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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在朝官员保举之人,寺庙通常便会宽限一些。这两天来莫茗在家中研读不久前颁布的蓄钱叙位令,这种把卖官鬻爵合法化的政令反而成了突破口。莫茗伐竹时可谓日进斗金,自不缺钱。如果此时能捐个官,或许后续的事便容易许多。
这么想的时候,府邸的大门被踢开了。
庭院太大就有这点不好,东边日出西边雨,宅邸中根本听不到门口的动静。
婢女被其气势所慑一动不敢动,于是踢门的女子便施施然走了进去。
书房中,莫茗正在苦口婆心的劝着辉夜偶尔出门走动走动,而一旁的少女则照例采取无视态度悠然地翻着竹简。
“大家都喜欢安静,没什么不对的。”
“但你这样实在有点做的过了吧。”
“嘛,人类毕竟是群居动物,好歹来到大城市,应该出门感受一下热闹的气氛吧。”不能怪辉夜瞧不起莫大总统,他的言行举止的确让自己时常看起来像个乡巴佬。
“你整天这么坐着不动,小心身体发霉啊”
“啪”地合起了书简,辉夜面无表情地看向莫茗。
莫茗吓了一跳,觉得有点尴尬,赶紧干咳一声:“呃,那啥也不勉强,你不想去也无妨”
说起来,女孩还在因为前阵子某件事情闹别扭的样子。
因为不听劝告而去招惹某位大妖怪,甚至还招待大妖怪来自己的家里。
莫茗浑身是血的推门而入让辉夜吓了一跳,看到紧随其后的绿发妖怪后变得面色阴沉。
之后虽然听了解释,但并没有释然的样子,对莫茗的告饶也是不理不睬。
虽然依旧受着莫茗的日常照料,行程起居也任其安排,但言语间对话却变得强势起来。
毕竟理亏,莫茗也不是大男子主义的性格,对此倒也不甚在意。谁知一来二去,女孩似乎喜欢上这种对莫茗呼来喝去的感觉,似乎短时间内不打算原谅他了。
“也不是不能出门,当初山野间倒还好,这市井之中又有何可游览之处?”辉夜冷冷道,“何况你也知道,私的容貌”
“虽然倒也在理啦,但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自己的容貌”莫茗挠头,“好吧,我承认,辉夜你的确样貌无匹,但平城京毕竟算是大城市,想来这里的人也该有点矜持吧”
看到莫茗一脸微妙表情的吐槽,辉夜歪了歪脑袋。
她决定用事实告诉自家老爹这份担心是不是假的。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莫茗目瞪口呆的看着推门而入的绿发女子。
“风见幽香!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不欢迎我?”
“不,我的意思是,”莫茗皱眉,“这里是除妖师云集的平城京,又是天子脚下,你一个大妖怪出现在这里没问题吗?”
女子闻言笑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呢?他们即使知道,又能拿我怎样?”
“不我的意思是,”莫茗扶额,“他们不能拿你怎样,但可以拿我开刀啊!好歹为我考虑一下啊!”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风见幽香一脸疑惑,“你的死活与我何干?”
莫茗无言以对。
“啊,顺便一说,之前你的那份手稿,记录的的确很详细,我已经初见眉目了。”
“恭喜恭喜。”莫茗苦笑。
“所以,过些时日待研究完成,我可能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啊恭喜恭喜,”莫茗叹息,“这句话送给所有奈良人。”
“想了想,自己要离开这个世界,但似乎没什么可以道别的人,姑且就来这里找你了。”
“让我总结一下,你因为想找个人道别,没有人选就想到了我,至于会不会给我带来麻烦,死活与你无关?”
大妖怪歪着头想了想:“差不多就是这样。”
莫茗叹息:“总有人说大妖怪都三观不正,我算是见识了。”
“因为你们人类总是拿着自己的理论去衡量妖怪才会有此结论,说起来”风见幽香向一旁坐在书桌前的辉夜瞥了一眼。
辉夜在大妖怪进门后便未抬起头过。
女孩单手杵在桌上拖着面颊,不耐烦地翻着桌上的书简,似乎连抬一抬眼皮的兴趣都欠奉的样子。
顺着大妖怪的视线,莫茗也看了一眼辉夜。
“事情有眉目了?”
“托付了友人问询,算是知道了些。”
“你这样的也有友人?”莫茗疑惑。
“想死?”
“咳,开个玩笑,别那么严肃,”莫茗正色,“总之此事之后再说吧。”
“那么,就这样。”
大妖怪轻轻的走了,正如她
大门的维修费用该找谁报销?
这并不是需要苦恼的事。
书房中,在大妖怪离开约半柱香后,莫茗小心翼翼地问:“饿了不?我去做饭了?”
没有得到回答。
莫茗正准备起身,少女终于抬起头瞥了一眼。
“之后再说的是什么事?”
“啊?那个”莫茗挠头,“一些小事”
“什么小事是私在场时不方便提及的?”
直至晚饭时也没有做出回答。
辉夜以没胃口为理由,钻进房间便不出来了。
莫茗一个人闷声吃完饭,洗了碗筷。
傍晚时分,敲了敲辉夜的房门。
也不待作答,便抱着几卷布匹推门进去了。
辉夜斜靠在床边,正藉着灯光翻着手中的书简。看到莫茗进来也只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莫茗也不招呼,径自坐在地上把布匹摊开放在那。
“之前我返回村子里商量读书的事,顺便去竹林看了一趟。”
“砍下的竹子中不再有金子,而是出现了这些绫罗绸缎”
“我找行脚商人打听了,这种布匹似乎在大唐那边都算最上等的货色,在这里根本有价无市。”
“我本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的但来到这个世界真的让我很吃惊。”
“但即使如此我也相信事出必有因。”
“如果说之前在竹筒中找到金子的事属于奇遇,那此番找到这五颜六色的绸缎,简直就让人觉得好像是”
“在专门为某户落入凡尘的大小姐所精心设计的一般。”
几息沉默后,辉夜放下书简,叹了口气。
“所以,金银也好绸缎也好,你在怀疑这些都是出自私的手笔?”
莫茗摇头。
“这些并不重要。”
“几个月前,你的个子大约还是现在的一半吧。”
“那时候我教了你一些东西,但也只是一些粗浅的知识。”
“后来你快速的成长了,知识也好气质也好,也都成长了。”
“有一点不知你是否清楚人类,是要与配偶结婚才能生小孩的。”
辉夜歪了歪脑袋,似乎在问——你想表达什么?
“我的意思是”虽然有点尴尬,但最终还是不得不提及这个问题,“我并没有婚娶,却有了你这个女儿,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好让私觉得奇怪的吗?”
莫茗无言以对。
通常来讲,小孩子大抵会有一段时间,总是拉着父母问爸爸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啊?至于自小住在孤儿院的莫茗,则是拉着孤儿院的看护阿姨问过类似的问题。
作为家长,有的会说你是我从垃圾箱里捡回来的。当然,孤儿院的看护阿姨不会去回答这么残酷又真实的答案,但至于莫茗本人如果辉夜问起,他大概会回答“你是我从竹子空心里捡回来的”
奈何,相处了一年多的时间里,辉夜本人并没有问过类似的问题。
但问题不问,不代表它不存在。
辉夜自何处而来,又是何等身份,始终是一个需要解明的疑点。
听了她毫无自觉的反问,莫茗终于明白,关于辉夜自己的身份,要么她丝毫不在意,要么是早已了然于心。
之前也有过一些言语间的试探,当时女孩说她记忆混乱,莫茗便没有再做提及。只是后来碰到了见多识广的大妖怪,便顺便问询了一番。
谁知大妖怪不懂人心,今日竟当着女孩的面提起此事。
才有此时这不得已的摊牌。
终于,辉夜笑了起来。
只是笑容间略带着一些其他意味。
“私来自何方,又是何等身份,对你而言便这么重要?你既是去问询那个大妖怪,自是把我当做她的同类了?那么,私便承认自己是妖怪了,你又待如何?要把私赶出这里吗?”
“开什么玩笑?!”
“一码归一码,”莫茗神色严肃,看着辉夜的双眼正色道,“如果是路边闲人,即使三头六臂能腾云驾雾我也没兴趣。”
“但这个名为辉夜的女孩不同,她既是我的家人,我就得搞清楚她的身份,以避免悲剧性的突发事件。”
“若你是隐世谪仙要淡薄名声,我便要低调做人使名不传于世,若你是食人妖怪,我便需备好大量生肉且混淆世人耳目,甚至还要做好提防除妖师的计划,一旦被发现则要迅速离开隐姓埋名”
“一切皆出自为家人的考虑,而非你所言”
“是妖怪便要被我赶出门去?我的所作所为在你眼里就是这般意义?”
“为什么我将风见幽香带回竹居?难道是我丝毫不关心自己的安全?还是我不关心你的安全?”
“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我可以和杀人不眨眼的大妖怪成为朋友,难道我还会在乎我可爱的孩子是不是一个普通的妖怪?”
“平日里看起来知文达理,关键时刻却被情感蒙蔽理性,还说出那种话?!”
莫茗不是容易生气的性格,但并非不会生气。
本打算坦诚相询的莫茗听到女孩这一番话,突然便感到了些许气愤。
此刻一番咄咄逼人,让一开始还与莫茗对视的辉夜,在中途便移开视线,扭过了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