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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找到?倒可惜了。”
老爷子点点头,一会儿接回手帕,重叠成整齐的“豆腐干”,放回口袋。
“也不算全没找到。”似不想掩了某人的功劳与苦劳,短发妹妹急忙补充:“胖子许鼎在黑骨峰拿到块金牌。上头刻有青龙、白虎、玄武、朱雀,是真正宝藏的指引。”
说到这,陈婵馨忽地一顿,又接着道:“昨天他还打电话给我,说已推测出宝藏其实在金陵。”
“金陵?”
虽贵为宰辅,老爷子也非事事皆知,听着白眉一挑。
“对,他这么讲的。”
陈婵馨点点头。
“那接下来呢?既然西南群山都给你俩翻了一圈,这虎踞龙蟠的石头城怕是不能不走一遭吧?”
老爷子想了想,问道。
“我我不去了”
短发妹妹现在最怕问这个,又不能不答,只得低头细声答着。
“怎么,跟小许闹矛盾了?”
老爷子何等眼力,当即看出端倪,却是一笑。
“没没矛盾”
短发妹妹自不肯承认是思念,依旧推说“学校学习任务繁忙、青年人应以学业为重、还有论文需要赶工”云云,一派学子典范模样。
“恩,这样也好。”不料老爷子对于孙女的信口雌黄根本不做拆穿,反而煞有介事地点头称赞,接着回顾袁侍卫:“回头请燕大的领导来一次,有些工作我要交代一下。”
“是。”
连袁侍卫也看出陈婵馨口不对心,不由暗中好笑,却一本正经接令。
“啊”
本想搪塞一番了事,哪知道老爷子“抽风”地要找学校领导谈话,短发妹妹一下垮了脸,还不敢反抗。眼瞧着小脸涨红、鼻息粗重,真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这么说,小许是一个人跑去金陵了?”
似没见到孙女发囧,老爷子又接过话题。
“对,电话里是这么说的。”
陈婵馨一点头。
“恩。”老爷子一点头,忽诡异一笑,仿佛老狐展眉:“听闻许四车跟王君山私交甚笃、早有通家之好,甚至传言当年还曾玩笑地定下过‘娃娃亲’。小许此去金陵,正好拜望一下长辈。”
“什么!?胖子跟王献芝定过娃娃亲!?”
才听到这话,短发妹妹一下“炸”了起来,叫道。
王献芝是当代王家长女,下头还有个小两岁的弟弟。其父君山将军乃华夏重将之一,掌江南大营副长官一职。麾下精兵强将无数,是为军—界砥柱,亦是老爷子一系中的干将。所以徐王两家关系匪浅,陈婵馨跟王献芝也自小认识。可是两女性格迥异、又都是不肯吃亏的公主脾气,自然成不了闺蜜,反而好似天生的对头一般。
“外公,你说得是真的?胖子不是浙东人吗,怎么又和君山伯父熟啊?”
短发妹妹似还有不信,连嚷道。
“许氏虽居浙东,却乃世家望族,从前清起就是高头门第。其后华夏复兴,家里又出了多位红色子弟,有牺牲于革…命中途的、有鞠躬尽瘁累死任上的、也有建国后居于要位的。更不必说那位博望先生了,嘿你说,如此家族又岂是浙东一地可以限定的?”
稍稍正色,老爷子向孙女解说道。
“啊胖子家这么牛…逼啊”
之前机场遇到许父,陈婵馨只以为许家是江南土豪、商界巨贾,却没想到根子上竟如此赤红,不由低呼。
哪怕再不懂事,短发妹妹也明白所谓“出了多位红色子弟”是何等分量。就如她母族徐家,也是靠了老爷子这位赤色元勋才一步步崛起的。
“之前也和你讲过,小许的大伯是礼部的许侍郎,也是这一辈许氏在京城的‘大纛’。至于许四车,则一直‘躬耕在野’、远离朝堂。这般两支相匹,当真有阴有阳、相得益彰了。”
陈婵馨还在惊讶,老爷子忽又道,继而轻声一叹,似有感怀。
“哦”
一下听了这许多,短发妹妹也不由有些发懵,只张着小嘴、活像条摆造型的锦鲤。
“呵,今天与你说这些,并非想要如何如何。只是你已大了,有些事须自个儿把握、自个儿拿定主意。只要不去作奸犯科,万事都有外公撑着。明白吗?”
“是外公。”
看着老爷子似万事通晓、又万事不道破的慈爱笑容,陈婵馨一时只觉胸中暖意满满、再无其他,不由扑到外公怀中脑袋乱顶、犹如儿时。
大约下午三时,列车到达徽地,距离下一站金陵城已不过一小时车程。
当火车停稳、车门打开,便有大批乘客或上或下、一片忙碌。
胖子则倚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嚼着一支肥鸭腿,两眼放空。
便在这时,有一绿衫身影款步走上车来、正转入许鼎所在车厢,手中还提着一只不大不小的旅行袋。
立即,胖子失焦的双眸陡然汇起,令人生畏的三无表情也一下变得暖如春风,转眼蹦起身、就朝着绿衫女子挥手招呼:
“这里!这里!”
章一零九 曹灵儿()
“咦?是你!?”
绿衫人儿当即一愣,待看清是胖子,不由半是惊讶、半露笑颜。
“好巧呀,曹姑娘,又见面啦。”
原来绿衫女子正是曾为许鼎等人烹出一席难得“红楼宴”的曹姓女子。
“来,坐!坐这儿!”也不管邻座有人没人,胖子就热情招呼人家坐下,一边就开始续交情:“上次承蒙姑娘掌厨,实在让我吃得酣畅淋漓!太谢谢了!”
“你是客人、我是厨娘,客人能吃得满意便是最大褒奖,何须感谢呢。”
虽然只是二面,但胖子的确给曹姓女子留下了不错印象,便真的点头坐了下来。
“别‘客人厨娘’的,我姓许、名鼎。痴长你几岁,叫老许、许哥都行。”胖子绝对自来熟,说着就拉过撕开的半只烤鸭,推到曹姓女子面前:“来,全聚德的鸭子,掂掂胃口。”
“许大哥客气了。我姓曹,之前已是说过,小名则唤作‘灵儿’。”曹灵儿先向许鼎颌首致意,随即看了眼烤鸭,淡淡道:“吃鸭首在吃皮,最讲究‘火热脆香’。像这种凉了的,已不堪入口、扔了也罢。”
“扔”
果然,在老饕眼中食物皆唯精唯细,容不得分毫懈怠或纰漏,不由让胖子这种“伪食神”肃然起敬。不过话说回来,曹灵儿眼中的“垃圾食品”对许鼎来说仍不失为裹腹佳肴,当即讪笑着又把半只鸭子拎回来,找个马甲袋装好,准备等没人时再消灭之。
“不介意的话,我这有只食盒,许大哥可以尝尝。”
看着胖子好像藏食过冬的肥松鼠,曹灵儿不禁莞尔,便从包中取出一只密封饭盒,递给对方。
立时许鼎双眼发亮,忙拿过打开,便有一股桂花甜香扑面而来。
再看向盒内,就见六枚状若四菱、通体软糯、皮白瓤黄的小糕被整齐码放其中。而那桂花甜香正出自糕面上的薄薄糖汁和一层好像霜染的桂花粒。
“这是今早才做得的藕粉桂花糖糕,许大哥请吃吃看。”
又取出一双纤细银筷,曹灵儿微笑着递向许鼎。
胖子道谢接过,就见银筷虽非簇新,却是净亮异常。
接着端起食盒、伸筷其中,向中央的一枚小糕轻轻一夹。
“哒”
便好像点中一团既柔且韧的浆团,初极绵软、筷到糕陷,但糕皮才轻轻凹下、又有一股q劲自内弹出,稳稳撑住筷尖、好似“内力”一般。
“好!”
白案江湖,在味又在形。
虽未入口,许鼎已为筷间糖糕击节叫好。当即再不磨蹭,夹之入口、囫囵咀嚼,就觉有无数桂枝在舌上摇曳生花、吐香萃甘,又似钻出一段又一段嫩藕化为丝丝甜浆、涤荡喉间、味美难言。
“好!好!好!”
连吞三枚藕粉桂花糖糕,许鼎直吐出三个“好”字,赞不绝口。
“许大哥谬赞了。”
浅浅一笑,曹灵儿又从包中取出一只水壶。便以盖为杯,为许鼎新斟上一碗热茶。
旦见茶汤黄亮、香浓不涩,胖子即双手扶杯、轻吹热气、小口饮之。
而就是这简单的一啜一饮,却让曹灵儿见之起愣。
仿佛蕴着某种难言古雅,许鼎的饮茶之姿既文正循礼、一丝不苟,又隐隐流露一片自在风流、挥洒自如。实与常人的牛饮之法大相径庭。
“六安瓜片?”
饮过一口,许鼎看向曹灵儿。
“是。”
这时曹灵儿才回过神,点点头。
“‘扬子江中水,齐山顶上茶’,李谪仙亦对‘瓜片’多有褒奖,足见不凡。”没有在意对方失神,胖子说笑着又轻啜茶汤:“刚才吃了桂花糕,现在又饮六安茶,真算是又一席‘小红楼宴’啊。”
“谈不上‘宴’,不过午间小点罢了。”
曹灵儿轻轻摆手。
“我听说‘瓜片’历来俱是贡品,又兼本朝有大别山情结,一年出产多数都进献京中枢密院。你这当年的六安新茶实在难得哪。”
将茶水饮去大半,许鼎放下杯子,似赞似疑。
“许大哥能品出是今年新茶,足见平日也未少喝哪。”
接回茶杯,曹灵儿却未直答,反似笑非笑对了一句,涵义“深刻”。
“哈哈!好,我不过问,你也不必讲。咱们只管吃喝。”
与曹灵儿大眼对小眼瞪视片刻,胖子忽大笑而起,仿佛遇到大乐事。
“是。”
曹灵儿亦掩嘴莞尔。
笑声中,某种小默契在两人间无声立起。
“小曹,你是去金陵游玩?”
笑过一阵,气氛进一步融洽,胖子又挑出块桂花糕吃了,随口道。
“工作。”曹灵儿摇摇头:“我是金陵大学的文学系讲师。”
“大学讲师?”吃了一惊,胖子瞪瞪眼:“你不是‘红楼菜’大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