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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眼帘,稍顷,又抬眼望着梅森的眼睛说:“不知道。”
他两眼眯起来,注视着她,皱着眉头。
她迎视梅森的目光一两秒钟,随后耷拉下眼皮。
佩里·梅森还在等她说下去,好像她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稍后,她又抬起目光,坐姿有些局促不安。“如果,”她略一迟疑,“如
果你可以做我的律师,我想应该告诉你实情。是的。”
梅森点点头,似乎不仅是因为判断得到证实,更多的是出于一种成功时
的得意。
“说下去。”他说。
“我们试着离开,却出不去。入口已被人看死。好像抢劫刚要发生、还
没开枪之前就有人给警察打电话报信,所以我们还没来得及出去,警察就已
将那个地方包围了。”
“我们是谁?”他问。
她盯着自己的鞋尖,含糊地说:“哈里森·伯尔克。”
佩里·梅森一字一板地说:“你是说哈里森·伯尔克,那个要竞选。。”
“是的,是的。”她抢着说,仿佛怕来不及打断,他会说出有关哈里森·伯
尔克的任何事情。
“你和他在那儿干什么?”
“吃饭,跳舞。”
“就这些?”他探询道。
“就这些,”她说,“看出不去,我们就又回到小包间,一直没露面,
直到警官们开始记录目击者的姓名。负责的警官是哈里森的一个朋友,他知
道如果报纸得知我们在现场这一事实,那将是什么后果。所以他让我们就呆
在包间直到事情处理完毕,然后偷偷地把我们从后门带了出去。”
“有人看见你了吗?”梅森问。
她摇摇头:“没有我认识的人。”
“好,”他说,“接着往下说。”
她抬头看着他,忽然问,“你认识弗兰克·洛克这个人吗?”
他摇摇头:“你是说编《轶闻纵览》的那个弗兰克·洛克吗?”
她嘴唇紧闭,合成一条线,无奈地点头表示默认。
“他怎么啦?”佩里·梅森问。
“他知道这事。”她说。
“准备捅到报上去?”他问。
她有点绝望地晃着头。
佩里·梅森用手指拨弄了一下桌上的镇纸。他的手形状很好,手指细长
但充满力度,好像随时要把对手捏个粉碎。
“你可以买通他嘛。”他说。
“不行,”她说,“我不能出面。这得由你去做。”
“哈里森·伯尔克呢,他为什么不能?”他说。
“难道你还不明白?”她说,“哈里森·伯尔克也许能解释清他和一个
已婚女人在比奇伍德酒店这件事。但他恐怕永远解释不清为什么要贿赂别人
以阻止一张专揭丑闻的报纸登载一件事实。他万万不可插手,否则他会陷入
圈套。”
佩里·梅森用手指敲着桌面。
“那么你是想让我来办这件事?”他问。
“不错,我是想让你来办这件事。”
“你出多少钱?”
这时她身体往前倾着,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听着,”她加重语气,“我得告诉你:记着下面我要对你说的话,但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认为你收买下了弗兰克·洛克。你得高估一点。弗
兰克·洛克自称是《轶闻纵览》的老板。你大概知道这是一张什么样的报纸。
它只是一张专门敲诈的报纸,纯粹是敲诈。这种报纸拿到市场上卖,是一定
要有所得的。弗兰克·洛克只是一个傀儡,他后面还有人,更重要的人。那
个人才是这张报纸的真正老板。他们还聘请好律师协助他们以避免被人指控
敲诈和诽谤。但万一有什么闪失,弗兰克·洛克将承担一切责任。”
她停下不说了。
接着是片刻的沉默。
“我在听着呢。”佩里·梅森说道。
她咬了咬嘴唇,然后又抬起眼睛,继续不停地说下去:“他们不知从哪
儿得知哈里森在场的事。只是不知道和他在一起的女人是谁。但他们准备在
报上把这件事披露出来,并要求警方把他也作为目击证人。开枪一事很有些
蹊跷。好像有人专门设了个圈套让这个男子实施抢劫再遭枪杀,根本不问青
红皂白。警方和地方检察官将询问每一个在场的人。”
“他们不会找你问话吧?”佩里·梅森问。
她摇摇头:“不,他们不会把我扯进去的。没有人知道我在那里。警察
只知道哈里森。事情就是这样。我给他们的是个假名。”
“哦?”梅森好像不明白。
“你还不明白吗?”她说,“如果他们对警方施加压力,那警方和检察
官就得找哈里森问话。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告诉他们那个和他一起的女人是
谁,不然事情不更糟了么。其实,这有什么错呢?我们有权去那里嘛。”
梅森用手指敲敲桌子,稍后又直视着她。
“那么,”他说,“让我们把话挑明吧。你是想挽救哈里森·伯尔克的
政治生涯,是吗?”
她看着他,目光意味深长。
“不,”她说,“我不想让谁对此有任何误解:我是要挽救我自己。”
他继续用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然后说:“这可要花些钱。”
她打开手袋:“我是有备而来。”
佩里·梅森看着她点出钞票,然后摆成几摞放在桌沿上。
“这算什么?”他问。
“这先算前期费用吧。”她说,“在你弄清楚要花多少钱才能把这事摆
平以后,你可以再跟我联系。”
“怎么跟你联系?”
“你可以在《人事通讯》报上登一条个人启事:‘E。G。谈判可告完成’,
再签上你名字的第一个字母。看到这我自然会来你办公室的。”
“我可不喜欢这样,”他说,“我向来不喜欢被人敲竹杠。我倒宁愿采
取其他方式来了结此事。”
“还有什么其他方式呢?”她问。
他耸耸肩:“我不知道。有时候总会有不止一种办法吧。”
听到这话,她似乎有一线希望,说:“我可以告诉你弗兰克·洛克的一
件事。在他过去的生活中有件事情让他一直害怕。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我
想他也许进过监狱,或诸如此类的什么事情。”
他注视着她。
“你好像对他挺了解的。”
她摇摇头:“我可没见过他。”
“那你怎么对他如此了解?”
“我说过你别问我这个。”
他又开始用他那有力的手指敲打桌沿。
“我能说我在代表哈里森·伯尔克吗?”他问。
她断然摇头。
“你不能说你在代表着谁。也就是说,你不能提及任何人的名字。你知
道该怎么办,我对这一套不在行。”
“那你希望这件事什么时候开始?”
“马上。”
佩里·梅森按了按桌子一边的一个按钮。稍后,通向外间的门开了,德
拉·斯特里特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笔记本。
坐在椅子上的这个女人身子向后挺了挺,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
好像主人不想当仆人的面谈任何事情似的。
“有什么吩咐吗?”德拉·斯特里特问。
佩里·梅森把手伸向桌子右边最上端的抽屉,从里边拿出一封信。
“这封信写得还行,”他说,“但漏了一件事。我现在用笔写在上面,
然后你可以再打一份。今天我得出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
来。”
德拉·斯特里特问道:“怎么和你联系呢?”
他摇摇头,说:“我会跟你联系的。”
梅森把信纸拉到面前,在页边空白处开始写起来。德拉稍作犹豫,然后
绕过办公桌走到他身边,越过他的肩膀往下看。
佩里·梅森在信上写道:“回到外间。打电话到德雷克侦探所叫保罗·德
雷克。让他在这个女人离开这里时跟上她。但注意别让她知道被人盯梢。跟
他说我想搞清她的身份,这件事很重要。”
他拿出一个吸墨器,在写的地方沾了沾,然后把信递给德拉·斯特里特。
“这件事马上去办,”他说,“这样我在走之前就可以签字了。”
她显得随意地拿过信:“好的。”她说着转身往外间走去。
佩里·梅森转向对面的女人。“我得看看这件事要办到什么份儿上才行。”
他对她说。
“你认为怎样才算合适?”她问。
“难说,”他干脆地说,“我不喜欢被人扯着鼻子敲竹杠。”
“哦,我知道了,”她说,“但你总有一些经验吧。”
“据我所知,”他对她说,“《轶闻纵览》总是得寸进尺,不达目的誓
不罢休。所以我们要弄清楚究竟给多少钱他们才会满意。要是他们懂得适可
而止,这事会很快了结;可倘若他们漫天要价的话,就得费时间去周旋了。”
“你必须很快了结此事。”
“这个嘛,”他说,“我们说得有点儿远了。你给多少?”
“我可以出5000 美元。”她试探着说。
“哈里森·伯尔克是搞政治的,”他说,“据我所知,他搞政治可不是
无所企求。他是和那帮改革派联袂竞选的,这使得他自然地成为对立一派的
重要靶子。”
“你是想说什么?”她问道。
“我是想说一个事实,《轶闻纵览》不太可能认为5000 美元就能把他们
打发了。”
“我可以拿9000 或1 万,”她说,“如果有这个必要的话。”
“会有这个必要的。”他直言相告。
她咬了咬下嘴唇。
“要是有什么情况需要马上跟你联系,但又来不及在报上登启事的话,
我该到哪儿找你呢?”他问。
她断然摇头。
“没办法。这一点我们要达成默契。不要试图去我家里找我,不要试图
给我打电话,不要试图去打听我丈夫是谁。”
“你和你丈夫住一起?”
她瞥了他一眼。
“当然,否则我从哪儿弄来那些钱?”
这时传来敲门声,德拉·斯特里特把头和肩膀探进门来。
“事情已处理完毕,您随时可在信上签字,梅森先生。”她说。
佩里·梅森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个女人。
“好吧,格里芬太太。我将尽力而为。”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脚步迈向门口,又停下来,盯着桌上的钱。
“能给我开张收据吗?”她问。
“如果你想要。”
“我想我还是拿张收据的好。”
“当然可以,”他话里有话地说,“如果你想在你的钱包里放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