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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看到他身边身着浅杏色广袖长袍依旧无礼地勾唇直视的王琰,她的笑马上凝结。他怎么也来了?
看着他色迷迷的样子,她敛色微垂纤睫,恼悻悻瞪了他一眼,“那日持箫而来,乔装潇洒。今日佩剑而至,可是伪饰游侠?”
谢琬鄙视了他一眼,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提裾正要跳下,薄履向后一滑,身体前斜,晃晃悠悠似要坠落悬楼,她惊声失色,“啊!”大理石光滑,清晨雾气早在面上积了一层薄水,她惊慌之下,重心不稳,当真遥遥跌坠了。
“阿琬!”谢敏紧张正要去接她,而王琰已快他一步,轻盈一跃,将谢琬横抱在身前,眉眼含笑,浑然忘我的看着她。
谢琬今日着了翠黄色的深衣,上缀银色浅花,以金线勾边,在柔和的晨曦下亮眼而不浮华,素纨衽边层层叠绕在身后,如瀑的秀发下雪绢丝带自腰间坠坠飘飘,更显她窈窕姝妙。刚来时那一瞥眼已令王琰失了魂。此时她就在自己怀中,惊慌得像只小兔,惹人疼惜,而她身上散发的淡淡清香,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心,撩拨得他心神不定。
清风徐徐,翠黄的玲珑扇形杏叶飘飘洒洒,雪绢丝带萦萦绕绕,两人的衣袂连绻翩飞,长坠两人身侧的玉佩又轻轻碰触,发出柔润清越的瑽瑢之音。
谢敏不觉抬头望了一眼楼宇前光芒耀眼的几个大字:仙葩阁。那是一对飘逸若仙的金童玉女,他一身绛色深衣滞立在这里似有些格格不入。
可惜——长彦兄是个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性子。
谢敏惋惜的摇了摇头。“阿琬,吓着了没?”他真不忍心前去打搅,可看到阿琬脸色寡白呆若木鸡的样子,他还是不免担忧紧张。
谢琬被他这样一叫才惊觉自己双手竟紧紧扣在王琰的颈后,两人暧昧的紧贴在一起,而他,仍是那副不怀好意的……色相。她恍然,右手握拳敲了敲他的肩膀,“无耻,放开我。”
对于她的蛮横刁泼,王琰不但不气,反而魅惑万生的笑了笑,“真香。”他陶醉的吸了一口气,才不舍的放了她下来,“我救了姑娘,姑娘不但不言谢,为何反倒责备起我来?”
他委屈的垂了垂眼,望向谢琬手里那支光泽的竹箫。与谢敏来时便远远的听到她的箫声了,她吹的……丝丝入扣。他不觉又会心一笑。
谢琬瞋了他一眼。还笑!可恶!她在袖下紧了紧拳头,忿忿道:“谁要你多事了,我仲兄同样会救我。”
谢敏皱了皱眉,向来只有女子费尽心思来纠缠他,长彦兄怕没受过这等委屈吧?
“阿琬,不得无礼,还不快谢过长彦兄救命之恩。”他对谢琬挤了挤眉,而谢琬却不为所动。若不是看见这家伙,她谢琬能愤愤而失措吗?
“阿琬,你不是崇敬游侠么?长彦兄才是个游走四方、行侠仗义的真正侠士,为兄只是你口中的腐儒生……”谢敏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说话似有些……撮合两人的意味。蓦地抬头看了王琰一眼,他似乎正饶有兴趣的等着阿琬给他道歉或道谢?他与他认识两年有余,常年共同在外漂泊,亲如兄弟,那些虚礼也只是做给外人看的,长彦兄今日这是?
谢敏摇了摇头,比阿琬更娇蛮的女子长彦兄又不是没遇见过,也没见他当真跟谁计较过,他这是?
……喜欢阿琬了?
这样猜测了之后,谢敏反而有些后悔了,长彦兄是个不错的男子,可花堆里呆久了,难免不会沾惹些喜新厌旧的坏习气。
“舍妹不懂事,长彦兄勿见怪,多谢长彦兄方才的搭救之恩。”谢敏郑重的揖了揖礼。
王琰正兴致勃勃的欣赏谢琬高傲倔强的样子,听到谢敏的话晃了晃神,拍了拍他的肩,“这里又无外人,贤弟这般客套做什么?”他的眼角看向谢琬腰间的金燕书刀。
全蜀都的铁器经营都由他王家在三年前垄断了,而蜀都人几乎人手一柄的书刀更是他王家的骄傲,每柄书刀上都刻着一个“王”字。谢琬这柄书刀的刀套是以她谢家的锦绣缝制的。
王琰又抿笑看了看她腰间如他的一模一样而刻着个“琬”字的玉佩。
王谢琬。
上天注定的,你是我的。
“咳……”谢敏瞥见了王琰莫名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蓦地想起阿母曾经还私下问过长彦兄的婚事,再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呈无聊厌烦状的阿琬,他突觉为难。
“阿琬,你近日不是闲无聊么?我与长彦兄来就是问问你去不去狩猎?”谢敏阴逡逡看了王琰一眼。他从没见过他的眼神对这样深情期盼过,心里打开一扇窗,豁然达照。刚还在犯疑长彦兄今日怎么突然想起约他出去狩猎了,现在看来他分明就是为了阿琬而来的。只是,看阿琬的脸色……
“不去。”瞪了王琰一眼,谢琬毫不犹豫的摆了摆手,“我今日等……”意识到自己失言,她马上改口,“阿嫂要我画一些今冬冬服的纹样出来,我没时间去。”
她才不想跟这个男人出去狩猎呢!转身咚咚地登上楼去。
“仲兄,你二人玩得愉快。”她想着他毕竟救了自己,自己这样直接的拒绝终是太失礼,上楼后倚在阑干上对楼下巧然嫣笑。
她那句坚决的“不去”正像那柄锋利的书刀,毫不留情的刺在王琰身上,可一听到她后面的话,他又忽觉没那么痛了。等听到楼上她柔润的声音,他惊喜望去时,她已悄然转身,而阑干甚至将她的背影都遮住。
“噗……”谢敏看着王琰多变的脸色,强忍着笑,“长彦兄,我们走吧。”这是那个前不久还在笑话自己在采姬面前频频失态的翩翩公子么?
王琰觑了谢敏一眼,眼角一转,浅笑闲晏,“走吧,贤弟。”
谢敏怔了怔。长彦兄,你这也变得太快了吧?我如何敢把阿琬交给你?
王琰瞥了他一眼,伸手将宽袖抓在手心。他什么时候又溢了一掌心的汗?一定是天太热了!
背后的故事
八月初一是谢敏十七岁的生辰。为了这个最疼爱她的仲兄,谢琬决定亲自去挑选一件礼物为他庆生。
蜀都城繁华热闹,商铺林立,各地商品琳琅满目,谢琬挑了一圈,越挑越为难,最后还是将目光定在了西域传入的七彩琉璃珠上,重新返回那家店铺。
“掌柜,我要买七彩琉璃珠!”谢琬先前来了一趟,知道这家的掌柜是个爽快人,从阿荷手里接过银子,微微一笑,递给掌柜。
“这位姑娘……这……琉璃珠不卖了。”掌柜歉疚地笑了笑将银子推回来。
“为什么?刚刚才说好的,为何我这一转身就不卖了?”谢琬又伸手让阿荷添了银子,道,“掌柜,你开门做买卖,我也中意你家的琉璃珠,你就卖给我了吧!”
谢琬第一次跟人谈买卖,言语间底气不足,倒是有些紧张无奈的撒娇。反正做生意不都是为了赚钱么?她将所带的银子都摊在柜台上了,乞求地望着掌柜。
“姑娘……”掌柜为难的扯了扯嘴角,“不是银子的问题。我家公子今日突然想起那几颗琉璃珠,刚来店里带走了。”
“啊?”谢琬惊讶地叫了起来。仲兄游走四方,对大翰国各地的名产了如指掌,她方才就看中了这西域传来的琉璃珠稀罕些,本想再转会儿看能否有更好的,早知如此,就不该贪心的!
她无力地摆了摆手,等阿荷收起银子,失望无奈的地走出店铺。
“姑娘!”掌柜突然叫住了她。
“怎么了?”谢琬欣喜地回头,“你答应卖给我了?”
“不是我答应卖给你,是我家公子突然不想要,命人又送回来了。”掌柜笑着答道。
“真的?”谢琬笑着跑回来,生怕那个公子一会儿又反悔了,忙将银子都甩到桌上,道,“成交!”
“姑娘,用不了这么多银子,就按我们方才谈好的价钱就成了。”掌柜分出了多余的银子推出来,将琉璃珠交到她手里,“姑娘您收好了。”他说着转身间向柜房后门方向望了一眼。
谢琬喜笑颜开地离开之后,王琰从屋后走出来,隐隐地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那琉璃珠本就是他突然想起准备送与谢敏做生辰礼物的,临走前听到谢琬失望的声音,他才又命人送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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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两人坐在马车上,约莫等城中的喧哗声过了,阿荷扭扭捏捏地擦着手支吾了起来。
“怎么了?”谢琬诧异地回过头来,见到阿荷手里捧着的剩余银子,恍然大悟,歉疚地轻拍了她的手,道:“今日本该是你回家探望父母的日子,是我耽搁你时间了。我陪你回去吧。”
“不,不,不。姑娘,那不是您该去的地方。”阿荷猛烈的摇了摇头,“我自己走回去就成了,我答应姑娘一定在午时之前赶回府。”
“什么是我该去的地方,什么又是我不该去的地方?你每个月就最后一半天回家去看看,就这样定了。”谢琬毫不容她否决,掀开车帘向外吩咐,“去碧玉巷。”
“姑娘,您当心点!”阿荷紧张地牵着谢琬的手小心翼翼往前走。
谢琬轻轻笑了笑,“没事。”碧玉巷窄小悠长,其间鸡犬相闻,小孩的嬉笑哭啼之声不绝于耳,青石板路面干净清澈,远远的传来一股淡淡的桂香,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她新奇的东张西望。
“……阿荷,要不你先回去,我怕你父母到时比你更大惊小怪。我就在附近的小湖旁等你,你先回去。”顺着小巷的一条支巷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