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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相信你!”绿毛怪冲着他妈妈大声喊叫,“我也不相信你!”转头又朝他爸爸喊道:“你们从来都是说话不算数!我一天一天困在这个洞里,你们哪儿也不让我去,天天吃的都是不知道你从哪里拖回来的动物、人类,有的半死不活,有的满脸惊恐,吸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画下他们死去前那怕到变形的面孔,你们告诉我画够那一面墙就会让我出去,让我亲自去捕猎,让我看看外面的世界,但你们看看,这全部的墙都被我画满了,到现在我仍然困在这里!!”
“我要朋友!我要出去!”绿毛怪越说越激动,一把扯过瘫坐在地上的我,扬声道:“现在就走!带着这个娃娃走!你们谁也别想拦我!”
绿毛女人一言不发,走到绿毛怪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白绿色的面皮微微抽搐,面骨随时要戳皮而出。我盯着那面皮下起伏不定的骨头,仿佛是两只黑暗的小手,分秒之间就要破壳而出,抓住他,掐死他。或者抓住我,掐死我。
“你走吧。这个人类的同伴正在外面等着你们,或者正在赶来这里的路上呢。当然前提是当他们问你你是谁时,你能清楚说明你的身份。”绿毛女人打完人,声音仍然轻柔,甚至更轻柔了。
绿毛怪不提防女人打他,略略发愣,绿色的眼睛明灭不定,突然怒气勃发道:“我是谁?我怎么知道我是谁?!你们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是谁’!”
“需要我们告诉你吗,你自己不会想吗?我们为什么既吮鲜血又食生肉、既抓人类又擒动物?我们为什么终日缩居在这山穴之中、不见天日?我们为什么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们为什么从来不敢让你离我们半步?年岁渐长,这些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吗?”绿毛女人语气冷静,字字清晰。我注意到她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我怎么想啊?你们围护住我,给我吃,给我喝,告诉我人类颈脖的哪个位置最容易下口,告诉我哪种动物吃起来口感是酸的,告诉我人类有多狡猾、血族有多邪恶、动物有多愚蠢,可是你们从来不告诉我动物死之前会大滴大滴流眼泪,那眼泪是烫的,比鲜血还烫!你们也从来不告诉我人类笑起来有多好看,好看到就算我肚子饿的要死也绝不想吃掉它!”绿毛怪说着说着语气开始颤抖。被藻绿色毛发覆盖的脸皱成一团,像是被践踏过的草坪。
“人类?人类是最善于伪装的族类。”绿毛男人冷笑道:“恐怕这个世界败坏的根源就在人类了。铲除一切与己不同之物是他们的本性。我这身上的累累伤痕,十之八九皆是人类所赐。”
“我不想听这些,你只要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人还是鬼,是人类还是血族?”绿毛怪烦躁起来,抓着我的手收紧了些。
“岸儿,”绿毛女人一边说一边又伸手过来,绿毛怪吓得往后一闪,女人的手还是摸上了他的脸,柔声道:“打痛你没有总是想着能瞒到什么时候就瞒到什么时候”她顿一下,看一眼绿毛男人,又不说话了。
男人踏前一步,仿佛也想像女人那样伸手碰触自己的孩子,但生硬笨拙、极不惯意,手伸出去,又收回来,好像无处安放,索性将手臂拗到背后去。
我被绿毛怪拖扯着,站在三个人之间,显得异常高大。我一低头就能看到他们三个的脑袋瓜我看到有一种极细小的灰白色的虫子在他们的头发里忙忙碌碌、爬进爬出是噩梦,还是幻觉吧我大叫一声,跳将起来,挣脱了不知谁的手。
还没来得及抬脚奔逃,眼前一花,腿一软,重重跌在地上。
意识还在。耳听得女人道:“她肩膀受伤,失血不少,我们听岸儿的,先不忙吃她,反正她也跑不到哪里去。”语气里有烦恶。
“我倒是担心她的同伴一会儿寻了过来。”男人语气踌躇。
我的心一阵紧揪,眼泪夺眶而出。
“哪能这么轻易了,有几个人类能这么容易穿行在山崖缝隙里——这么大只一个,你倒是把她弄进洞里来了,再说到得这洞里来的岔道数十条,等他们找过来,估计这位连骨头都不剩了,我们也有了存粮。”女人很是笃定。
“但听得她那几个同伴不是——”男人还是有犹豫。
“不是什么?”女人问道,语调轻柔,语气阴冷。
“不是人类。”男人沉声道。
“嗤!”女人冷笑道:“不是人类,那就是几只吸血小鬼喽,怕过吗?入不了口就当是给岸儿练练手好了。”
“你你没明白我的意思。”男人说。
“我是不明白,那你就讲明白给我听啊。”女人已有些微不耐。
“我是说,”男人看一眼绿毛怪,又看一眼女人,中间眼光扫过我一点点,没有停留,仿佛下了个什么决心道:“干脆我把她送回去吧反正岸儿也不许吃她我另外再寻其他猎物你看可好?”面有恳色,甚是愁苦。
“再寻其他猎物?这数天来你寻的猎物在哪里?”女人极其冷静地怒道,面色青绿,被藻绿色的乱发围绕着,如同一个深色浓稠的噩梦。
“我宁可饿着,也万万不肯吃它的。”绿毛怪突然插话道。
“好。好。真好。”女人连说三声,然后转面对绿毛怪,轻柔道:“过来,岸儿,你刚才不是问你到底是人还是鬼,现在我告诉你,你既不是人也不是鬼,但,你既是人又是鬼。”
第39章 巫影族()
“你看这个娃娃,”女人指着地上的我,像是指点着一个臭虫,轻声道:“她是人类,她有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等一会儿若是她的血族同伴寻来,你会看到他们是棕色的头发和棕色的眼睛。你再看看你自己,看看爸爸、妈妈,咱们是绿色的毛发和眼珠。”
绿毛怪探头过来,温顺地按照女人说的话看看我的头发和眼睛。
他一凑近,我就用耳语快速道:“请帮助我。”他像小动物一样,疑惑地睁大眼睛,鼻翼翕动。
女人扫我一眼,不以为意。接着道:“我们跟他们都不一样,我们是人类与血族秘密通婚的族类,世人称我们为‘巫影族’。”
巫影族?我竖着耳朵听。怎么没有听说过呢。世间五族,加上血族,哪来的什么‘巫影族’?
“万千年前,血族诞生,虽然法力强盛,自身居然无法繁衍。想来应该是神的意旨吧。血族之宗为了壮大族类,除了从人类中积极寻找、争取甚至是强迫新鲜加入者”女人娓娓叙来。
“什么是‘无法繁衍’?”绿毛怪问。(仿佛有人曾声音低沉告诉过我,血族“生命漫长却又无法繁衍”。)
“他们是被神诅咒的,神不允许他们有后代。”女人继续道:“他们生不出来孩子。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诱引人类成为血族,或者噬咬人类,吸食他们的血液后,被咬人类死里复活,活过来后就成了血族。”说到这里,深深看我一眼。
我打了个寒颤。
“当然后来血族一统天下,人类匍匐脚下,血族就开始名正言顺地要求人类贡献出他们的头生子,交由血族抚养长大,一定时日之后,这些人类的头生子就会经过一个特殊的仪式,由人类转变成为血族,成了血族的新鲜力量。血族就是借此繁衍生息下来,而人类,恐怕对血族已是切骨仇恨,只是敢怒不敢言”女人的话仿佛一根被牵扯的丝,从她的嘴到我的耳,越扯越长,越扯越细,细而不断,微微颤动,让我的身体里有一种嗡嗡发麻的回声。
眼前唰唰回放:姐姐的大日子为人的最后一天神圣式圣族新生
哥哥、姐姐、寄城,还有落英,还有我。我们都只是人类贡献给血族的孩子。我们不是大人和夫人的孩子。我们是人类的头生子,我们有自己的爸爸妈妈。现在他们都是血族一员了,只剩下我一人。他们喝血,我喝牛奶。他们身轻如燕,我蠢重笨拙。他们在外面的自由世界,我在这里等着被吃掉然后做成标本娃娃给这个绿毛怪当玩具玩。
“哇——”我悲从中来,放声大哭。只觉胸中气血翻滚,犹如炸裂,身随心动,我从地上腾身而起——确切说,是有一双手将我从地上提了起来——朝一个洞穴豁口处狂奔而去,脚不沾地!
瞬间已奔至豁口,突然觉得左右两臂骤然一紧,两股力量从背后拉扯着我,让我再也前进不得。回头一看,只见那绿毛男人和绿毛女人手臂变得好长,犹如两条绿藤,卷住我的胳膊,将我往回扯!
无影手提着我的肩膀,死不放手。那两条人肉绿藤更是愈缠愈紧。硬是将我生生拉扯得两脚离地,钉在半空!
我瞪着他们,涕泪满面。他们也瞪着我,脸上又惊又惧。
绿毛怪纵身跳到我面前,原本就矮,更是仰头望我,绿油油的眼睛盛满了好奇、羡慕、欢喜,“倏”一下,他的手爪就到了我眼前,我心中大骇,正不知他意欲何为,他伸出毛茸茸的手爪在我脸上蹭了几下——
——他是在给我擦眼泪!
“不要再流眼泪了,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飘起来的你是怎么做到的?”他天真地问,一边慢慢收回他的手,手指无意中挂到我颈中的某样东西。
他用一根手指勾起那样东西,忍不住好奇,使劲踮起脚凑近我来看。
蓝龙留下的那颗明珠!
电光石火。一段咒语如同一串落石,一颗,一颗,一颗,坠入深潭,荡出一圈,一圈,一圈,涟漪,我如同矗立水波中央,头晕目眩,身心荡漾。
屏息凝神。我紧紧盯着绿毛怪手里那颗明珠,低声,默念,一字一顿,犹如潜入潭底,将嵌入泥沙的落石,一颗,一颗,一颗,攫取而出,重见天日。
“岸儿!闪开——”我只听到一个惊到变形的声音。
是谁喊的,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