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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着实出乎伽罗所料。
以杨坚的性情,向来骄矜端贵,在满朝文武跟前都未必肯给多少好脸色,却能在吃过闭门羹后不久,屈尊来访外祖母,还是为了她的这些小事,实在让人意外。
难怪他今日态度陡然折转,却原来是早有线报。
她坐到桌边,见碟中有新送来的鲜橙,随后取了银刀破开,问道:“然后呢?”
“皇上说,如今隋城情势危急,你又顾虑太多,他分不出太多精力在这件事上,等出了隋城,危机稍解,再跟你细论此事。”
所以杨坚今日放她出白鹿馆,并不是撒手的意思?
伽罗微愕。
谭氏却叹了口气,“从前我只是听你说他的事情,以为他心意有限,所以你执意要斩断往来,我虽遗憾,也未力劝。从这回的事来看,殿下待你的心,比我所想的要诚挚许多。而你自出了东宫,非但不见欢喜,反而郁郁寡欢。伽罗,良人难得,一旦错过,便是终身之憾。”
“我知道,但是……”
“你那些顾虑,我早就说过,并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我和你父亲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蝼蚁,总能有法子自保,你不必顾虑。而皇上,也未必如你所想的那样轻易动摇退缩。”谭氏温声打断,握住她的手,“这两天你且静下心来想想,若没有太上皇那句威胁,你是否愿意回到东宫去。认清了心里的想法,回头见着殿下,才能心平气和、开诚布公地细谈,明白吗?”
伽罗默然。
比起重阳时,经过月余别理,她也渐渐领会了这场别离背后的含义。
也渐渐明白,终身错过的遗憾,恐怕比她所预想的沉重许多。
今日步出白鹿馆时的心情,着实比重阳那日与杨坚擦肩而过时,难受了太多太多。
这些都是她在做决定之初完全没有料到的。
谭氏又道:“殿下虽行事霸道,却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倘若你真的已对他无意,不情愿再回京城,他自然不会苛求。你先想清楚,再跟他谈明白,后面的路如何走,届时自然能看明白,千万别钻牛角尖。”
伽罗沉默许久,才缓缓点头。
倘若没了那层顾虑,她愿意回东宫吗?
当然是愿意的。
她最初抗拒杨坚,便是顾虑着端拱帝的态度。直至端拱帝威胁过后,那层顾虑便成了包袱,重重压在肩头,让她不敢向前,步步后退。
倘若抛开端拱帝,关乎东宫的记忆在此时想来,仿佛沾了少许蜜糖。不提杨坚陪她看过的流萤灯火和诸般景致,单是逗弄阿白时回头瞧见的他的眼神,回味起来也足以让人沉溺。所有的惊慌、悸动与欢喜都印刻在脑海,甚至连杨坚最初的冷厉眼神,在月余分别后回想起来都让人眷恋。
那些东西当时不觉得怎样,此时回想,却让人觉得弥足珍贵。
这样想着,仿佛肩上的重负果真卸去,能令她稍稍喘气。
甘甜的橙汁顺着喉咙入腹,伽罗趴在桌上,半晌,眉间犹豫渐去,唇角微微勾动。
李昺如约造访时,已是深夜。
他还是白日里的劲装,只是在外头罩了件黑色的外裳,夜色下走来,若非有甬道旁灯笼映照,几乎难以辨认。
到得厅中,他先给谭氏问安,说在外面诸事不便,深夜叨扰,且请恕罪。
谭氏笑着招呼,亲自沏茶,将桌上蜜饯糕点摆到李昺的面前,说先前在东宫时,多蒙他照拂,只是走得仓促,未及道别,是伽罗有其难处,叫李昺别放在心上。
李昺笑着说老夫人客气,又问伽罗这一个月里的经历。
末了,才不甚确信地问伽罗,“殿下当真愿意放你走?”
伽罗原本是确信的,经谭氏那番话,却不敢笃定了,只道:“应当愿意,不过还没松口。”
李昺沉吟片刻,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道:“白日里匆忙,未及细问,那封信我没见到,也不知你的打算。隋州近来很不安稳,倘若殿下松口,你和老夫人打算去哪里?”
第252章 可惜了青梅竹马()
“去南陈。”伽罗给他添上热茶,“外祖母在那边还有旧友,可以照顾我们。”
虽然是否决然离去还是两说,但倘若决定离开,她想去南陈,这事毋庸置疑,她也没打算瞒着李昺。
旁边谭氏瞧着时辰到了,自去里头吃养生的丸药。
李昺起身送她,又皱眉道:“为何去南陈?”
他对谭氏的底细知之甚少,更不知道伽罗那位叫做戎楼的外祖父,稍加思索,便道:“南陈路途遥远,风土人情与大隋迥异,怕是你不会习惯。其实”
“其实什么?”伽罗手底下剥栗子,不由抬头。
“若是为了避开殿下,其实不必走得太远。即便不愿待在京城,总也有安身之处。”
“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伽罗的语气云淡风轻,见李昺忧虑皱眉,便报以笑意,“表哥也不必担忧,我这只是权宜之计,未必会长住在南陈。往后若有时机,兴许还会回来。”
“会回来吗?”
“当然!”伽罗忽然想起旧事,随口笑道:“我还跟二姐约定过,等表哥有了小侄子,还要一道去贺喜呢。哪能长居南陈不回来。”
那还是幼时的玩笑话。
李昺从小是有婚约的,彼时李虎还居于侍郎之位,在京城算是个不小的官员。李昺十岁那年,李虎便与相交甚好的同窗立了儿女婚约。
伽罗在京城的时候,也曾见过那位姑娘,温柔腼腆,甚可人意。
那会儿年幼无忌,表兄妹闹腾得厉害了,也曾这般打趣过。
后来李虎被贬为侍郎,那位同窗却步步高升,外放做了大员,没两年,忽然退了亲事,将女儿送进宫里,给武元帝做了后宫。
李虎由此割袍断义,再未跟那位同窗往来。
等武元帝御驾亲征时,那位同窗还曾随驾在侧,被北凉人捉到了石头城。而那位腼腆的姑娘,则同太上皇的其他妃妾一起被武元帝安置在冷清的北宫,困在狭窄逼仄的四方宫墙之内。
李昺想必是受此影响,即便年已十八,却还未再提婚事,只一心扑在朝堂上。
而今被伽罗陡然提及旧事,李昺只笑了笑,举杯喝茶。目光觑向伽罗,烛火之下丽色无双,纤秀的手指染了些许软糯的栗子,她却仿佛乐此不疲,剥得很认真。
这样的场景令人眷恋。
哪怕诸多顾虑下,他不敢像杨坚那般毫无顾忌地横冲直撞,却也不想放任伽罗远走,从此两地相隔,相会无期。
更何况,心底里依旧不甘心地残存一丝希望。
李昺品尝她剥的栗子,忍不住又道:“舅舅在虎阳关养伤许久,如今应该启程南下了。他回到京城,必定要去我那里探望,更会挂心你的处境。我从军时曾在丹州置过宅子,跟当地一位都尉交情很好,舅舅也曾在那里为官,人情更熟。不如你暂且住在那里,待风头过去,我再接你回京?”
伽罗翘着唇角一笑,“父亲也许会乐意让我去南陈。”
“丹州更方便照应,将来要回京城……”李昺还欲劝说,却被伽罗笑着打断
“咱们只是说倘若,具体如何,未必不会有变数,表哥且省省苦口婆心。这栗子很好吃,表哥近来劳苦,多吃些补补力气!”她又递了几枚过去,目光清亮,半是疑惑,半是打趣,“放心,等定下去处,第一个告诉表哥。”
“也好。”李昺颔首,“若殿下不肯放,我会设法安排。”
“隋州这般情势,表哥可千万不能分心!”伽罗正色,将半碟栗子夺回来,好叫他听到心里去,“殿下不管如何安排,总不会伤我性命。但对付那位李昺,却是要真刀真枪的较量。我这儿暂且是小事,那边是万万马虎不得,得把浑身精力都用过去!”
严肃的神情,认真的语气,恍如四五年前在京城傅府时模样。
彼时他闯祸顽劣,她劝他时,也是这般神态。
她一直都拿他当哥哥,亲近信赖,这些年一直如此。
李昺对着她的目光,终究没再说多余的话。
三日之后,宇文述的商队建成,结队启程。
伽罗虽未出门,到底临近州府衙署,该知道的消息,还是半点不落的收到了耳中。
殿下驾临的消息早已传遍隋城,据说他抵达隋城没两天,便以御史参奏都督府别驾徐昂贪贿弄权、太上皇下令彻查为由,摘了徐昂的官帽,而后借着体察民情、查办匪类的时机,查徐昂的事。
据说两日之前,殿下就与随行的大将军杨玄感率卫队出城,巡查隋州各处折冲府,其中盯得最紧的,就是徐昂曾担任都尉的安定折冲府。
伽罗得知消息,不由为杨坚捏了把汗
宇文述往来各处经商,于各处官场的情形知之颇多。这位徐昂是李昺一手提拔起来的,不止自身官居高位,曾经手底下的那些弟兄,也被他变着法儿地安插在隋州各处的折冲府中,各自居于要职。这在隋州地界的官员富商之间,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而今杨坚要动徐昂,便是明明白白的要斩断李昺的臂膀。
再往深一点,便是要削李昺掌控多年的隋州军权了。
而李昺仗着武元帝的纵容和贵妃的助力,雄霸隋州一带多年,自然不愿放手。
这是场你死我活的硬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是以此时,整个隋城的氛围比来时紧张了数倍,州府衙署一带,更是以为殿下护驾为名,防卫戒备森严,其中多半却还是李昺布置下的兵力。
伽罗坐在马车中,随同商队出了石字街,瞧见白鹿馆紧闭的门扇。
杨坚和杨玄感都巡查在外,门口值守的侍卫早已撤去,里头不知是否还留有旁人。若果真留了人,那几乎无异于李昺手里的人质,哪怕是高手,李昺鱼死网破时派兵闯进去,也必定都难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