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早已步入不惑之年的李经世,是黄埔军校四期毕业生。用他的一句话来说,前半辈子最大的遗憾是“跟错了人”。因而在那风云莫测、沉浮不定的宦海中,他历经坎坷,尝尽了苦果。北伐后,他卷入胡汉民系,跟着倒蒋派起过哄。所以,当蒋东山再起后,他在黄埔系中便自然受到了歧视和排挤,根本挨不到令人眼热的军界的边。只在胡汉民系的黄昌彀主持下的湖北省教育厅里先后做过科长和省一中的校长。由于官场的失意,他对蒋抱怨很深。同时,在国民党内其他各派当权人物的视线中,他还是一匹黄埔系中失宠的难于驾驭的野马。因此,尽管他在人生的道路上左冲右突,使出了浑身解数,直到抗日战争胜利之后,也才钻营到一个省参议员的闲职。
这样,到了一九四八年,他参与了晏勋甫、罗贡华为头目的政治投机小集团,一家伙把赌注押到桂系一边,且与桂系内幕人物邱昌渭等搭上了钩,出力支持李宗仁竞选上了副总统,这才时来运转,有了出头之日,被白崇禧委派为“华中剿总政委会”委员。接着,今年元月,白又进一步酬劳,让他当上了汉口市警察局局长。这一职务,在蒋介石统治下的汉口,历来是由蒋所亲信的嫡系爪牙担任的。先是黄埔系,后来更是为令人生畏的“军统”骨干担任。李经世过去想吃这块肥肉,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此时唾手而得,虽然面临残局,也还谈得上是踌躇满志。
此刻,喜气洋洋的李经世忽听门外小汽车“哧溜”的刹车声。他仔细一瞄,认出是“军统”驻汉口站站长鲍志鸿的座车,心中不免一惊。因为这种卡迪勒克牌子的小轿车,在汉口也只寥寥几辆,所以,虽在夜间,李经世也仍然辨认得出是谁的车子。在桂系领导下的军界、警界,向与“军统”有着很深的矛盾。这位鲍站长今日亲临他的喜宴,会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呢?他于是撇下夫人,走下台阶,极尽谦躬地迎了过去。车门“咔嚓”打开,走出来的却是华中通讯社社长黎云波。李经世不免有些尴尬,但仍敷衍道:“哈,是黎先生,欢迎,欢迎!”
“恭喜!恭喜!”黎云波双手抱拳打恭。
那小车“嘟”地一声,扬长而去。李经世望了一眼尾灯旁边的汽车牌照,说:“嗯?这车好像是鲍站长的哩。”
黎云波随意答道:“李局长好眼力。”
“军统”武汉站长鲍志鸿算起来与黎云波是远房亲戚。抗战胜利后,黎云波受地下党组织指派经由香港到武汉开展工作,就是通过鲍志鸿的关系,才使华中通讯社得以注册开业的。几年来,黎云波与鲍志鸿本人的接触并不多,但与其司机的关系却搞得很不错。他经常趁鲍志鸿不在时,调用他的座车,所以,不少人都认为华中通讯社有“军统”背景。
说话间,李经世把黎云波迎上台阶。这时,又有一辆小车开了过来,停在了台阶下。黎云波进门后,李忙转身走下台阶迎接客人。
从小车里出来的是一个身着西服,虽不算大腹便便,可肚皮已经发福的人。此公,乃新任汉口市市长晏勋甫。
04、白崇禧亲临晚宴
“呵哈,欢迎大驾光临。”李经世握着晏勋甫的手,显得十分亲热。突然,只听车门“咔嚓”一关,小车“哧”地开走。
李经世目送着消失在夜幕中的小车,忙问道:“怎么,嫂夫人没有来?”
“唉———走啦,都走啦。”
“上哪里?”
“香港。”
“呵……”
李经世挂在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了,并立刻为一层淡淡的阴影所取代。是呵,有钱的人家已经开始为家眷安排后路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眼下这灯红酒绿的生活还能维持多长时间呢?他俩不再讲话,漠然地看了看街景,彼此怀着同样的心情,默默步上台阶,走进了宴会大厅。
晏勋甫的仁途,虽也几经波折,但却比李经世要幸运得多。他是保定军校一期毕业生,早年就显露头角。其叔晏道刚,西安事变前,曾任蒋介石的侍从室主任。因而有“汉川二宴”之称。抗战期间,程潜任国民党第一战区司令长官,晏为参谋长。抗战后,他当了中央军令部第四厅厅长,因与蒋的心腹陈诚结怨而去职。之后,他又任凭借自己在国民党军政界的多年经历和复杂关系,搭上了桂系这条船后,才又当上了汉口市市长。
李经世陪着晏勋甫步入宴会大厅,早来的客人纷纷前来握手打招呼。但,晏的情绪不高,他无精打彩地敷衍着,点点头。不一会,宴会厅里的自鸣钟像奏乐一样,“当当当当”地敲响了六点。
在门口代替李经世迎接宾客的一个警官大声宣布:“白总司令到!”
大家闻声,立即起立,鼓掌欢迎。
李经世和晏勋甫赶紧朝门口迎去。
白崇禧迈进大厅,脱下斗篷,交给身边的副官。他的腰板挺直,威严的眼睛扫视了一下四周,用手频频示意,说:“诸位,请坐!请坐!”
然后,在晏勋甫、李经世的陪同下,寒暄着,在主宾席上就座。
接着,李经世起身致词。此刻,他容光焕发,刚才蒙在脸上的一丝阴影,已一扫而空。
李经世从来就是个不甘寂寞的人,但严酷的社会现实,却使他在冷冷清清中煎熬了半辈子。而今,他终于有了出头之日,并且当上了华中重镇汉口市的警察首脑!这是他为之奋斗,并梦寐多年,而不可得的职位呵!此时此刻,在这灯火辉煌的宴会厅里,在这花天酒地的氛围之中,在这许许多多前来祝贺的达官贵人之间,怎不叫他心醉呢!至于,这大好光景能维持多久?一年?半载?还是一两个月?则无须深究,深究也无益,无用。管他呢———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瞧,他目光炯炯,精神抖擞,清了清嗓子,用十分轻松的语调说:
“白总司令在万忙之中,出席了今天的庆祝晚宴,使经世和在座诸君都倍感荣幸!让我们再以热烈的掌声,对白总司令的莅临,表示衷心的、深切的敬意!”
一阵热烈的掌声之后,李经世又以谦卑的语调继续说:
“经世不才,承蒙白总司令抬举,才有了今天。感激荣幸之余,深觉力不从心。今后,谨望白总和在座各位长官、各界同仁、耆宿,精诚团结、共度难关,助经世一臂之力,使本市之交通、治安,乃至社会秩序皆有新起色,皆有极大改观!并以此来报答白总司令的知遇之恩。现在,请白总司令训示。大家欢迎!”
05、不看僧面看佛面
白崇禧在一阵掌声中站了起来,他频频点头,打拱致意。白的眉骨略高,凹陷的两只眼睛像两口莫测的深潭,炯炯有神。他环顾了一下左右,等掌声稀落下来,用带着桂林腔调的国语,开门见山地说:
“刚才经世兄讲得很好,维持好本市的治安和社会秩序,这一点很重要!民心代表军心。民心浮动,军心则跟着动摇。只有建立起一个稳固的大后方,才能保证前方打胜仗!”
说到这里,白崇禧用力地一挥手,仿佛已经胜利在握。他略略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继续说:“现在,诸位顶顶关心的,莫过于两个字:即‘时局’。毋庸讳言,战争的烽火愈燃愈炽,并有燃及大武汉之趋势。总之,局势不容乐观吧。不过,由于地方各界人士的呼吁和努力,我等与中共之和谈仍在酝酿之中。我们期望中共能以民众之利害为利害,以民众之好恶为好恶,立即无条件停止军事行动,切实促进和平之商谈,变天下大乱,为天下大治。当然,我们也清楚明白,和平局面的出现,是有条件的,有代价的。没有充分的实力作后盾,也就没有真正的对等的和平。过去,由于蒋总统用人失察,出了陈诚、刘峙这样的败家子,以致使共军得逞于一时。但是,现在共军若再敢往南移师,则有我华中‘剿总’统率下的数十万雄兵;有亘古的天堑———长江;有美国忠实而强大的支持和援助;同时,还有共军所没有的强大的海、空军力量!所以,我们一定要寸土必争,决不容许共军踏进华中的大门!”
白崇禧的话,犹如一剂强心针,使在座诸君兴奋无比。一时间,大厅里,觥筹交错,行令猜拳,笑语喧哗……
李经世给白崇禧和晏勋甫等敬过酒后,端起一只酒杯,携夫人离座,到各席敬酒致谢。李经世平时的酒量并不大,可今日却一杯接一杯,来者不拒。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酒逢知己千杯少呵!
站在一旁的李夫人,看着丈夫那酒兴大发、忘乎所以的样子,只得暗暗叫苦,不时轻轻提醒他道:“少喝点,你不行……”
李经世满不在乎地说:“我晓得。不要紧的,醉不了。”
他说着,走到市警察局直属机关的头头和分局长的席间,各警察分局的局长和直属机关的头头们都站了起来。唯独保警总队队长章旺,仍然坐在位子上不动。
李经世似乎并不介意,他走到章旺的面前,客气地道:“章总队长,我敬你一杯。”
章旺傲慢地朝他翻了一下白眼,从桌上端起一杯酒,径自喝着。
李夫人走过来,为章旺斟满酒杯,说:“章总队长,常言道:抬头不见低头见,不看僧面看佛面嘛。来,我敬你一杯。”
“老章,你看看,嫂夫人亲自给你斟酒、敬酒。这个情不能不领哟!”
“章总队长,玩笑不能开得太过分。”
大家七嘴八舌地劝解着,李夫人举着杯子僵持着,章旺终于眨巴着眼睛硬着头皮站起来,自作转弯地道:“还是嫂夫人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说得妙,妙!这杯酒,我———喝!”
说着,他端起杯子和李夫人的酒杯碰了碰,又和李经世的酒杯碰了碰,一仰脖子,喝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