么喜欢搬空别人的财库吗?」卓洛串好笑的叹息,「可是我现在一穷二白的没什么给你玩啊。」
「晤?那找辆马车好了,把金银珠宝全带走给你到西域作生意去。」他想起卓洛宇的经商能力。
虽然也不一定需要让卓洛宇去辛苦赚钱,但作生意可以让他有点事做,才不会每天闲闲没事干的胡思乱想又黏他黏得紧。
「……」
自此以后,他们再也没回来中原武林,有关他们的故事在岁月流逝间逐渐被人遗忘。
三年后,江南柳家开始与西域一家名为「红风」的商家有生意上的往来,从南方卖出丝绸、茶叶,自西域引进香料、瓜果、各式手工精品,以及罕见的葡萄酒,大大赚了一笔。
至于红凤的老板……身份成谜。
第三章
她生长在辽阔的草原上,是族里公认舞跳得最好的姑娘,族里的男人都宠她爱她,女人也疼爱她照顾她,她有着一头如火焰夕阳殷艳红的长发,跳起舞来像红花在草原上盛开。
他们一族热爱舞蹈歌乐,她的舞更能让最凶悍的马贼甘愿退去,她是全族上下珍爱的凤女,总是无忧无虑的赶羊儿去吃草,然后和姐妹们在大草原上一起唱歌跳舞,让笑声充满草原的每一角。
有一天,族里的男人救了一个被马贼袭击的商队,她则意外爱上商队的一个汉人男子。
她为他的诗赋才华倾倒,着迷于他与族中男人迥异的尔雅气质,当明白自己心中的情意后,她抛弃所有,在他的承诺中与他一同前往他的故乡。
爱上了便爱上了,付出真心就无怨无悔,她忽视父母长老的规劝,执意追寻真爱,年轻的她从未想过为什么族中的传说总诉说着祖先们不是被异族的情人伤害,就是杀掉自己最心爱的人。
中土是个封闭的地方,女子不能尽情歌唱,也不能跳舞给所有人看,尤其她在草原上被称做草原之花的美丽长发与双眼,更被视为异端妖怪。
大人厌恶她,小孩畏惧她,他则要求她戴上纱帽,遮掩了她引以为傲的颜色。
她以为,至少他的家人都会跟他一样喜欢她,结果却让人失望。
她被安置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除了他以外没有人会推开那扇紧闭的门扉。
待在窄小的房内,她看不见草原羊儿,也望不见蓝天。虽然寂寞,但只要每晚都可以跳舞给他看,看见他欣赏的眼光,被他称赞拥抱,她也觉的心满意足了。
岁月漫漫而逝,她逐渐对时间失去了感觉。
她不知道是日子愈来愈长,还是他来的次数愈来愈少。
在他没有来的时候,她总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望着蓝天思念起族人的笑容与营火下的欢笑舞蹈。
围绕着营火高歌跳舞,歌声飘扬在夜风中,尽情摇摆四肢、扭动腰肢,飘飘裙袖飞舞,镯子碰撞声叮叮当当,他们用百年不变的舞蹈宣泄内心激烈的情感与心意……她想念姊妹们为她编织的花环,想念父母的怀抱,也怀念爱恋着自己的青年所跳的求偶之舞。
她怀念在草原上奔跑欢笑的过往,思念策马奔腾的自由,她想念辽阔的大草原,与那和草原衔接一线的无垠苍穹。
他还是会过来房里陪她,看着她的眼神却己渐渐的没了当初的温柔与爱恋,她默默的收起只跳给挚爱看的求偶之舞,因为她明白他永远也不会回应她。
她只是无法放弃,凤凰一族的天性决定她爱上了便只会死心塌地。
而后,当他因为家道中落,把她关入一只庞大的兽笼,让她跳舞给围观的人看,借此赚取微薄的银两时,她听见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
笼子外,他迎娶了与他拥有相同发色眸色的姑娘;笼子内,她的日子愈来愈苦,身体也逐渐产生变化,她知道那是他与她的孩子。
曾经期盼,现在却哀伤孩子的到来。
若在族内,新生儿的诞生会让全族的人庆祝三天三夜,所有人都会对她的孩子献上祝福,而现实是,她心爱的男人只来看了一眼,就抚袖离开,因为孩子不是他所期待的模样。
她从不后悔爱上他,因为至少她曾经体验到爱的滋味,可是当怀里的孩子子饿到只能发出像小猫般微弱的哭声,他却不肯给她一碗薄粥时,她觉悟到拥有与她相同发色与眼眸的孩子,注定在中原无法幸福。
「宝宝乖……别哭……娘喂你喝喔。」含泪咬破手腕,以自己的鲜血与泪喂食饿到快哭不出声立的虚弱婴儿,她不知道该期盼孩子活下来,还是让他就这样死去。
等孩子活过三岁,她已经忘记大草原的景色了,满心所想的只剩下怎么样让这可怜的孩子活下去。
也许,在这残酷的中原,她不是人,只是只会跳舞的兽。
就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该怎么样当个人,如果不是身为母亲,她宁愿化身为一只只能在笼中为一个人独舞的鸟儿。
他带着马车与兽宠在中原行走,有些地方的人们会欣赏她的舞,给些赏钱,让孩子吃饱些,有些地方的人们视她如蛇蝎猛兽,用木棍与石头攻击她们,她只能抱紧怀里的孩子,用身体尽可能的保护他。
她已经放弃思考,只凭本能舞动身躯,换取微薄的粮食喂饱她最爱的孩子。
唯一的慰借,只有抱着孩子诉说大草原上的点点滴滴时,孩子脸上那双与他们一族同样的美丽红瞳所蕴含的期盼。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改变,某种她极欲忽视的激烈情感在孩子每次哭泣时酝酿,在他冷冷看着自己时翻腾……可是她拒绝接受心底那名为恨的可怕野兽,因为她还爱他。
孩子四、五岁大时,已经学会用瘦小的身子钻过兽笼的栏杆,四处取偷食物回来给她吃,一开始看见心爱的孩子在偷窃被发现后遭人殴打,她急得叫喊,扑上前想保护孩子的身子被栏杆阻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爱子被残忍毒打,只能在夜晚抱着伤痕累累的儿子哭泣……渐渐的,孩子不哭了,越来愈聪明,偷东西再也不留痕迹,甚至会栽赃嫁祸,让谩骂他们母子的人当替死鬼,那时候,她哀伤自己只能看着孩子年纪小小就学会勾心斗角,却无力改变。
鬼童、妖怪……听着兽笼外的人如此叫骂,她开始发笑。
就算是妖怪,也是被他们逼的……可是,她好恨自己为什么不能真的变成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