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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里有一片沙漠,很是稀罕,虽然范围并不大,但是对于鹰潭的小孩子来讲,那里几乎承载了每个欢快午后的记忆。
厚田沙漠在母亲念叨里出现的次数最多,一遍遍的重复。就是敏贞也能轻易的说出几件趣事来。舅舅喜欢和同样年纪的男孩子一起玩,母亲是个姑娘,还要小上三岁,在幼年的舅舅眼里,想必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拖油瓶。可是不带着,等外婆回家发现,等着舅舅的就是‘竹笋炒肉’(就是被竹条打屁股),无奈之下简直是怪招百出。
比如说挖一个沙坑,让母亲蹲在里面,哄她说要藏好了,等着回来找她。然后舅舅就心安理得的和小伙伴们疯跑疯玩去了。母亲在沙坑一等一下午,最后睡着了,被做完工的外婆找到才抱回家里。
再比如说,舅舅会画个沙圈,吓唬母亲站在里面不许出来,顺便放上几颗青涩的果子以资鼓励。
母亲将旧事津津有味的再讲一遍,幼时调皮的舅舅,懵懂不知事的母亲,外表严厉,内心慈爱的外婆,一点点在母亲的故事里生动的又一次浮现在敏贞的脑海里。
孙太太记忆里的厚田沙漠满满都是幸福的回忆。
“唉,咱们这里老辈子可没有沙漠。“拉车的师傅,看上去已经有了年纪。
“原来这些都是农田,你外婆那时候也常说起来,还有咱们家的田地。“孙太太想起幼年时候,母亲常挂在嘴边。老天不怜人,若是当初那些田地还在,儿子也能送去学堂,女儿也不至于填件新衣服还得盼着新年。
最早应该也不是农田,敏贞上学的时候,有个讲现代史的先生说过这一段。外婆家这里最早应该是江流宽广,湖泊相连,最是富庶的鱼米之乡。
“啧啧。。。“拉车的师傅,现在想起来这些年还与恍然作了一场梦般:“嗨,那时候咱们鹰潭人过得可是神仙般的日子。“话说出口,还觉得不够明白,“那家没有两个帮佣,都不好意思出门打牌了。“
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那是因为好汉过得更好了,对于眼下拉车的师傅来说,几乎每个做过他车的外地人都听过他嘴里的鹰潭。
“唉,北方的辫子军厉害着呢。“拉车师傅说起来仍就心有戚戚,“那时候要是大清朝的铁蹄南下,眼下必定是另外一番光景。嗨,老佛爷不管咱么了,把捻军往南边一打,她就消停了。“
敏贞听着师傅说的有趣,像是他亲眼所见一样。慈禧太后致老百姓于不顾,就求一方安宁。临了还叹了一句:“还是咱们老祖宗说的对,'娘们当家,房倒屋塌'。“
“噗。。。。。。“这俚语说的,敏贞正在喝水,一口气没忍住,呛得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
“哎哟,您可慢点。“拉车师傅回头看了一眼敏贞,语气十分夸张:“嗨,这小姑娘心里不服气了,是也不是?“说着空出一只手来,指着不远处的山地说:“这可不是我瞎说的,看见没有?那座山现在叫怪石岭的,在我们小时候叫梅花坡,那我可记得,每年一进了四五月,山下金灿灿的油菜地,山上满是红艳艳的梅花树,不知道有多漂亮。“
“后来你猜怎么着?“拉车师傅根本没给人猜测的机会,撇了撇嘴角,神神叨叨的接着说:“我记得不晓得几清楚,那才分了田地几年,刚刚过上好日子。发大水啦。“
似乎是想起来,至今还是满满的不可思议,声调猛然拔高:“贡江水漫过宋城墙就冲进县里来了,当时县太爷的乌纱帽都顺水漂到了大街上。后来油菜地没了,梅花树根也冲烂了,截住的都是不知道从哪冲来的一堆烂石头,这才改名叫怪石岭了。”
第十章 来时路()
说话间就已经看不见怪石岭了,这和孙敏贞从先生嘴里,以及书本上看到的都不同。om这段历史在这位上了年纪的拉车师傅嘴里,更像是一段神话故事了。
围湖造田,河流改道,岸堤冲毁似乎都是从不同的侧面验证了‘女人当家的危害性’。
“阿弥陀佛!!”那该是怎样的沧海桑田,孙太太忍不住跟着念了一声佛号。
敏贞看着母亲一心听故事,眉目之间全然不见了离开舅母家的伤感,心下唏嘘,要不是这次执意贸然上门,两家也不会到了眼看着就要断了交往的地步。
虽然吴太太行事吝啬,言语上也没有什么顾忌,可到底是唯一的亲戚。就算是一直没有来往,对于母亲来说未尝不是心中的一个依靠。
“先苦后甜,天老爷都看着呢!”孙太太双手合适对着西方拜了一拜,这些天听说鹰潭要修建铁路了,当时敏贞病得起不来床。孙太太一心都在女儿身上,也没仔细打听,眼下又想起来:“据说鹰潭要修铁路了?是从哪里都哪里的。不都是说‘要想富、先修路’,以后的日子一定会慢慢好的??????”
母亲的未尽之言是期盼着舅母一家,日子能富足起来吧!
若是因为修建铁路,只怕没那么容易。
“哼???”拉车师傅抽出一条泛黄的毛巾,擦了插脖子上的汗水,又半包在头上,冷笑一声:“说起这修路来,哪里还敢想以后的日子,眼前都快过不去了。om”
果然和孙敏贞之前了解的一样,说起来容易,这铁路修起来百姓怕是没什么好处。
她做事商社,虽然做的是洋货的买卖,不过一直都想在铁路的铺设修建中插上一脚。所以此前也一直努力的与各省份建在上海办事处交际。其中以四川和江南一带为首,所以敏贞对筹建情况也略有了解。
“说是不能让红毛怪,占了咱们便宜。要咱们自己修铁路,我是没见过,按月的交了租子换个什么‘股份’,到头来吃不上饭,还要买‘股份’,这一来一回又去了十天半个月的粮食。”提起自筹修建铁路的事儿,拉车的师傅就来火,说的好听,自己当家做主,认购了‘股份’,这铁路就是自己家的了。可是铁路在哪呢?‘股份’买了一年多,他是到现在连个铁定都没看到,就是家里的存粮越来越少,倒是县里的那些无所事事的小流氓逐渐的富足起来。不过隔墙有耳,谁知道路人都是什么来路,这话他也不敢详细的说罢了。
孙太太讶然,这和她在上海的时候听到可不大一样。一时间又没了主意,下意识的转头看女儿。
敏贞莞尔:“这位师傅应该说的是‘按租集股,因粮认摊’,集体成为铁路股东的筹建方式吧。”
“对对对???好像是这么个说法,我老汉没读过书,跟人家学不来,小姑娘这话我听过。”拉车师傅学不来那套文绉绉的说法,不过到也几个八九不离十,一听敏贞说,马上张嘴附和。
承言在德国游学回来之后,目前就职于铁道部,敏贞耳濡目染也比外边的人知道的多一些,只是关乎国事,不好拿来评判,所以并不曾在母亲跟前提起。
孙太太满眼的骄傲,读了女校的孩子就是不同,什么都懂。
敏贞继续跟母亲解释:“咱们政府要铺建铁路,外国人抢着帮忙,出钱出力修好了给国人用,不过却要承认谁修建的铁路就是谁的了。那肯定不行了,对不对?没有这样的道理,以后火车跑起来,每段都有个洋鬼子站在中国的土地上说是这条线是德国的,下一条是美国的,还有一条是日本的。被他们这样一分,那才真的是‘国将不国’了。”
“对对???”孙太太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不禁连声附和:“就像是咱们一家过日子,小波折节衣缩食挺挺也就过去了,可不兴买房子买地的。”
其实事情并没有说起来这么简单,孙敏贞看了眼前头沉默不语的车夫,明智的转了一个话题,跟母亲说起回到上海后要去上香的事来。
“快到父亲的忌日了,今年还是去玉皇寺上香吗?是不是应该做场法事。父亲生前最爱百合,这次买一束白百合,一束马蹄莲,再带上唐菖蒲好了。“
敏贞三言两语间将事情安排的有条不紊。
“谁告诉你的这些事,还知道要带唐菖蒲和马蹄莲?”孙太太拍了拍敏贞的手。
“不用人告诉,我自己看来的啊。”孙敏贞忽闪着大眼睛:“每一年你都是这么准备的啊,而且马太太还总说是玉皇寺后山的山泉水好,每次咱们去,她都会要帮忙带上一瓶呀。”
孙太太却觉得心酸起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不称职,敏贞一个姑娘就,应该正视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可以依靠的大人。
越是有想法的孩子,越容易把事情想左了。
”哎呀,手套掉了一只。“敏贞忽然发现,她把裙袄兜又翻找了一遍,除了一方手帕,几块零钱,确实就只有一只粉色的手套。
“会不会是掉在地上了?“孙太太下意识的伸出脑袋,向来时的路上张望。
孙敏贞也探出头看了一眼,有点无奈的说:“算了,算了,走了这么远,早不知道丢在哪条路上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落在了舅母家里。
总有一些东西,存在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用处,甚至偶尔会嫌弃它碍事。却在丢失了的瞬间,开始意识到'存在既是合理的',不过刚好就失去了而已。
敏贞的心里开始微微的失落,这幅手套也是承言送的,也不知道现在人在哪里?
第十一章 你我他()
一出站台就下起雨来,敏贞拿出一件厚外套来挡雨,只可惜实在没有什么用处。
在淋雨的还有胖荣,肥嘟嘟的身子跑起来一颤一颤的,心说:“真是晦气,偏赶上没有带伞还下起雨来。“
从金公馆出来就回家的路,原本喝了些酒,一直在后座安睡的三少爷突然坐起来,一定要来瞧瞧孙小姐回来了没有。
一条老旧的弄堂,巷子口的一户似乎正在搬家,也不知道是有发财的,即将要搬进明亮的大屋子去,还是才落魄的新落户在这里。这原本跟胖荣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