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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子建送他们到角门,望着他们消失在巷口的弯道,这时,姑丈李德群和姑姑杨士芸从进士巷的另一端走来了。他们看到杨子建,立即一顿猛夸,弄得杨子建不知说什么好。
到了正厅,坐下喝茶,杨子建问道:“姑丈,昨晚马镇长来看望我,到底有什么目的?我昨晚喝酒喝多了,还发了高烧,根本没听明白他到底说什么?”
李德群吃了一惊,皱了下眉头道:“那你昨晚向马镇长建议学习江苏周庄的事,难道是你胡说的?”
“那是千真万确的!”杨子建断然道。
“那就好,听马镇长口气,他对你的建议非常重视。”李德群松了口气,然后解释道,“马镇长来看望你,其实是想提醒你一下,我们南塘镇很穷、很落后。”
杨子建就更不解了道:“这是什么意思?”
李德群对外甥的政治理解能力很伤脑筋,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口气道:“你真是读书读傻了,这都不明白吗?你们会写文章的文人,总是喜欢夸大,如果你把南塘镇写得山明水秀、繁荣富强,那市领导看了会怎么想?别的乡镇看了会怎么想?以后我们南塘镇的财政预算该怎么制订?所以马镇长才要亲自给你打打预防针,对家乡的景色描写、古房子古桥写得多夸张都无所谓,但经济发展、老百姓生活不能乱写嗯,最好写得越穷越苦越好。”
“哦,我个去!”杨子建恍然大悟,这才明白镇长在中秋节前一个晚上跑来表扬诉苦的真实原因。
到了九点四十分时,家里又来了一堆亲戚。
杨家的三位健在的族叔公来了,常爷爷来了,大舅来了,连二伯都来了。
难道老杨家要请亲戚吃中秋宴,但家里并没弄准备什么饭菜啊?杨子建一边陪着长辈添茶倒水,一边用目光询问杨妈。
杨妈苦笑了几声,悄悄在儿子耳边道:“你二伯说要祭祖。”
“祭祖,我们杨家祭祖不是在农历十月份吗?”
杨妈道:“你文章发表了,你二伯说要将你发表的文章汇报给老祖宗们听一下,让老祖宗知道杨家后辈开始有出息了。”
杨子建听了,脑袋开始冒汗了,想到要将这些样报信封放在贡桌上当成祭品的样子,他不禁成吉思汗起来。
其实主要是杨妈吹牛吹得过份了,弄得亲戚们以为杨子建成了全国闻名的大作家,特别是二伯父,他觉得这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应该小祭一下,然后到处串门,立即得到了三位叔公、常爷爷这些闲得发霉的老人家的支持。因为杨家世代书香,但自解放后,杨家大多数人已经沦落为半文盲的农民,粗鄙不文,让他们每次祭祖时都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这时,几个老头装模作样看着报纸发表的文章,常爷爷还特别大声朗诵段落。
好在报社的牛皮纸信封都比较结实,折腾了这么久,都还没有弄坏,但报纸已经变成了旧报纸,皱巴巴的,重装进信封时,鼓得满满的。
杨父也提前回家,和常爷爷讨论小祭的事。
但没过几分钟,他们就争吵了起来。
杨父大声吼道:“谁当主祭?这事得说清楚。按理,该由大哥他来当,但他在省城工作一向没空回家,这十几年来,都是由他指定我代理家主。我现在住主宅,是嫡支,应该由我来主祭。”
“放你娘的狗屁,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二哥。你妈妈不过是填房,有什么资格当主祭?”二伯跳起来大骂道。
“你又算什么东西,当年阿爸走掉,你躲到哪里去了”
然后两人轰轰烈烈地进入互揭阴私的程序,大吵大闹,要不是有常爷爷和几位叔公在场,他们兄弟马上就得动手打架了。
其实这都是分家产闹的。当年杨父分到半毁的主房,二伯分到较好的别院,但两人都不太满意,二伯是兄长,认为自己该住主房,杨父认为是幼弟,应该受照顾分好点的房子。但远在省城工作的大伯却让老六杨父住主房,结果杨父和二伯两家从此生了隔阂,见面就吵架,而且把相通的角门给堵上,有点老死不相往来的味道。
这次还是一样,为了传统身份的那点面子,斗得像公鸡一样。
第59章 家法,启佑堂()
常爷爷气得脸色铁青,拍桌子喝叱道:“你们都别争了,我们老扬家这三代,到现在为止就出两个读书人,一个是老大杨士卿,一个就是阿建。杨士杰、杨士榕,你们这两个混蛋粗野愚蠢,大字不识几个,让你们这两个满嘴不讲人话的子孙去做主祭的话,我相信老祖宗们会气得把祭品给踢掉。我决定了,这次就让阿建来做主祭!”
杨父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叫道:“什么?让阿建当主祭,那我以后怎么当他老子!儿子压老子,这还有伦常天理吗?老天爷会打雷的!”
杨伯父也满脸不屑道:“我们这一辈还没死光,轮得到这小子当家作主?辈份大过天,这绝对是不行的,杨家会被笑话死掉!”
两个兄弟这时倒是团结起来了,就为了一个面子。
杨子建倒是松口气,让他当主祭什么的,那不是活受罪吗?
没想到,常爷爷气得浑身发抖,大步冲到右边主梁柱,那上头裂缝插着几根晒干的细枝竹,他拔出一条来,然后像老猴似地扑到二伯和杨父面前狂抽。
哗哗哗!
杨父和二伯宛若炒熟的豆子跳跃躲闪。
常爷爷赤红着双目悲呼道:“老太爷、大老爷、二老爷啊,你们走得太早啦,今天老汉常达椿,要替几位老爷执行家法,教训这两个不孝子孙!”常爷爷是老杨家最后一任管家,算是半个家主,从小就帮着老太爷管教这群小少爷,后来杨家败落了,几乎家破人亡,也是常爷爷出手帮衬救济,杨家七子一女才活下来,因此二伯和杨父真的视他为尊长,又敬又怕。
杨父首先受不了,别看他经常抽打儿子,但他其实也怕痛的,绕着桌子跑了两圈,结果逃不掉被抽打了五六下,只好投降道:“停停停,常伯,我同意了,我同意让阿建当主祭!”
二伯已经逃到前厅,躲在门后喊道:“老六这当老子的都同意,我没话可说,同意了。”
常爷爷这才抖抖衣服,把细竹枝插到柱头上,冷哼道:“这次只是小祭、家祭,祭的又是阿建的文章,我拍板绝对没错,祖宗也会很高兴的。”
三位老叔公乐呵呵地观旁,虽然都姓杨,但主家和分家过了五服,关系早淡了,他们也捋须点头同意,七嘴八舌地认为,确实也该培养孙子辈了,难得还有一个尊祖敬祖的长孙。
杨子建看着这一副闹剧,心头白眼直翻,苦笑不已地呐喊:别啊,你们快争,干嘛不争下去?我才不当什么主祭,我根本不懂,也对杨家宗族礼仪这一套毫无兴趣啊!
但这里没有他这小辈说话的份,说出来可能会变成群嘲拉仇恨,让这些长辈把火力对准自己。
杨子建在杨家活了两辈子,非常明白杨家极重纲常家法,这细竹枝抽人的家暴,其实也是从杨氏家族的家法中演变过来的,在解放前,宗族最大,族长一手遮天,家法大过国法,严苛的杨家礼教,其实也没少打杀过人。
确定了主祭人选后,几个老头、杨父、二伯、大舅、姑丈等十来个人,就开始分别安排祭品,什么茶、酒、白饭、生果、年糕和斋菜,还有香、烛、元宝等,都分派给各家准备,然后又翻黄历找吉时,最后选定下午三点在杨氏家祠中进行。
经过一番折腾,已经临近中午,亲戚们都告别离去。
子设、子珍都像归巢的雏鸟般,在十一点半准时回家了,然后一家五口中午吃团圆饭,桌上的菜多大了是昨天吃剩下的,但增加了粉干蘑菇汤、笋干炒油渣等菜,并将大月饼切分成五份,光是月饼就吃了个半饱。
按礼,本来团圆饭要放在晚上月圆之夜,但子建六点多就得去火车站,因此中午提前吃了。
杨父摸着被抽打出紫痕的手臂,没好气地瞪着子设道:“混帐东西,下午别出去玩了,全家都到北帜山去祭祖。”
“祭祖,干嘛突然祭祖?”子设好不容易等到星期天,要好好玩上一天,祭祖多无聊啊,当然不怎么乐意。
杨父眯着眼,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道:“老子叫你去就去,是不是皮痒痒了?”说完,大有起身拔出细竹枝抽打的架式,这明显是想迁怒啊!
杨子建连忙跟弟弟解释道:“二伯和常爷爷要把我写的文章告诉给祖宗,有句话叫家祭无忘告乃翁,有好消息,不要忘了跟祖宗讲一下,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是临时举行一次家祭,很简单,应该半个小时就完成了,到时你就自由了。”
子设点点头,叫道:“我听哥哥的,穿上干净衣服去祭祖。”
杨父有气发不出,有些郁闷,埋头扒拉着米饭。
杨母仍然像老母鸡一样,吩咐这个多吃点,吩咐那个别把米饭掉桌子上。
饭后,杨父杨母准备祭品,而杨子建仍在改写燃犀奇谈里的一些内容。
两点多时,二伯带着伯母和孩子,绕过半座杨宅,跨进大理石门槛,来与杨父会合,然后两家人十口人走入进士巷,走了三百米,在鳅尾巷与姑丈会合,姑丈姑姑也带了一家六口老杨家的亲戚好像都在镇南似的,等走到风雨桥时,已经有三十多人了。
在临水宫前,常爷爷带着常家十五口人正等在这里,包括常舒雨在内,加入了杨家队伍,接近五十人浩浩荡荡地向北山进发。
这还只是家祭,如果祖祭,则会有五六百人。
杨氏家祠又叫启佑堂,取自周书君牙“启佑我后人,咸以正罔缺。”意思是说:启示佑助我们后人,使我们都依从正道而无邪缺。
杨氏家祠位于风光秀丽的北帜峰山腰,可俯瞰南塘镇全景和闽江,北帜峰就像一位隐匿山林、遗世绝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