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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云已从地上爬起来,发箭如连珠,she倒了另两名迫近的胡人。
陆遥刚舒了口气,忽觉脚下的地面剧烈晃动,耳边传来天崩地裂般的巨响,随后千百人齐声大喊起来。其中夹杂着几声绝望的呼叫:“城破了!城破了!胡人杀进来了!”
二十丈开外的一段寨墙昨ri便已坍倒,支撑在那里的是临时赶制的木栅。这时木栅已经完全被推翻,木栅两边相连的寨墙也崩塌下来,激起半天高的灰尘。灰尘中隐隐绰绰见得无数胡人狂呼乱喊着从缺口中冲杀进寨里,那一段的守军已然四散溃逃,不少人在惨叫声中被胡人一一屠戮,显然再也支持不住。
城里所有人的心中顿时绝望——这样的局面,确然是再也支持不住了。
“哈哈……”陆遥苦笑着把铁盾扔下,一时间居然有些解脱感。这几天的艰苦血战、这些年的颠沛流离、这半辈子的无所适从,大概就要在此际做个了断了吧?
却听得耳边有人呐喊:“军主,你快传令!我们得退后!”原来是何云又回转来,拉着陆遥的胳膊大喊。
这时哪里还需要传令,众人簇拥着陆遥下得寨墙,往后便走。
不远处传来陈仪的大吼声:“众军随我杀敌!敢有后退者斩!”此人素来胆小惧战,此刻竟然迸发出了无人可及的勇气,饶是陆遥还有些恍惚,也不得不赞叹。可陈仪的位置正对着寨墙被冲破的部分,吼声未落,便有数十名胡人杀来。他刚摆了个架势,便被数十把刀枪斩作了肉泥。
那数十胡人手持刀枪向天狂呼,转身又向陆遥这拨人马猛冲。
陆遥急道:“快退快退!”
一群人且战且退,往寨子里的断壁残垣间行去。
半路上正撞见薛彤带着一队人。薛彤已经杀得满头满脸都是血污,就连家传宝刀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两伙人合作一处。汇成不过二十多人的小部队沿途穿墙破洞,夺路奔逃。谁知这时有不少溃兵像没头苍蝇般乱撞,反而拖慢了他们的脚步。
忽听前面刀兵相交之声大作,原来是王巍不知为何落了单,正被几个胡人围在核心鏖战。
这些胡人个个都使用环首大刀,刀沉力猛,煞是厉害。转眼间王巍大声厉吼,已然受了重伤。见得情势危急,陆遥奋力将长枪投出,那长枪去势疾如雷电,顿时将一个胡人钉在地上。另几个胡人不禁爆怒,转身向陆遥逼近,其中一人当空跳起,“呼”地一声挥刀砍向陆遥头颅。
陆遥揉身而进,右手直探,恰恰握住了那胡人持刀的手腕。他低喝发力,立时便把刀夺了过来,反手直刺进了胡人的胸膛。
其余众人纷纷赶上逼退胡人,几个士卒上前抱起王巍急奔。
只是这一来,不免又延误了时间。薛彤大吼道:“快走快走,莫要耽搁!”当先就跑。
行了几步,只听士卒惊呼。陆遥兜转回来,但见得王巍的嘴角溢出许多夹杂着泡沫的鲜血,发出风箱般呼哧呼哧的声音。他的胸部斜插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刀,眼看再活不了多久了,因剧痛而扭曲的面容抽搐了几下,艰苦地道:“我不成啦,给个痛快吧!”
大量的鲜血沿着刀身侧面的血槽涌出,任谁都能看出王巍的生命在迅速消逝之中,扶着他的士卒慌乱地不知该做些什么好,惊惶失措地用手去堵,哪里能堵得住!转眼间身下的地面都被染红了。
王巍低声道:“别折腾了,拔刀。”
陆遥握住了长刀的刀柄。刀起血标。
“谢了。”王巍咕哝了一声,双眼失去了神采。
几滴鲜血飞溅在陆遥冷峻的侧脸上,鲜红的液体映衬下,更显得他的脸se触目惊心的白。
这时胡人已经大举杀入寨中,四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唿哨声和如颠似狂的呐喊声。胡人的推进坚决而有力,极其迅速,转眼间便形成了巨大的包围圈,整座城寨已经完全落入他们掌中,灭绝了每个人逃离的希望。
一处房舍后传来杨益的高喝:“众军莫要慌乱,随我杀出寨去!”话音未落,兵刃相交之声大作,转眼间杨益大声惨呼,接着就没了声息。
第六章 逃亡()
夕阳西下,天se渐渐昏黄。寨子里的喊杀之声慢慢平息,而血腥气却慢慢升腾起来,浓郁得仿佛要化成实质,就连呼啸的北风都吹之不散。胡人大砍大杀了半个时辰,几乎已将晋军尽数杀死。此刻他们分作了无数小队搜罗整个寨子,砍下每一具晋军尸体的头颅,取走铠甲、武器和财物。寨子的另一头传来癫狂的笑声和几声凄厉的惨叫,那是胡人在虐杀俘虏取乐。
陆遥猫着腰疾奔,飞也似穿过条窄巷,跳进一片废墟里。这里在倒塌前或许是座大屋,横七竖八的木料和砖石散落一地。陆遥蜷缩在一根梁木的yin影下向外张望,细细观察了半晌后,招了招手。
薛彤、何云和另两名士卒一一窜了进来,好在这片废墟不小,堪堪能容下他们。这几人便是三万晋军最后的余部了。
他们在城寨中东躲xizang,几次与小队的胡人遭遇。仗着陆遥薛彤二人武艺既高、下手更辣,又因为胡人四处追杀晋军,注意力分散的缘故,居然都侥幸逃出。这寨子里的断壁残垣仿佛迷宫一般,这时倒也帮了大忙。
此刻陆遥的头盔不知去了哪里,左侧脸颊被割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原本英俊的面容变得扭曲而恐怖;铠甲碎裂得不成样子,勉强披在身上。他满身是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手中的银枪早就被血污染成了黑红se。薛彤等人也个个狼狈不堪,仿佛恶鬼。
众人趴在废墟中,透过墙缝向外看去。
“那是寨子的南门,本来被我们用土石堵死,胡人人刚把它扒开。门外两里远就是山林。”陆遥低声道:“胡人虽说杀得xing发,可也不会一直折腾下去,总得去寨外宿营。我们只须等到夜间便可溜走。”
众人纷纷点头,眼看生机就在眼前,无不露出放松的表情来。
何云轻声笑道:“此地是个隐蔽的好所在,胡人轻易发现不了。且容我休息一番……”
话音未落,他们正后方一堵砖墙上的木门被一脚踢开,几名匈奴人大踏步闯进这片废墟来。
陆遥薛彤都是习武之人,理应耳聪目明。谁知百密一疏,竟然事前毫无所觉,众人无不大惊。那几个胡人不过是在搜索战利品而已,也没想到会突然遇见敌人。顿时双方都怔住了。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薛彤,他低吼一声猛冲过去,挥刀将一名胡人砍做了两截。然而第二名胡人武功颇为不俗,他掌中奇形弯刀飞舞,呼喝连连,与薛彤连斗数招不分高下。待到陆遥加入战团将他刺倒,第三个胡人已经大吼大叫着跑远了。
薛彤拔脚便追,却被陆遥一把拖了回来。
“不用追!”陆遥厉声道:“就算追上也迟了!这时已没有其他的败兵吸引胡人注意,我们马上就会变成众矢之的!”
他直指南门方向,眼神决然得几乎要she出光来:“事已至此,唯有死中求活,夺门!”
能够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坚持到现在的,无不是xing格决断之士,众人顿时轰然应诺。
陆遥冲在最前,薛彤紧随其后,五人直扑南门!
奉令把守南门的本是一名百夫长。只是他眼见战局已定,早就带着大部分得力手下去扫荡战场了。剩余的胡人都懒懒散散地或坐或卧在门边,听到废墟那边的响动,才有人站起观望。
那废墟距离南门五十步远近,陆遥势如奔马一般杀到,不过眨眼间事。又有薛彤这个猛将兄跟着,两人舍生忘死,招招都是以命相搏的路数,刀枪并举间如砍瓜切菜一般杀了几人,顿时冲出狭窄的门洞!
到了寨外一看,陆遥大喜过望。
他方才已将南门的把守情况看得清楚,曾细细盘算了好几回。凭他的武功要冲出门外,至少有七成把握。但是杀出寨外之后,又如何躲避匈奴骑兵的追杀?这真是九死一生之事,他反复推算都无计可施,故此才建议等到夜间悄悄潜出。谁知南门外居然栓着十数匹鞍鞯俱全的神骏战马!
当下众人上马,又将不用的马匹尽数砍伤。
便这么会儿功夫,寨墙上便有弓箭she下来,一名士卒闷哼一声,背心中箭,登时就不动了。其余人等舞动兵刃拨打来箭,纵马便走。
那些马匹居然都是罕见的良驹,长嘶疾奔,转眼就进了林地。两边的林木飞速倒退,身后的寨子里,似乎那些匈奴人震天价呼喝起来,但那声音渐渐的远了。
陆遥长出一口气,不禁生出几分劫后余生的心情。这被逼无奈的最后一搏竟然会如此顺利,简直像在梦中一般。座下的良马使得逃命的速度快了数倍不止,待到匈奴人大队骑兵反应过来,众人只怕早就远飏数十里外,一头扎进了深山密林。匈奴人想在并州连绵的苍莽山林中寻找陆遥等人,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林中道路崎岖,便看出众人骑术良莠不齐;陆遥索xing勒缰停马,挥手让众人先走一步,他准备再查看一番胡人的动向。
便在此时,一种奇怪的林木摇动声响传来。仿佛有一只极大的猿猴,在林间攀援纵越。每响一声,便接近了数丈,转眼已距离不远。
陆遥拨马就走。说时迟,那时快,那声音已在陆遥身侧的大树上响起,一股如同岩浆般炙热的杀气突然爆发。
陆遥应变极快,他单手拍击马鞍,借力腾身而起。
就在这一刹那,无数枝条树叶轰然四she,一条巨大的身影如同巨鹰般飞扑而来。黑se的袍服猎猎飞舞之中,现出赤红se的手掌拍击。掌力方才发动,四周的空气便仿佛燃烧起来,猛烈的热浪几乎令得陆遥的视线都为之扭曲。
这是势不可挡的一击,陆遥心知自己万万接不下。
他大喝一声,向右侧翻身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