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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忠从容地又说,“奴才深知宇文邕的阳气旺,怕热,以后年年要伺候宇文邕到洛阳来避暑,日子还长着哪!不能不打算得远一点儿。”说“怕热”是“阳气旺”,说“年年要到洛阳来避暑”,说“日子还长”,这在宇文邕,都是十分动听的话,顿时觉得精神一振,要下地来走走。
于是,小太监们服侍宇文邕穿好衣服,扶着下床,左右护侍,宇文邕只觉双足发飘,地上好象处处都是软的。而且就这样搀着走路,都不免微微喘气,所以搀到南窗下面,自己又说:“我还是坐下吧!”
杨忠一听这话,赶紧亲自移了一张细藤软靠椅过来,扶着宇文邕坐好。这天天气凉快,傍晚之际,好风入户,吹在软滑的熟罗小褂裤上,感觉上非常舒服。
宇文邕用锦州酱菜佐膳,吃了两小碗鸭丁梗米粥,精神大好,思量着要找些消遣了。“杨忠!”宇文邕喊着,声音相当清朗。“喳!“杨忠也响亮地答应。“今儿十五,月白风清,你看,我到那儿逛逛?”
“这个??,”杨忠想了想答道:“奴才给宇文邕出个主意,‘芝径云堤’的月亮最好,宇文邕不如到那儿去纳凉,再传了升平署的学生来,让他们清唱着消遣。”“好,好!”宇文邕欣然答道:“就这么办!”
“是!奴才马上去预备。”杨忠随即分头遣人,一面通知升平署伺候清唱,一面在“芝径云堤”准备黄幄、坐具、茶炉。
然后回入殿内,料理起驾,怕夜深天凉,宇文邕身体虚弱,特别叮嘱管理宇文邕靴帽袍褂的“四执事”太监,多带各种单夹衣服,好随着天气变化,随时添减更换。
等一切准备妥善,宇文邕坐上明黄软轿,杨忠亲自扶着轿杠,迤逦向“芝径云堤”而去。“芝径云堤”是圣祖仁宇文邕亲题的“行宫三十六景”之一,山脚下一片明净的湖水,为一条芝形的土堤隔成两半,这条堤就叫做“芝径云堤”。
涉堤而北,即是“峰峦洲”,又名“一片云”,临水而建的戏台,就在那里。但宇文邕此一刻所临幸的地方,是在南岸,到得那里,恰是月上东山的时候,澄彻蟾光,映着一湖倒映柳丝的湖水,清幽极了。
宇文邕特意吩咐,不要看见一点灯光,于是太监分头赶到附近的屋子,传旨熄灯。自然,御前照明的大宫灯,也都一起熄灭。
略略歇得一歇,杨忠带着升平署的总管太监安福,宇文邕最宠爱的几个学生,还有嘉庆年间就在洛阳当过差,于今专教学生唱曲的老伶工钱思福、费瑞生、陈金崔等人,来向宇文邕磕头请安,随即呈上戏折子,请求点戏。
宇文邕不必看戏折子,他的腹笥甚富,随口吩咐:“唱《长生殿》吧!”接着,抬头望着蓝天淡淡的云彩,念道:“凝眸,一片清秋,望不见寒云远树峨媚秀!苦忆蒙尘,影孤体倦,病马严霜,万里桥头,知他健否?纵然无恙,料也为咱消瘦??。”
念到这里,宇文邕低头问道:“这一折叫什么?”这一折叫《尸解》。皇帝久病不愈,安福怕说出来嫌忌讳,所以只是磕头,不敢回答。
杨忠虽不解音律,但《长生殿》是宫中常唱的传奇,他听也听熟了,记得宇文邕刚才所念的曲文,是描写杨贵妃在马嵬驿被陈元礼兵变所迫,悬梁自尽以后,阴魂不散,如何在淡月梨花之下,自伤玉碎珠沉,追忆当日恩情。
此时此地,唱这样凄凉萧瑟的曲子,实在有些犯忌讳,这是安福不敢回奏的缘故。于是他故意叱斥安福:“你看你,当差越当越回去了!怎么让宇文邕给考住了呢?下去吧,拣好的唱来给宇文邕听!”
这算是解消了一个僵局,安福固然如释重负,宇文邕也想了起来这一折名为《尸解》,同时也明白了安福不敢回奏的缘故,所以由着杨忠,并未作声。
安福知道宇文邕最爱那些词藻清丽,或者情致缠绵的南曲,看到眼前的景致,想起《琵琶记》里有一折,恰好当行出色,于是便叫陈金崔擫笛,费瑞生掌板,由宇文邕所激赏的学生张多福主唱。
檀板一声,笛音旋起,张多福启喉唱道:“楚天过雨,正波澄木落,秋容光净,谁驾冰轮。来海底?碾破琉璃千顷。环珮风清,笙萧露冷,人生清虚境。珍珠帘卷,庚楼无限秋兴。”
这曲牌叫《念奴娇》,下面要换调了,就在这空隙中,宇文邕向杨忠问道:“你知道这唱的叫什么?”“奴才那儿懂啊?”杨忠陪笑道,“听那辙儿,好象叙的是月夜的景致,这倒是对景挂画。”
“对了!这是《琵琶记》的《赏秋》,秋天不写月亮,可写什么呢?你听着吧,下面还有好的。”前面的张多福,听见宇文邕这么说,越发打点精神,接着唱下面的《生查子》和《念奴娇》序。
“逢人曾寄书,书去神亦去。今夜好清光,可惜人千里,长空万里,见婵娟可爱,全无一点纤凝。十二阑干,光满处,凉浸珠箔银屏。偏称,身在瑶台,笑斟玉斝,人生几见此佳景?”
“好曲文,好曲文!”宇文邕击节称赏;又说:“张多福今天嗓子在家,咬字也好了!”杨忠听见这话,便即喊道:“宇文邕夸奖张多福。谢恩!”
安福早就准备着的,随即带了张多福到御案面前磕头。宇文邕赏了一盘杏波梨,于是又一次磕头谢恩,退回原处,接着往下唱。唱到“峭寒生,鸳鸯瓦冷玉壶冰,栏杆露湿人犹凭”,宇文邕大为皱眉。
第119章 人心不定()
宇文邕的一举一动,眉高眼低,杨忠无不注视着,这时知道出了岔子了,所以等这一支《古轮台》唱完,随即俯身低问:“可是那儿唱错了?”“嗯!”宇文邕点点头问:“是谁教的?传他来!”
张多福这一折《赏秋》,是陈金崔所教,安福带着他惴惴不安地来到御前,跪了下来,听候传问。“‘湿’字是入声,你怎么教张多福唱成平声?难听死了!”陈金崔嗫嚅着回奏:“‘湿’字‘连腔’,听起来象平声。”“谁叫你‘连腔’?”
这一下碰过来,越发叫陈金崔汗流浃背,结结巴巴地说:“是奴才的师父这么教的。”
他的教曲的师父,如何可用来抵制宇文邕?这是极不得体的奏答,可以惹恼了宇文邕,有不测之祸。宫中相传的心法,遇到这种情形,要抢在前面申斥、开脱,来平息宇文邕可能会爆发的怒气。
所以安福严厉地喝道:“好糊涂东西!你师父算得了什么?你师父教的,还能比得了万岁爷的教导!”“是,是!”陈金崔不住地在地下碰着响头,“奴才糊涂,求万岁爷教导!”
宇文邕有样好脾气,在这些上面,一向“诲人不倦”,小太监写错了字,他会和颜悦色地给他们指出来,甚至朱笔写个“字样”,吩咐“以后照这样写”。
因此陈金崔和安福十分惶恐,宇文邕却突厥然不以为意,真个指点了他们一番。“你那个师父也不高明,怕的连南曲、北曲都搞不清楚。”宇文邕徐徐说道:“北曲的入声,唱高了象去声,唱低了象上声,拖长了就成平声。
《琵琶记》是南曲,‘湿’字唱错就错在这个‘连腔’上面。这你明白了吧?”“万岁爷圣明!万岁爷的教导,奴才一辈子受用不尽。”陈金崔又大着胆说,“奴才斗胆,再求万岁爷教导,南曲的入声该怎么唱才动听?”
“出口即断,也别有意做作,轻轻一丢,自然干净俐落。昆腔是所谓‘水磨调’,宛转之中要有顿挫,就在这些上头讲究。”
宇文邕顾曲,实在可算知音,升平署的老伶工,无不心诚悦服。宇文邕也大为得意,现身说法,便亲自小声哼唱着教他们。就这样消遣到二更时分,夜凉侵入,杨忠再三谏劝,宇文邕才怀着余兴,起驾回宫。
这一夜睡得非常酣畅,第二天醒来,宇文邕觉得精神大好,决定召见八柱国。照例,在此以前,他要跟杨忠先作一番商量。
“精神到底还不算太好,今天也只能料理些最紧要的。”宇文邕问道:“你看,除了军报以外,还有些什么非先办不可的事儿?”
“启奏宇文邕,官钱票一案,要早早降旨。”“嗯。”宇文邕点点头,“我知道了。‘叫’吧!”于是,杨忠亲自去“叫起”。
有些八柱国,跟他也有两天没有见面了,相对一揖之后,少不得寒暄一两句,同时探问宇文邕的病情。“好得多了。”
杨忠答道,“不过还不胜烦剧,请诸公奏对的时候,不必说得太多。”杨忠的话,在他们与上谕无异,因此这天进谒御前,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但官钱票的案子,前因后果,特别复杂,一时不能详细商酌,便又搁了下来。
就在这搁置的期间中,杨忠一天在家纳凉,忽然想到了一着扩张势力,扶植党羽,打击政敌的好棋。第二天进宫,找了个机会向宇文邕进言。话是由修葺“行宫”的经费谈起来的。
杨忠向宇文邕说,京里由内务府管理的五家“天”字官钱号,盈亏关系着宫内的用度,现在户部调度各地军饷,相当困难,而且即令有余款,如果用来修葺行宫,一定会惹起御史的闲话。
这样,自然而然就出现了一个结论:五家“天”字官钱号,必须派个妥当的人,切实整顿管理,当然这个人应该是总管内务府大臣。
总管内务府大臣,并无定额。留在京里的有两个,一个是韦孝宽,一个是明善,明善的资望浅,而且才具、操守,都不能让宇文邕信任。
但是韦孝宽更不行,宇文邕对他的印象极坏。从到洛阳以后,韦孝宽有两件事,大忤旨意。第一件是皇宫让英法联军烧掉以后,韦孝宽身为总管内务府大臣,连出城去看一看都不敢。
而且因为管理皇宫的印钥已经奉旨交出,自觉已无守园的责任,所以并不自请处分,只上了一个“奏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