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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帝冷声道:“这前二十天,你们没有跪,就把后十天好好补偿。一天跪十个时辰,谁要偷懒耍滑,交给掖庭司处置!”
掖庭就是冷宫所在,是所有妃嫔最害怕的地方。
永徽帝说完,就走到齐治和两个小公主跪着的地上,和颜悦色地道:“你们跪了一天了,今儿不用再跪了,跟朕去吃点东西。”
齐治道:“父皇,儿臣要跪足十个时辰。”
永徽帝看着他神似慕容皇后的眉眼,心头更软,温言道:“不碍事,先去吃点东西,再来跪灵也不迟。”
齐治想了想,还是拉着两个妹妹起身,跟着永徽帝一径去了。
杨妃和阴妃看着这父子四人的背影,气得几乎咬碎银牙,却无计可施。
……
皇后出殡之前,杜恒霜都在长安柱国公府住着。
她哪里都不去,只放平哥儿出去见人交际。
宫外的臣子命妇,每日也要去宫里上香,跪一个时辰。
但是杜恒霜有永徽帝的特旨,可以不用进宫。
她也知道,现在宫里的那两个宠妃,肯定恨不得活吃了她……
到了皇后出殡的前一天晚上,杜恒霜正在内院上房的东次间给萧士及写信,就听见平哥儿的脚步声匆匆忙忙地走进来,对她道:“娘,宫里出事了。”
杜恒霜慢慢放下湘竹兔毫笔,“什么事?”
“四皇子和五皇子相继病死。”平哥儿脸上神情很是紧张,“就在皇后封棺的那时候。”
皇后明日出殡,今日当然要钉紧了棺材。
杜恒霜缓缓站起来,走到窗前,默默看着黑蓝色的夜空出神。
天上一轮明月,洒下万千月辉,照在院子里的异种牡丹上。
有几株极少见的白色牡丹,在月色下开得国色天香,极是动人。
杜恒霜索性走出去,来到院子里的回廊底下,手里拿了剪花枝的剪刀,将那几朵白色牡丹剪了下来,拿回来供在香案上,双手和什,在香案前默默祝祷。
平哥儿怦怦乱跳的心平静下来,跟着杜恒霜一起双手和什祝祷。
“……这两个孩子,可惜了。但是生在帝王家,他们本就没有多少选择。再加上有两个贪心不足的生母。不出事才怪。”杜恒霜淡淡说道,转身握住平哥儿的手。
不知不觉间,平哥儿已经长得比她还高了,很有萧士及的气派。
平哥儿扶着杜恒霜的胳膊。让她坐下来,低声道:“娘,我们该怎么办?”
“你说呢?”
平哥儿想了想,“四皇子和五皇子突然去世。如今的太子之位,只有三皇子一人可以承担。”
永徽帝儿子虽然不少,但是上得了台面的,也只有这个五个孩子。
慕容皇后生的承乾、齐泰、齐治,还有杨妃和阴妃生的四皇子齐恪和五皇子齐佑。
承乾已经死了,齐泰在天牢,已经被永徽帝下旨要流放。齐恪和齐佑今日病死,就只剩下一个齐治。
他既是皇后嫡子,也是永徽帝目下最疼爱的儿子。
还有。他这五年的去向。已经被有心人放了风声出来。长安城的那些世家高门如今都知道,齐治跟柱国公萧士及关系匪浅。
作为有帝国战神之一的萧士及做后盾的皇子,别的宗室子弟纵然先前动了那么一咪咪心思。此时也要把自己的心思掐死在摇篮中。
想来硬的?——问问自己能不能打赢柱国公吧……
杜恒霜也知道是这个原因,所以这阵子她都在家里闭门不出。亲戚都不来往,就等着宫里的事情有个头绪出来。
她只是没有想到,永徽帝这样雷厉风行,竟然将两个儿子断然弄死了。
“既然三皇子的位置没有问题了,我们也收拾东西,准备回范阳吧。”杜恒霜低声道,“明日要入宫送皇后梓宫出城,也是要忙好几天。——你去歇着,看这几天你东跑西颠,瘦了许多。”
平哥儿兴奋地摇摇头,“我不累。娘,您去歇着吧。我来唤人收拾东西。”
杜恒霜笑了笑,拍拍平哥儿的面颊,进屋里去了。
躺在熟悉的大床上,杜恒霜反而睡不着了。她坐了起来,顺着帐帘的缝隙看着那座红木屏风,想起了这五年间的事情。
永徽七年,许言朝跟夏侯无双成亲。杜恒霜和萧士及过来喝了喜酒,也送了厚礼。那一次,她见到了许言辉的并嫡之妻谢氏。谢氏刚生了儿子不久,一幅有子万事足的样子,对杜恒霜和萧士及既不热情,也不冷淡,分寸把握得极好,让彼此都很舒服。
永徽九年,也就是去年,楚顺娘出嫁,嫁给了贺兰越石。
姐姐一出嫁,楚媚娘就跟失了魂一样,还好有齐治和阳哥儿在她身边一直安慰她。
如今齐治回到了皇宫,阳哥儿也要跟着萧士及出去巡边,不会再待在府里了。那媚娘怎么办呢?
杜恒霜揉了揉额头,觉得很是头疼。
媚娘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了,要说给谁呢?
还有平哥儿,自从那年在曹刺史府出了事之后,他也学到很多事情,跟从前很不一样了。
杜恒霜和萧士及经过仔细考虑,决定先不给他定亲。
这一次杜恒霜带着平哥儿来长安,就想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当然,不会让他一个人住,而是住到安国公府,让诸素素和安子常帮着照拂照拂。
……
长安城的皇宫里面,永徽帝抚着慕容皇后的棺椁,絮絮叨叨说着话,好像慕容皇后还活着一样。
“……兰舟,你别怕,过几年,我就去陪你。咱们的儿子还太小,等他大些了,我就能放心了。”
殿内的人都被他赶到外面去了,只一个人在空旷的停灵殿内,跟慕容皇后做最后的道别。
徐德妃从台阶下面急匆匆走上来,问在门口的内侍:“陛下呢?陛下在里面吗?”
“回徐德妃的话,陛下还在里面。不过吩咐奴婢们在外面等候,不许人进去打扰。徐德妃还请留步。”
徐德妃焦急地道:“我有急事,麻烦您去通传一下,好吗?——是太上皇那边,急召陛下过去。”顿了顿,又道:“御医也说,让陛下最好快点过去。”
那内侍一惊。他知道,太上皇已经卧病在床有一阵子了……
“小的这就去!”那内侍一咬牙,冲了进去。
果然从里面传来永徽帝的怒喝声,和拳打脚踢声。
没过多久,永徽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对徐德妃道:“太上皇那里怎么啦?”
“陛下,太上皇说要见您。”
永徽帝面色一凛,急匆匆往太上皇住的长生殿赶去。
从永昌七年的那个除夕夺宫之后,太上皇就一直住在长生殿,住了整整十年……
来到长生殿,永徽帝扑到太上皇床前,紧张地道:“父皇,您怎么啦?”
太上皇本来已经气若游丝,但是听见永徽帝的声音,他又慢慢睁开眼睛,仔细看了看永徽帝的脸,道:“……是二郎吗?”他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了。
永徽帝忙道:“正是,父皇有何吩咐?”
太上皇听出来是永徽帝的声音,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抓着永徽帝的衣领,爆发出一阵大笑,说道:“你杀我儿子,老天就杀你儿子,这是报应!报应啊!”说完便全身僵硬,含笑而逝了。
……
深夜的柱国公府,杜恒霜和平哥儿都被下人从梦中叫醒,得知太上皇也在今晚殡天了。
杜恒霜苦笑,看着平哥儿道:“得,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了。明日就收拾东西,送你去安国公府吧。”
※※※
第786章 选择
长安城的皇宫里,杨妃和阴妃哭得死去活来,拼命护着自己儿子小小的身子,不许宫人过来收殓。
“我儿子没死!没死!他只是病了!睡过去了!不许把他带走!”杨妃哭得声嘶力竭,斜坐在床沿上,又踢又踹,不许宫人近身。
永徽帝从宫门口缓缓走进来,眯着眼睛看着大哭大闹的杨妃,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捻须,笑了笑,道:“你对别人的儿子下手的时候,可也想过那娘亲的感受,嗯?”
杨妃的身子僵了一瞬,便猛地回头,满脸惶恐地看着永徽帝,双唇刹那间失去血色,颤抖着,翕合着,不知所措地看着永徽帝一步步走近她身边。
永徽帝在杨妃床前站定,探头看了看床上已经没有生机的齐恪,对杨妃说道:“失去孩子的心痛,你也尝到了吧?”
杨妃听到这里,才哇地一声发出一声难以遏制的嚎叫,哭道:“陛下,他也是您的儿子啊,您这么说,是恪儿在九泉之下何以自处?”
“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朕何以要再葬送一个儿子?!”永徽帝怒吼一声,拎着杨妃的发髻,将她从床沿上拽下来,一脚踹到她胸口。
杨妃被那一脚之力踢得在地上滚了几滚,滚到墙边才停下来,再抬起头,嘴角已经流出血来。
“……陛下,臣妾冤枉……”杨妃颤颤巍巍地道,死不肯认罪。
“你冤枉?你是说,朕冤枉你?”永徽帝冷笑一声。昂首傲然道:“连最桀骜的将军都不敢说朕冤枉他,你这个贱人,居然还敢说朕冤枉你!——我看你是忘了,当初皇后将你买到王府。给你名分地位,又让你进宫做了妃嫔,还生下儿子、女儿,这种种的恩情。你都忘了!你是怎样回报皇后的?!你和阴氏那个贱人竟然联手,将朕的承乾引入歧途,还挑唆泰儿……”永徽帝说着说着,眼里竟然有了泪意。他忙转身,不想让殿内众人看见。
杨妃用手捂着胸口,眼神躲闪着,不敢再看永徽帝的眼睛。
是啊,当初她是破落世家女,是慕容皇后将她买来。给永徽帝侍寝的……
“如果你能安分守己。日后也是儿女双全。享尽荣华富贵,一辈子舒舒服服。可惜啊,你没这福气了。你把一辈子的福气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