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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观都快装不下了。整个帝天王朝,人人都只向往天界仙法、长生不老,愈演愈烈,直至后辈三百年,终于是撑不住了。
不过须臾几百年间,蛮子踏平了整座帝天王朝,三百年的雄厚基业,一朝一夕之间毁于一旦。
看来他也不是什么象征帝天繁荣昌盛的祥瑞,帝天从他出生起,不过九个年头就灭亡了,这不是祥瑞,这是厄运。命由天定,天要这帝天亡,帝天下一刻就会被别人踏碎,连苟活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服,凭什么,凭什么好好的国,被人说打就打,难道这就是命吗?
去他娘的!
父皇说等他长到十五岁的时候就要给他取名字,入皇室族谱,承袭储君,说他往后一定是帝天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帝王,当会流芳百世。
可是名没有取,字也没有赐,只留了“阿澜”这一个乳名,还等不到他长到十五岁,就什么都没了。
阿澜盯着黄符出神,房门突然被推开,有人进来了。他连忙把黄符藏到枕下,然后坐直了身子。
应是那位同住的师兄,喝得醉醺醺的,老远就闻到了陌生的酒气。
那位师兄看着床便踉踉跄跄地走过去,差点扑倒桌子上摆着的蜡烛。阿澜急忙下床把蜡烛点上,烛火烧得旺了,屋内一瞬间就变得亮堂了起来,他掌灯坐下,一回头,却发现回来的并不是那位同住的师兄。
第17章 再遇(三)()
苏瑾漫无目的闲逛,山上大片的花和大丛的树此时在黑夜里显得杂乱无章。他甚至连路都记不清楚,好几次踩到了娇艳欲滴的花朵,皆是花色饱满的兰花,他对比自己南殿门前的那两盆君子兰,觉得这里的品质似乎都不怎么样,于是也不大在意了。
十几年前有一次回来住的时候,他大肆修缮了一番,往山上种了许多东西,凡是能长出果子开出花的,他都种,直至整座山上全是植被。
虽然招摇山顶上没有仙气笼罩,但是这山顶之外的地方却都多多少少被他照顾着,尤其是那些种着的花木,不然如此寒天,也不会漫山遍野地开着了,可现在脚下踩着用微薄仙气滋养着的各式花朵,却已经不成样子。
他往前行了几步,就到了竹林,身后是一条由兰花铺着的小路,花茎被压得折了下去,奄奄一息。
又走了几步,前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他耳朵灵敏,心里想过百中结果,手里已经蓄起了仙术结印,准备随时动手,却不料只看到一个削弱的身影在竹林间猫着腰,似乎在低头寻找着什么。
“明明在这里的……”那人小声呢喃着,借着月光摸索着。
苏瑾站在黑暗中,他暗暗地收回了术法,借用一根粗壮的竹子隐住了大半个身子,其实他完全可以隐身躲着,不消多少法力。但他却只是躲着,盯着对方看了几眼,也没瞧出来到底是谁,但是看那人腰间的令牌,是招摇山的人无疑了,于是摇摇头放下了戒备,准备转身离开。
转身走了没几步,他脚底踩到了什么物品,捡起来一看,是藏书阁里的书,回头望了一下依旧在原地摸索的那人,心想大概找到就是这本书吧。左思右想,他还是没把书扔回原地,随手一丢就丢到了林子深处。
那人应声而去,看到了掉落在地上的书本,于是捡了起来,抖抖封皮上的泥土灰尘,塞到了怀里,然后向着竹林的某一处地方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多谢。”
苏瑾回身踱步,听到那声极轻的“多谢”,嘴角一勾,有些好笑,心情莫名地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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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澜捡回了书,心里猜测着对方到底是谁,是敌是友半分不知。但是书总算是捡回来了,只不过多留了几分心思,匆匆离开。
他独自一人回到住宿,多半的人都没有回来,这会儿都在梦澜殿里看歌舞罢。他洗漱了一番,然后躺回了床上。
床顶上的纱帐朦朦胧胧,有银辉照得屋内亮堂,同住的那位师兄还没有回来,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于是偷偷从枕头底下抽出了一条红色细线编成的链子,上面挂着一张黄符。那条红色的细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编着的花纹间缝隙里还留着些许污垢,若不是常年佩戴在身上,那细编绳子怎会又旧又老。
他指腹不断地摸着那张黄符,借着从纱帐透进来的光,看到上面的赤朱符咒,上面的符咒不知道是用什么笔写的,这么多年都没有半点褪色,黄符纸又软又韧,好几次他把这黄符混着衣服一起洗了,却也没有半点事,上面的赤朱咒文依旧鲜亮无比,新的一样。
第18章 商陆()
他出生那年,天降祥瑞,清晨的时候天边紫气腾腾,万千百灵鸟齐齐从山顶飞出,世人皆道此乃象征帝天定会千秋后代国荣昌盛,父皇便特地去找道观里的一位云游大师求来的了这张护身符。帝天道术昌盛,十个人里面就有七个是修道的,皇室则更加尊崇,先皇太祖毕生所愿就是寻仙问道以求长生不老,后世承祖辈遗愿,渐渐的道士比将士还多,多得道观都快装不下了。整个帝天王朝,人人都只向往天界仙法、长生不老,愈演愈烈,直至后辈三百年,终于是撑不住了。
不过须臾几百年间,蛮子踏平了整座帝天王朝,三百年的雄厚基业,一朝一夕之间毁于一旦。
看来他也不是什么象征帝天繁荣昌盛的祥瑞,帝天从他出生起,不过九个年头就灭亡了,这不是祥瑞,这是厄运。命由天定,天要这帝天亡,帝天下一刻就会被别人踏碎,连苟活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服,凭什么,凭什么好好的国,被人说打就打,难道这就是命吗?
去他娘的!
父皇说等他长到十五岁的时候就要给他取名字,入皇室族谱,承袭储君,说他往后一定是帝天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帝王,当会流芳百世。
可是名没有取,字也没有赐,只留了“阿澜”两字,还等不到他长到十五岁,就什么都没了。
阿澜盯着黄符出神,房门突然被推开,有人进来了。他连忙把黄符藏到枕下,然后坐直了身子。
应是那位同住的师兄,喝得醉醺醺的,老远就闻到酒气。
那位师兄看着床便踉踉跄跄地走过去,差点扑倒桌子上摆着的蜡烛。阿澜急忙下床把蜡烛点上,烛火烧得旺了,屋内一瞬间就变得亮堂了起来,他掌灯坐下,一回头,却发现回来的并不是那位同住的师兄。
商陆喝了好些酒,此时整张脸都变作通红,也不知是不是被外面的冷风吹的还是喝酒喝的。阿澜完全出乎意料,看到来的人是大师兄,于是疑惑问道:“大师兄,这么晚了有事吗?”
商陆眼睛眯着,乌黑的瞳子里闪动着微弱的烛光,他头痛地揉揉脑袋,再一睁眼的时候却看到面前站着的人。
“阿澜?”商陆问。
“嗯。”
商陆听到对方应了,立马看了看自己身处的地方,抹了把脸上的困倦,说:“酒喝多了,竟然连——房——门都走错了,我明明记得是南——厢,怎么现在却——却在东厢了。”
阿澜心里也想问句为什么,于是摇摇头。
商陆看到自己贸然闯进他人的住宿,觉得十分失礼之余,也分外不好意思,于是抬着步子就要离开,可是刚从木凳子上站起来,整个人就突然失重了,复又坐了下去,脑袋里直发嗡嗡响。
“大师兄?你没事吧?”阿澜有些担心若就这样让大师兄回去,他会不会在路过花园的时候掉到那个鱼塘子里去,或者翻到在路边昏睡一夜。
商陆摇摇头又摆摆手,说:“没事没事,酒喝得上头了,手脚不听使唤,让师弟你见笑了。”
阿澜凝着眉,说:“师兄,你喝得太多了,夜路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商陆推辞。
阿澜却十分固执。
商陆再推辞。
阿澜再十分固执地一定要送,他拒绝不了,于是只能妥协。
随后阿澜匆匆披了一件外衣就出门了,扶着大师兄的手臂,向着南厢走去。
第19章 商陆(二)()
有许多弟子都从梦澜殿里出来,向着各自的屋子走去,路上还碰到好几个师兄,阿澜全部都问候鞠躬了。
倒是被阿澜鞠躬的这些,一个个都带着探索的目光看着商陆,又看到后者只披了一件寒衣出门,觉得越发不可思议,太阳一定是打西边出来了,难道大师兄和阿澜还秉烛夜谈了,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他们俩关系这么好的。
商陆已经有些不省人事,但是被阿澜扶着,路走的还算平稳,除了微微阖着的眼睛,倒也没被人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只是两人一起依偎着走路,行径有些说不上来的亲昵。
众同门脑中一冒出这个词来,瞬间都变得无话可说了,看向阿澜那件披着的寒衣,突然觉得那里面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阿澜完全不知道这些,商陆也已经在意识混沌中徘徊着,差不了多时就可以约见周公了,两人若无其事地向着南厢赶去,大概半柱香的时辰,终于是到了大师兄住着的南厢。他气喘嘘嘘地把大师兄扶到屋子里,然后点了灯。
商陆看到终于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立马就倒在了床上,衣裳和鞋子也来不及脱,不过一会儿,就传来了清浅的呼吸声。
阿澜心想:没想到大师兄平日里看着如此温和端正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像小孩子一样沾床就睡。夜里天凉,他便耐着性子把大师兄的鞋子脱下,然后盖上了厚厚的棉被,最后灭了屋里亮着的灯,轻声离开。
等从南厢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那位同住的师兄这会儿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于是他也立马钻进了被窝里,慢慢地用体温把被子捂热,缓缓睡去。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屋子里就进了许多人。
还有没散去的月亮,配着东边刚刚只露出了半边的太阳,日月共存,也有几分宏伟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