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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似有魔力,几乎要将我拔地而起。
你看我们美意,一张脸越发清秀了。夫人眼含笑意,侧头望向大人说。
大人点头。若有所思。
画海凑近我耳朵,声带笑意说:美意,我知道你醒着,赶紧起来。
我闻到她温热的气息,有一股辛辣的腥气。
我静静躺着。压着我双眼的温柔力道。那只无形的手,已经挪开。他们殷殷看我,我如同一株植物,一动不动,殊不知我正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把他们打量了个遍。突然有一种好无赖的感觉。我倒是动一下啊,翻个身什么的,赖在床上这么多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一瞥之下,我看到夫人的手松松搭在画海的肩上,温柔地揽着她,画海穿着白衫红裙,纤腰盈盈,深棕色的刘海下眼波流转。他们,他们,真像一家人。
我突然感觉很不开心。如果可以,我恨不能长身暴起,扑进大人或夫人的怀里,或者攀着穿云的胳膊,或者拉着画海的手,总之,就是不要躺在这里,如同一块化石,渐渐被遗忘。
我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感到失落。醒过来的念头盖过了一切。我如同沉默火山下滚烫的岩浆,极其克制地沸腾着。那个温柔的力道又来了,他无形、无影,但我感觉得到他,那是一双手。
那双手轻轻掀开我的眼皮,放了一样东西进去。
第3章 样子()
一切都克制地忙乱着。
有人过来给我净脸、更衣,给我换上白衣红裙,用一条红色丝带紧紧束住我的腰,在后面打结。我快喘不过气,摇晃着身子左顾右盼。
穿好衣服,那人拿了梳子刮我的头发,忽轻忽重,疼得我“哎呦”叫出声来。我这一头乱卷发从来都是哥哥穿云为我梳理,到了别人手中,彼此都是一种折磨。
我轻声请求:“请叫我哥哥来,好吗?”
话音未落,穿云已在门口。他走过来接过梳子,为我温柔梳理。手指划过我耳畔,触感冰凉熟悉。
他给我松松挽了一条辫子,拍拍我的头说:“好了”。示意那人拿了一样东西在我面前,后来我知道,那是一面镜子。
16年来,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样子。
胖。我几乎比所有我“见”到过的人都胖,胖手胖脚,面孔鼓鼓,双颊绯红,大眼晶莹,噘噘嘴唇,似喜似嗔,额边鬓角,卷发飞舞,眼角微垂,有点无辜怯怯的神情。
我看着镜中那个女孩,模糊知道,那就是我自己。一时间悲喜交集。我,这就是我的样子。还不错,能接受。
就在这时,我感到那双无影无形的手在抱住我的肩头,那双手仿佛想努力抱得更紧,但没有。我不理会,瞥一眼镜中的穿云,他垂手立着,眼睛望向别处,若有所思。
我走过去扯扯他的袖子:“哥哥,现在我们去哪儿?”
他执我手:“跟我来。”
外面很冷。我们穿过一片银色的、他称之为“草坪”的广阔空地,头顶不再是屋顶,而是一片蓝色苍茫,蓝汪汪的,像流动的水。我忍不住伸出手去碰触,但那蓝色太高了,太远了。
穿云说:“那是穹顶。”
我说:“好高。能上去吗?”
穿云说:“我不能。也许有一天你能。”
我厚着脸皮,笑着说:“如果有一天我能,那一定要带着哥哥你一起。”
穿云也笑了。多么好看的笑脸,长长的眼睛弯起来,我的心都要融化了。他笑着说:“你不会的。”
我不会的?不会上去?还是不会带他?我正自犹疑,突然听到他问:
“你,你怎么开口就叫哥哥,还知道自己叫美意?”
啊哈,说来话长,我抬头看着他,笑说:“梦里知道的,行吗?”
正说着,腿脚一个不利索,自己把自己绊倒在“银色的草坪”上。
情急之下,穿云提住我的后领,让我身体悬空,不至于脸扑在地,但是我的双手却生生砸在银白色的草上。一阵刺痛。那银色的精细叶片刺入我手掌,剧痛之下,有深红色的液体从手掌刺伤处渗出来。
我盯着那深红色的腥气液体,脑袋突然“轰”的一声炸开,有一种锐利的刺痛感从脚尖“嗖”一下窜到头顶,仿佛要把我给劈开,手脚都要四散而去。
我被这从未有过的怪异感觉惊呆了,一时间只是麻木地看着那红色液体顺着叶片往下流,“倏”一下就消失无影踪。
穿云一手托住我的腰,一手将我的手掌慢慢慢慢地抽离银色的叶片。我举着那染成一片红色的手掌,说不出话来。
穿云的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狂躁。
他扯下袖口边缘,速速为我包扎。并不理会我因疼痛而流下的眼泪。
“路还长着呢。要记得看脚下。快走吧。”他扯着我,快步前行。我好像双脚离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仓促中,我回头看那银白色的叶片,刚刚粘在上面的深红色液体已消失殆尽。
我们来到一个大厅。又大又冷。屋顶是绚烂晶莹的彩色玻璃(后来知道那其实是稀有的水晶)拼成的,脚底是奶白色的长毛地毯,四周墙上挂着大幅画作,厅内已经黑压压站了数人,寂静无声。
很冷很静。突然很害怕,不知道一觉醒来,等待我的是什么。我脚步深陷在白毛里,几乎无法拔脚前行。
穿云牵着我的手,我硬着头皮朝那些人走去。我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远远看过去,个个年轻貌美、清瘦挺拔。
我拖着自己胖胖的身体——腰勒得太紧,好想反胃——向我的未知走去。
很快我就会知道,原来不是我太胖,而是他们太瘦。因为,我是人,而他们——不是。
第4章 出发()
画海今天尤其美。她站在大人和夫人之间,身量已比肩夫人,身着红袍,腰间白色丝带缠绕成结,刘海梳上去,露出光洁额头,眼波粼粼,如珠如玉。
她真美好。我心中喜爱,居然直直走过去抱住她。在心里轻轻喊了一声:“姐姐。”
画海先是一愣,旋即抱紧我,在我耳边低声又热烈地说:“美意!你终于醒了!太好了!我是姐姐!”
她的怀抱不同穿云,温暖,有一种懒洋洋的清香。抱着她,脑子暖烘烘的,舍不得撒手。
美意,美意
好像有人在叫我。一回头,所有人正安静含笑看着我、等着我。是大人在唤我。
“美意,欢迎你。我是你的大人。我们等这一天很久了。”大人朗声说道,眼睛盯在我脸上,微有笑意。虽然在笑,但眼神并不肯在我脸上停留太久。而且他没有拉我的手,也没有抱我。
“美意,”夫人走到我面前,很自然地伸手把我额头的乱毛往后抿,一边温声说:“你醒了?我是夫人,能听出我的声音吗?”她如此明艳,却又如此温柔,仿佛已经很自然地问过我千遍万遍“你醒了?”,只等我一句慵懒的回应。
她一手牵我,一手牵起画海,眼波掠过穿云,最后停在大人的身上。我被从未有过的巨大的幸福包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牵着我的手的那只手冷如寒冰。
大人向众人颌首致意,轻捻手指,打出清脆声音,瞬间一人手中多了一只细巧金杯,我也有!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手里多了一个杯子!太太太神奇了!我端着杯子,望向画海,她朝我轻轻挤了一下眼睛,嘴角满是笑意。我再望向穿云,他正在看我,但,好像又不在看我,眼神空洞平静。
众人举杯,齐声道:“敬红蔷堡!敬美意!”我激动得手指哆嗦,一口饮尽杯中白色液体——什么嘛,不就是从小他们用奶瓶喂给我的牛奶嘛——不喜欢喝,我撇撇嘴。放眼四周,众人皆饮,满脸欣喜满足神色。
画海凑近我耳朵,悄声说:“咱们跟他们喝的不一样,但过了今天,我就不用再喝这种东西了——今天是我的大日子,也是穿云哥哥的生日,你能醒过来,简直不能更好了!”她始终拉着我的手,手心燥热湿润,汗津津的。
大日子?“什么大日子?”我问画海。
“嗯几句话说不清,等你去了就知道了,总之,是真正的‘大事’!”说到“大事”的时候,她语气微颤,显见得很是激动。
我被她说得心痒难耐,转身去寻穿云:“哥哥,哥哥,我也要去看‘大事’!”,他立马打断我说:“你刚醒,哪儿也不去。”
拜托,正是因为我刚醒,错过了十几年好玩的、有意思的事情,才更要一样不落地补回来啊!当即就心中不乐,撇嘴想哭,又看穿云懒得理我、转身欲走,我突然大喝一声:“我就要去看‘大事’!”
暴喝之下,厅堂瞬间安静。所有人齐刷刷望向我,我一阵羞耻,想躲起来。大人踱步过来,问清原委,对着我和穿云简单吩咐:“美意当然要去。族中盛事,岂能少她一个。再说,明年此日,也是她的大日子了。”
穿云点头称是。面如白纸,神情恭顺。我听到能去,一阵高兴,伸手攀住大人的胳膊,摇晃起来。大人定睛在我脸上,棕色的眼睛雾气森然,他眨了一下眼,似乎要驱走雾气,辨认什么,动了一下嘴,但没说什么,轻轻用另一只手拿下我拽着他胳膊的手。那只手挪开我的手时,我感受到了一种温和的坚定。
温和地对我。坚定地拒绝。
有人进来通知众人:时辰已到,现在出发。
大人和夫人领头,众人鱼贯而出,穿过一条深深的走廊,走廊尽头有一扇门,门不大,银白色的门面上镌刻着正红的花朵,花瓣腻滑,花汁饱满,贵气逼人,呼之欲出。刚走近,花门从中间自动开启,隐入墙内,犹如花朵四散,落英入泥。我完全看呆了。
花门之后,黑暗中,看得到宽阔台阶,有数十级之多,向下延伸。台阶的尽头,是一辆通体透明的——列车——是的,穿云曾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