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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逃亡邺城,遂使局面崩坏……当时父王也曾愤恨东瀛公的无能,以为此辈堪称为我司马氏宗族之耻,纵居高位,实如豚犬尔。父王,你还记得这事么?”
东海王怔了怔,打了个哈欠道:“嗯……有这事。元迈这人啊,气概是有的,办事也得力,唉……就是关键时刻缺了胆色。”随口点评了两句,东海王的注意力又突然转向了另一方面:“咦,我那两位亲亲的美人儿呢?怎么不在了呢?”
县主猛地一拍案几,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响:“如今中原的局势,总比当年的并州要好吧?可殿下,眼下你看你这样子,和东瀛公那废物有什么区别!堂堂的丞相、东海王、都督六州诸军事,难道也成了豚犬吗?你的英武韬略呢,都到哪里去了!”
“英武韬略?哼……”东海王摇摇晃晃地起身,斜视着县主,突然用手紧紧捂住了脸:“我的好女儿啊……你还觉得我有英武韬略么?是被区区贼寇赶得上天入地逃窜的韬略?还是一战丧师十万,无能为天下所笑的韬略?”
县主招手换来一名躲在远处的仆婢,令她端来滚烫的热水,再用软布沾湿了,亲自为东海王敷在额头上,又擦洗他的双颊:“父王自然英明神武,否则怎么能以六县食邑起兵,披荆斩棘而有今日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地位。只不过,这个过程不会总是一帆风顺。荡阴战败后,我们潜逃回东海国的经历比现在可惨得多了……最后斗败成都王、取得胜利的,还不是您么?”
或许是这几句话着实中听,东海王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敷过脸,面色便红润许多;待到来回走了几步,就又清醒了一点,于是随手取了个玉质的水瓢,勺了些凉水洒在自己头上,样子虽然狼狈,却恢复了几分枭雄本色。
某种角度来说,东海王确实是争权夺利、扰乱朝局的权臣;但能以帝室疏宗的身份成为宗室诸王混战的唯一胜利者,其人每逢大事自有主见,绝非平常所表现的那样无可无不可;说到眼光之敏锐、判断之准确,也堪称当代少有。此刻稍许振作,他立刻就洞察了当前真正的要务:
“竟陵,这次匈奴汉国全力动员,又使中原群贼响应,这是存了一举鲸吞天下的念头,非同小可。石勒擅于用兵,潘滔等人尚且远非对手;行军作战之事你不懂,就更不要胡乱干涉了。中原战局,我自会竭力维持,眼下用得着你的地方是在……”
“洛阳。”县主道:“既然父王能够振作,中原定无大碍。竟陵当去洛阳主持。”
“可惜你不是男子啊,竟陵。”东海王定定地看了县主许久,慢慢地才苦笑一声:“抗击匈奴之事,朝堂、地方都自有人去承担,你千万不要插手。洛阳若是安稳,自然很好;便是遭胡族攻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宗室诸王混战时,这座城池已经易手过太多次了。你这次入洛,目的依旧是压服朝中、宫中的敌对力量。如有必要,便急招你那夫婿上京罢……好好拉拢住你那夫婿,便拉拢了幽州铁骑;有了幽州铁骑的支撑,才有可能一一收拾洛阳的内敌、外敌!”
竟陵县主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想要再说什么,却最终只是郑重施礼:“是。”
第二十九章 虎视(三)()
若按照东海王幕府中一贯以来的流程,竟陵县主大驾要往洛阳一趟,怕不要事前准备个旬月才行。可到了到了如今这地步,哪怕再雍容处事的人都知道军情危急如火,而中原局势,更已经危殆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在县主毫不留情地呵斥之下,一应随行人员的准备仅仅半日就完成了。当天傍晚,县主便启程出发。
东海王所驻的鄄城,是兖州的一处城池。兖州是禹贡所载的天下九州之一,延续至今,虽然辖境渐促,但作为中原诸州核心区域的地位始终未变。兖州据河、济之会,控淮、泗之交,北阻泰岱,东带琅琊,在从地理角度来说恰好居于河北、近畿、滨海青徐诸州的中间点上;同时,这里又素号地大物繁、民殷土沃,堪为宏图大业之基。东海王幕府中的智囊潘滔劝说东海王另择州郡安置苟晞时,也声称:兖州乃要冲,魏武以之辅相汉室。苟晞有大志、非纯臣,若久令处之,恐为心腹大患矣。果然立即说动了东海王。
自从使苟晞移镇青州之后,东海王便派遣多名文武重臣经营兖州诸郡。因为看中了鄄城位于兖州治所廪丘以西不远,征发粮秣财赋方便;又背倚滔滔大河,自东至南有大野泽、雷泽环绕,地形复杂,在军事上攻守皆宜,因此格外加以重视。谁曾想不久之后许昌陷没,东海王幕府上下数万人马、成群风流名士都狼奔彘突地逃奔于此,这份先见之明简直叫人哭笑不得。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个堪为王业之基的兖州,如今也只有鄄城所在的濮阳国依托河北冀州军的威慑,还保留在东海王手中了。从濮阳国的东北到西南,济北国、东平国、任城国、高平国、济阴郡、陈留郡,整整六个郡国,全都遭到了石勒王弥贼寇肆虐,陷入完全失控的状态。再往南,甚至豫州州治所在的梁国也完全落入贼寇之手。当石勒夺取许昌以后,贼寇的哨探轻骑只需一个时辰,就可以进入司州境内。再顺着颍水北经阳翟、阳城,行数十里,便抵达拱卫大晋帝都的要隘,与虎牢、函谷齐名的轘辕关!
东海王以数十万雄兵坐镇中原,历经鏖战却落得如此局面,实在是失败到了极处;而与此相反,匈奴汉国两路挟击洛阳的军事部署却顺利到了极处。如果将这两路大军比作铁钳的双刃,那石勒、王弥麾下中原贼寇这一道锋口,已经逼到了大晋的咽喉,距离溅血毙命只有毫厘之差了。
永嘉二年五月六日傍晚,竟陵县主便在这样的局面下往洛阳去。由于交通路线随时有可能遭到贼寇截断,沿途堪称凶险。她与亲信的扈从首领王德等数十骑,沿着濮阳国在大河南岸的狭窄区域向西疾驰,打算先过濮阳,随后折向西南,尝试经过酸枣抵达司州荥阳郡;如果此路不通,则退返往北,由延津渡河绕行汲郡。
这样的安排,已经是最妥当的了。可上路后不久他们便发现,沿途无数的乱兵才是最大的阻碍。
东海王出镇中原之初,麾下兵马号称五十万之众;如今屯聚鄄城,兵力已缩水到极盛时的十分之一略多,这其中的差额都是在历次与石勒作战中被歼灭的。当然,哪怕是三万头猪,石勒抓三天三夜也抓不完,何况是人?因此这数十万被歼灭的大军中,又有相当部分都逃散了,成为失去建制的溃兵。溃兵逃亡于野,只见朝廷军将身首异处、官府荡然无存,从此既无管束,也无可依靠。于是当有吃穿住用的需求时,溃兵立即摇身一变成了乱兵。乱兵所到之处,造成的破坏丝毫都不下于贼寇。
从鄄城到濮阳一带,民口稠密,地方富庶;县主曾经来过这里,记得当时只见有规模的村镇鳞次栉比,往来商旅川流不息,比起县主所熟悉的东海郡县,实在是强出太多太多。不过,这等盛世景象如今已荡然无存,县主这次一路行来,周围到处都是遭人洗劫过的凄惨景象,到处都是成群结队、身上鼓鼓囊囊的乱兵。这些乱兵已不知抢掠了多少财物,不少人将缎匹直接裹在身上,偶尔瞥一眼县主等人全神戒备的骑队,却丝毫也没有畏惧之感,像是鬣狗那样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有时候刚从一处房舍出来,又闯进另一处房舍去。所经之处,旋即就响起翻箱倒柜的声响,更有各种呼叫哀嚎的声音此起彼伏。
县主毕竟是金枝玉叶,何尝见过这等景象?当场就变了脸色。
“郎君,乱兵从来都是这般,待到幕府诸公着手收拢他们的时候便好。我们不必去理会,还是尽快赶路吧。”王德连忙劝道。他是行伍出身,又是个心思清楚的,知道这群无法无天的乱兵与贼寇不过一线之差而已,一旦起了性子,管你是怎样的高官贵人都拿刀子上来。他们对己方视而不见,已经算得幸运。
王德正劝说时,便有一群乱兵从县主马前经过。这批乱兵个个浑身酒气,衣衫不整,怀里揣着大小不等的包裹。偶尔有几串铜钱从包裹里落地,都无人去捡,显然已经捞得心满意足了。乱哄哄的一群人后方,还有个肥壮兵卒肩扛一名哀哭着的半裸女子,口中哼着不知所谓的小曲,满脸淫笑地横过官道去。
这情形叫县主如何忍得?王德不劝还好,这一劝,顿时将县主的怒火给勾了起来。她清叱一声,扬鞭一指,立刻便有两名扈从飞马上去挥鞭乱打,将那群乱兵打得鬼哭狼嚎。扈从们知道县主的心意,打那肥壮汉子时,特意不用马鞭,而以刀鞘施为。咚咚几声之后,那胖卒子便躺倒在地,出的气多,入的气少了。
那些乱兵毕竟人多,初时吃了一惊,乱糟糟地退开一段,随即一个首领模样的恶汉从队伍里出来,对着县主等人骂骂咧咧:“你们这群泼货是哪里来的?竟敢伤老子的人?”
王德策马向前,稍稍遮护住县主:“我们是官军中人,尔等当着我们的面胡作非为,活该受些教训!快滚!免得朝廷遣人整肃之时,查你个杀头的罪过!”
王德这番话既又十足威吓,又给对方留了余地,说得很是漂亮,因此引得那乱兵首领意甚踯躅。旁边突然有个乱兵抱着先前那肥壮卒子哭了起来:“杨肥象死了啊……肥象被这帮人打死啦!”
话音刚落,几把缳首刀就从人群里飞出来,呼呼地破风直取王德。好在王德身手不凡,挥刀左右拍打,将几柄飞掷来的大刀给格挡开。其中一把特别势大力沉,改了个方向砸在另一名扈从的头盔上,将他咋了个头破血流。
县主的扈从们神经早就紧绷,而乱兵们本来就狂躁不安,这一见血,顿时全场都乱了套。两拨人互相对冲,大砍大杀,瞬间就倒下了十几个。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