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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有些头痛,底下那群人号丧一般的悲恸哭喊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尽心尽责地教导了他们,让他们对自己产生了浓厚的师徒情义,不是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吗?
所以宴会上每年都会准备好酒,还是最烈的那种,一群十五六的少年,喝下肚子只管烧着胃,熏着脑袋,哪里还有功夫和众师兄弟互相痛哭,大半的力气都用在吃上了,就算没有多吃的,还有这宴会环节之三。
这天招摇山会聘请山下最好的楼管里最漂亮的姑娘和身段最美的名伶歌姬。
到时候在殿内唱两曲舞两段,众弟子的目光估计都会被移了去,等到天一亮,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就直接被自己的父母接回家去,来招摇山的几载,不过寥寥岁月、过眼云烟,转眼就都不重要了。
苏瑾原本在歌姬名伶上场之前就会找借口遁了,但是今天却不知怎么了,一首曲子方才唱罢,他都没有要离席的意思。
阿澜在梦澜殿的后方架起了一个烤火堆,那些锦鲤全部被他从林间带了回来,那方的蛇虫鸟兽实在太多了,原本他烤好了一条锦鲤,居然被一只从高处窜下来的猴子给掳了去,这让阿澜又心痛又自责,于是只好把火堆灭了,在梦澜殿后方生个火堆。烤鱼需得现烤现吃,若是让夜里的寒风一吹,滚烫鲜滑的鱼肉就会变得僵硬,还会泛起鱼腥味,味道就要差上许多。
孙管事过来,看到阿澜手法娴熟,嘴上夸了两句,就和他说起梦澜殿里的事:“今天仙尊居然迟迟没有离席,都看了两支歌舞了,还坐在上头动都不动。”
阿澜心中一动,手上的事半分不耽搁,轻轻地说:“师父大概是觉得歌舞好看?”
孙管事摆手,说:“怎会?仙尊他老人家见多识广,什么歌舞没见过,还会稀罕这昌南的那些抛头露面的舞姬?”
阿澜听到昌南,脸色在火光映衬中变得难以言喻,随后他又说:“或许师父心中有事吧,不然如此反常,当真不解。”
孙管事觉得有理,点了点头,说:“还有几条鱼?既然仙尊今晚离席得迟,最后一条鱼就备给他吧,这从后院塘子里钓上来的锦鲤,也让他品品味道。”
“嗯。”阿澜点头应道,木盆里还剩最后一条鱼,他也不多做处理,打算整条直接供至案前。一想到师父今日或许多有忧愁心事,又一想到自己烤的鱼能让师父尝到,不知为何心里就生出不一样的意味来,拿在手里的竹竿子都觉得被火烧得烫手,他捏紧了几分,手心里隐隐约约又有薄汗渗出来。
第15章 再遇()
苏瑾坐在软榻上醉得云里雾里,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大概是喝多了酒,许久不喝酒,没想到一次喝了四坛竟然就吃不消了。现在脑袋里不止冒出了东岳大帝,他觉得自己或许是在天界的百花节,众神皆在觥筹交错间谈笑着,有漂亮的仙子在翩翩起舞,烟雾缭绕,他独自一人坐在一角,面前的琼浆玉露已经被喝了大半,菜肴却半口未吃。同来的几位仙友过来举杯,他都是爽快又利落地下肚,毫不推辞墨迹。
这一场景冒出来,他就觉得自己大概醉得不轻,眼前的那一个个扭着腰软着身子像一条条水蛇一样的舞姬,眼花缭乱间他看得更加迷离。
坐在软榻上做得久了,他看着时辰差不多,于是准备偷偷溜了,可手掌刚刚扶着膝盖准备起身的时候,孙管事却端上了一道菜——整条硕大的、金黄色的、冒着滋滋的汁水的烤鱼,诱人的香味至袭他的鼻尖,让他生生地顿住了起身的动作,臀部只离开软榻不到半寸就复又坐了回去。
孙管事敛着眉看了一眼仙尊,在招摇山多年,她第一次瞧出了仙尊他老人家眼光里带着的是什么意味了,于是连忙把烤鱼放在了桌子的正中间,然后快速离开。
苏瑾先是盯着烤鱼看了一会儿,在意识到这东西定要趁热吃的情况之后,也丝毫不扭捏造作端着架子了。
烤鱼被处理的很好,上面只是撒了一些盐巴和胡椒,味道就上来了,汁水嵌在被刀子划开的鱼肉里,外焦里嫩,鱼肉入口即化。
一口下肚,他就想忍不住夸赞。这几百年间,也算吃遍了山珍海味,自家养的锦鲤没想到味道竟也不错,抛却鱼本身就是上好的锦鲤,烤鱼之人的手法也是相当地道。没想到那个什么厨子还有两把刷子,还以为只会做辣菜呢!
他飞速下筷,完全不担心有鱼刺卡喉咙,再配着酒水,做神仙做到他这个地步也算逍遥快活。
一条八斤的大鱼,转眼就被清理干净,鱼骨头摆在盘子里倒像是个完美的架子。苏瑾满足地摊在软榻上摊了一会儿,后又想到这是在梦澜殿,连忙正坐起来。吃饱之后腹部就涨,没坐半刻,他的皮痒痒了一般,最终还是偷偷遁了。
从梦澜殿的后门溜走,迎面吹来一阵冷风,酒饱饭足之后的身体暖和转眼就被这冷风打回了原形。他没有刻意用仙气护体,所以身上那件又旧又薄的青色长衫也抵不了多少风寒,凛冽的风像是一把锋利的长刀刮在一具还算坚固的躯体身上,虽然并没有带起伤疤,但是却依旧疼痛。
抛开这身修为和仙躯来看,他苏瑾也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若没有四百年前的得道飞升,估计指不定连六十岁都活不到就踏进黄土堆里去了。
可是他却宁愿在四百年前的时候死去,也好过现在这般郁郁不得终,漫无目的地漂泊在这世间,到哪里都一样,到哪里都没有她。
无限的寿命,不会生老病死,可以上天入地,能够受到万众凡人的恭敬和朝拜,却也比不过当初缩在落魄茅草屋里抱着古书翻来覆去,吃着糟糠,喝着米汤,只为一朝金榜题名来的享受。
被外头的风吹的耳根子都红了,他浑然不觉,唇齿间还留着刚刚下肚的烤鱼的香味,觉得哪天要再去后院的塘子里多钓几条上来,叫那个后厨的厨子烤着吃。
月色下,一仙人踱步在山间林里,身形打下的阴影又深又重,快要和地面上的黑土混在一起,分辨不明。
烛光中,一少年将熊熊燃起的火堆熄灭,零碎的火星子在空中飘着,像是红色的萤火,被风卷到半空中,不一会儿就灭了。
第16章 再遇(二)()
苏瑾漫无目的闲逛,山上大片的花和大丛的树此时在黑夜里显得杂乱无章。他甚至连路都记不清楚,好几次踩到了娇艳欲滴的花朵,皆是花色饱满的兰花,他对比自己南殿门前的那两盆君子兰,觉得这里的品质似乎都不怎么样,于是也不大在意了。
十几年前有一次回来住的时候,他大肆修缮了一番,往山上种了许多东西,凡是能长出果子开出花的,他都种,直至整座山上全是植被。
虽然招摇山顶上没有仙气笼罩,但是这山顶之外的地方却都多多少少被他照顾着,尤其是那些种着的花木,不然如此寒天,也不会漫山遍野地开着了,可现在脚下踩着用微薄仙气滋养着的各式花朵,却已经不成样子。
他往前行了几步,就到了竹林,身后是一条由兰花铺着的小路,花茎被压得折了下去,奄奄一息。
又走了几步,前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他耳朵灵敏,心里想过百中结果,手里已经蓄起了仙术结印,准备随时动手,却不料只看到一个削弱的身影在竹林间猫着腰,似乎在低头寻找着什么。
“明明在这里的……”那人小声呢喃着,借着月光摸索着。
苏瑾站在黑暗中,他暗暗地收回了术法,借用一根粗壮的竹子隐住了大半个身子,其实他完全可以隐身躲着,不消多少仙力。但他却只是躲着,盯着对方看了几眼,也没瞧出来到底是谁,但是看那人腰间的令牌,是招摇山的人无疑了,于是摇摇头放下了戒备,准备转身离开。
转身走了没几步,他脚底踩到了什么物品,捡起来一看,是藏书阁里的书,回头望了一下依旧在原地摸索的那人,心想大概找到就是这本书吧。左思右想,他还是没把书扔回原地,随手一丢就丢到了林子深处。
那人应声而去,看到了掉落在地上的书本,于是捡了起来,抖抖封皮上的泥土灰尘,塞到了怀里,然后向着竹林的某一处地方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多谢。”
苏瑾回身踱步,听到那声极轻的“多谢”,嘴角一勾,有些好笑,心情莫名地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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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澜捡回了书,心里猜测着对方到底是谁,是敌是友半分不知。但是书总算是捡回来了,只不过多留了几分心思,匆匆离开。
他独自一人回到住宿,多半的人都没有回来,这会儿都在梦澜殿里看歌舞罢。他洗漱了一番,然后躺到了床上。
床顶上的纱帐朦朦胧胧,有银辉照得屋内亮堂,同住的那位师兄还没有回来,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于是偷偷从枕头底下抽出了一条红色细线编成的链子,上面挂着一张黄符。那条红色的细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编着的花纹间缝隙里还留着些许污垢,若不是常年佩戴在身上,那细编绳子怎会又旧又老。
他指腹不断地摸着那张黄符,借着从纱帐透进来的光,看到上面的赤朱符咒,上面的符咒不知道是用什么笔写的,这么多年都没有半点褪色,黄符纸又软又韧,好几次他把这黄符混着衣服一起洗了,却也没有半点事,上面的赤朱咒文依旧鲜亮无比,新的一样。
他出生那年,天降祥瑞,清晨的时候天边紫气腾腾,万千百灵鸟齐齐从山顶飞出,世人皆道此乃象征帝天定会千秋后代国荣昌盛,父皇便特地去找道观里的一位云游大师求来的了这张护身符。帝天道术昌盛,十个人里面就有七个是修道的,皇室则更加尊崇,先皇太祖毕生所愿就是寻仙问道以求长生不老,后世承祖辈遗愿,渐渐的道士比将士还多,多得道观都快装不下了。整个帝天王朝,人人都只向往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