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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我本来以为你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孰知内里却也是这副德行！”玺颜怒道：“还不快滚去面壁，没我的话，再不准出来见人！”
见清泉没动，只是犹自趴在地上哭：“动作怎么这么慢，难道你心理有什么不服气的？”
第1954章 徒存（）
“错是我犯的，罚我也该领，不敢不服。”清泉哽咽着爬起，擦了擦眼角，跺了跺脚，影子淡去，一阵清风留在了寝殿之中。
“清泉这小子在羽灵宫呆的时间很长了，我觉着他不像是个自己就去做伤人事儿的，定是有人指使。他原本又是您的贴身仙侍之一，这指使之人实在太过明显。可您这么一罚，一下就从幕后黑手成了赏罚分明的。妙极了，实在是妙。”蓝漪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嘴角：“主上，说您有心计，还真就显出心计给我看呢，属下受教了，却也有些乏了，您要是有别的课程，蓝漪改日再向您讨教，可好？”
纵然是玺颜也听得出这是送客的意思。他虽然并无坏心思，不过之前散羽的罪确实是他定的，出了清泉这么一档子事，羽灵宫想必对他的芥蒂甚深，一时也不好解释，他不甚在意地笑了两声：“也好，今儿事情急，没什么准备就来了，即便我是九天王，也不大合规矩。改日，改日再来拜访。”
他退出时，顺便一把揽住帝沙的肩膀：“走了，帝沙老儿，一个你不要的病弱也没什么好看的。你不是要去看女儿吗？趁着这云色还是雪白的，去看上一看。等到云色黯淡了，你再去打扰人家小夫妻就有些不大像话了不是。”
帝沙也并不推阻，只回眸意味深长地朝心木露出一抹讽刺的笑，与玺颜并肩而出。
“刚刚那个小子，真的是你送给心木的？”
“是。”玺颜悻悻不乐：“我一向认为我看人很准，怎的这次就把这么个不听话的玩意塞给他了？我还想着为什么最近不见心木人影，原来是被我的人给害了，哎当日把清泉送他的时候我还信誓旦旦他最是个坦诚性子，让心木和他好好学着点，现在想我识人不准，却有些对心木不起了。”
人总是喜欢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
帝沙的第一反应便是玺颜真是能装憨，贴身近侍的性格什么样，他会不知道？不过是在他眼前卖好装体贴罢了，也不戳破，只是抿着唇笑了一笑。
在！”采薇应声而至，双目定在湘宛的身上便不再转了。
“这是主上新派来的姐妹。”丹珠介绍着，同时吩咐道：“你去准备好清水和一套素净衣服，等她拿出调令后，让她洗洗脸换一身衣服——一个奴婢穿成这样，实在是有失体统”
采薇心想，她这样很好看啊，为什么要洗掉呢？脸上却不表现出来，回了声“唯”即要退下。
“姑娘留步，不必麻烦。”湘宛冷冰冰地道：“我素日就是这样子，便是殿下也不曾管过我，到你们这里却要换衣服洗妆容——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她没有半点怒意，不过眼眸一睨，寒气立刻侵入了丹珠采薇心底，胆小的采薇吓得一低头，再不敢看她。丹珠毕竟比她强些，虽然也有一点点的俱怖，浅吸了口气，微微一笑道：“原来是这样，妹妹不知情，唐突之处，还请姐姐莫要见怪——这衣服就不必换了，您把调令拿给我便好。”
湘宛嘴角一挑，冷冷一笑道：“我并没有什么调令。”
第1955章 犹然自处（）
采薇丹珠均是一怔，丹珠双手抱在胸前，也回忆冷漠一笑：“既拿不出调令，也就并非是受主上命而来的咯？”
“我根本也没说我是玺颜派来的，是你自说自话，自己认为的。”
“大胆！主上名讳也是你一个奴才可以直呼？”丹珠怒道：“我知道了，你是谁看到我家主子过得自在，派来挑事的吧？今儿我让你小贱婢知道，这苍心阁可不是你可以随意来捣乱的地方。”
她拔下发端的簪子，朝湘宛的咽喉刺去，速度极快，凡目大概只能看到一缕略带翠色的寒光闪过，尖端便已抵住了湘宛皮肉。采薇刚要叫一句好，却见湘宛不知怎样的一引，一拨，竟生生将丹珠的手拨了出去，朝采薇的脸划过，采薇惊叫了一声，湘宛已拿住丹珠手腕，冷刺与她的太阳穴仅余半寸的距离。
“就这路再修炼个万八千年也不配给我提鞋货色，也敢和我动手？”湘宛把她向后一推，听得“咔嚓”的一声，传来手臂的折断之音。
见着丹珠的手臂软软垂落，采薇再次惊呼了一声，丹珠却仿佛没有太多的表情，用另外一只手按住脱臼的手，向上一提，便把胳膊正了位。
整个过程，她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提起发簪含在口中，轻轻一吹，尖锐的响了一声，从四面围拢上一帮侍卫，她用发簪指着湘宛：“这女人意图不轨，想要擅闯苍心阁，速将她拿下收押，莫要惊动仙君和皇妃。”
湘宛厌恶丹珠从“姐姐”到“贱婢”改变的极快的态度，却也甚是佩服她的冷静果敢。她唤来侍卫，正好中了她的意，瞳术启开，在诸侍卫中环视着。
在确定没有她想见的那张面孔时，也并没有强烈失望，反而有种意料之中的释然——他果然够狡猾，也不想轻易在她眼前露面。
她眼一眯，抬起手，准备抵御从四面席卷来的攻击。
但在手臂刚挥出第一下时，她眼前忽然一花，浑身有些酸麻。纵然心如静水，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状况，她却也不禁一惊，正在惊疑不定时，却发觉自己并没有被任何刀刃砍中，她的手也是在挥动着的——只出手的招式从惯常的天机宫技能和仙法，转成了冥族上乘手法，形如鬼魅，连她自己竟都看不甚清是如何出手的。
有侍卫看出异常：“冥族？”
丹珠听到这一声，忙喝止道：“住手！”
四下的侍卫都收住了招式，湘宛也随之停住——放收全随她的意识，却又似不随她的意识。
“姐姐是冥族？”
又叫回了“姐姐”，湘宛说不出自己心中究竟藏了多少的呕心，却仍是不冷不热地回：“你长眼睛是干什么的？装饰吗？我是什么族，你看不出吗？”
“是妹妹眼拙了，妹妹一直以为，冥族都该是些轻柔寡淡之辈，却不想原来也有姐姐这般风风致撩人的。”丹珠将发簪收回头发里，向侍卫们做了个手势，自己上前去恭敬地鞠躬，表情也是笑容可掬，完全看不出刚才有过剑拔弩张的气氛。
第1956章 志归（）
她再也不能装傻，因为，事实就那样展现在她的眼前。她选择的逃避，还是在她的眸子中划出雪亮的影子来。
她能够清清楚楚地，闻到，还有自己不愿意去感知的，过去与现在叠合在一起从来未曾改变过的刻骨的忧伤，与无法逃避的绝望。
她没有亲眼见到，也听到过，当日，默穹就是把云烟从这里救出来的。
也正因为这样的原因，他杀死了自己的妻子，连冥王都原谅了。
她没有亲眼看到她受到的折磨。
说她冷血也好，或者漠不关心也罢，她看到样子凄惨惨的云烟时，起初还有些许的高兴，认为自己不共戴天的仇敌的女儿，合该受到那样的对待。
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过，她们几乎一模一样的，如同倒影般的脸，她在意的，仅仅是让沐魂悲伤的，有没有得到报应。
哪怕是无辜的小生命，她也只有一丝淡淡的快感罢了。在得知了真相，也没有丝毫的罪恶感。
现在所有的一切，她不能够原谅，也只能原谅。
甚至她用冷情的手段对付本来即将成为他夫君的男子，她的心痛，也只是为着自己的悔恨之心。
如若，她没有因为他身上与沐魂相近的一点点气息而接近，而慢慢地接受，他不会被冷若冰霜的融化中，露出欣慰的笑容，也不会有此时的意冷心灰。
她当日能够稍稍关心云烟的状况，她现在也不会没有回旋的余地。
虽然她总是腔调自己是个毫无感情的怪物，可是，为什么从那冰冷的身躯之中时常会透出那种让她几乎看不懂的奇异的，类似于自怜的眼神？
刹那之间，却绝非是虚无。
没有时间的回环，她只能看着身体虚弱却没有药可喝的沐魂低低地呻吟声，和不端地被灌下各种各样的毒药，也不发出任何呻吟的小狐妖无法承受的颤抖。
她的身上没有伤口，心中早已伤痕累累。
她的眼珠之中，不知道何时连咸咸的水滴都落不下来了，死灰般的眼神凝望着黑洞洞的狱栏。
当明媚鲜妍的自己，站到了她的眼前时，笑着，问她有什么感觉的时候，她散落着头发，凝视着镜中云烟，问了一句对方没有想到的问题：“你当年，也是这样被母上灌药的么？”
“呃呃，你不关心他，反而关心我。看来我的卦再不错，你其实，也没有那么关心他，只是想要用他来逃避什么吧？毕竟，你似乎经常在逃避。”
她说不出任何的话来反驳，只能任由云烟用鄙薄的眼神剜着她。
“母上还是有感情的，虽然她竭力想让自己变得狠心起来，想让自己一点都不在乎我这个女儿，可是我还是看到她眼眶中有泪水滑过，也还是听到过她低低的呜咽，在我承受不住昏迷的时候，还是听到过她的‘对不起’。所以她多少有于心不忍，明明知道一点点的喂药，对我的成长修炼更有利，还是选择一次性地将药水都注入到我失血过多的身体。说起来，她但凡要不是做这种无用功，今日这个狐妖，也许久不用再受这样的痛苦来弥补我的不足了。”她轻笑：“但是也好，终究有感情的，都下不去那样狠手，也就无法制造出完美的兵器。我没有，我就能够无视他的痛楚，而做任何事。”
牢门关上，她扬长而去，留下双眼干涸的她，用断了的指甲，抓着地面上的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