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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她是特意选了晚一些的时候进宫,估摸着正好能遇着皇帝去寿安宫。不料换好了衣裳才要出门,门上就有人报有上谕。
有上谕,长公主猛转过身去,一寻思却不大对味,捏着帕子出了门。
来得是个眼生的小太监,穿蓝绸衣裳,见她即扎地打了个千儿,脆生生问安:“奴才养心殿小林子,请长公主大安。”
长公主叫了起,问他皇帝有什么吩咐,小林子一哈腰,回道:“皇上口谕,宣李姑娘养心殿候驾。”
养心殿候驾,长公主心里登时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往他脸上打量,可小林子是底下跑腿当差的,不像吴宗保那样的老油子,干干净净的一片,反倒叫你什么都看不出来。她到底放弃了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进宫见驾?”李明微今日心神将将定了些,闻言心下又是一跳,目色复杂的看过来,“皇上……召我做什么?”
“不定什么。”传召传得突兀,长公主也说不出来什么猜测,一招手叫人来伺候她梳洗,一面道,“你且过去,待我见过了太皇太后,在隆宗门等着你。”
李明微略有些恍惚的点了点头,任丫鬟七手八脚的伺候着梳洗,净了面,挽了发,犹难以集中思绪。
罢罢,她心里叹了口气,万事犹它,她惦念有何用?她终究抹不下脸去见殷陆离,走到而今这个境地,早已是无计可施。这一劫渡得艰难,渡得过是幸,渡不过是命。
她换好了衣裳,汉家衣裳,长裙短襦,亭亭玉立,窗子里风一吹进来,不知有多袅娜多姿,长公主瞧一瞧,心思复杂的领她出了门。
二门外头专门有顶四人抬的青衣小轿候着,那头李明微先上了轿,长公主銮驾随后才行。
寿安宫十五十六两日总是热闹,她到时皇帝还在,和皇后一左一右的陪在太皇太后伺候,太后坐在边上,再旁薛老太妃也在,底下则坐了一溜的宫妃,正中站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孩子,三个男孩儿三个女孩儿,全是下一辈的皇子皇女。最小个儿那个穿小红袍的正背小手背《千字文》,咬字还不清楚的娃娃,却有模有样的摇头晃脑,不料中间卡了壳,左右瞧瞧,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别哭别哭。”太皇太后心肝儿肉的叫着揽到了怀里,拧着他肉嘟嘟的小脸笑道:“瞧着小脸皮儿薄的哟,跟你老子一个样儿,心气儿高一点子都不能比别个儿差。听达玛姆的话,你比两个哥哥年纪小,不用事事比着他们,他们背全篇了达玛姆也不赏,你哪怕背上一半,达玛姆也有赏。”
三阿哥委屈得什么似的,扭扭捏捏的不吭声儿,皇后暗着扯他,他也不搭理,闹得皇后都要变了脸色,倒是皇帝一句“行了,都去书房吧”叫这孩子一下蹦下了地,赶在哥姐前头打袖跪个安,一下子就跑没了影。
长公主瞧了一场,站在门口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一壁笑一壁进了门,,“玛姆将将说错了,这孩子可比咱们万岁爷小时候乖巧多了,人背不好书是自个儿生闷气,咱们哥儿背不好书,可是要闹得我整宿整宿都睡不了觉。”
皇帝启蒙是长公主教的,彼时年纪小,还不到上书房的年纪,偏他人小心大,扛着本比他还大的书来找她,她年纪也不大,正是好为人师的时候,竟就一字一字教了下去,至他上书房,竟已能背下全篇的《三百千》、《论语》及《孟子》。
皇帝但笑,“小时候的营生了,长姊要提到几时?”
长公主没理他,只朝太皇太后和太后道:“玛姆额涅瞧瞧,我头一次说呢,他就说这话,忒小气不是?”
上次她来太皇太后礼佛没见着,算着有个把月没见过了,一见之下自是高兴,招手叫她到跟前儿来,一面帮腔,“是小气,今儿不能饶他,叫他把请师父的束侑全补上来!”
长公主笑,“束侑就免了,借我点儿东西就成。”
皇帝一瞧她,“长姊想借什么?”
“前两日谱曲,总觉不对,皇上把你书房里珍藏的几本古谱,借我参详参详。”
“过会子差人送你府上去。”
皇帝应得痛快,她却不乐意,“我自个儿去挑,回回送你回回藏着好的叫人糊弄我。”
皇帝嗤她,“你还好意思提,你一借就是有去无回,要是有去有回的,朕还至于糊弄你?”
长公主但笑。
皇帝陪坐了许久才走,他一走,她也就寻了借口,跟着去了。
皇帝走在前头,见她跟来便略等了一等,果然她三两步就跟上前来。
他这个姐姐,他心里好笑。
长公主和他是同胞兄妹,骨肉亲情不比别个,因也没避讳,开口就问:“皇上召明微进宫所为何事?”
“她是叫明微?”皇帝答非所问的笑了笑,“取哪个‘明’?哪个‘微’?”
“你……”长公主倒吸了一口气,“你看上她了?”
第23章 未雨绸缪()
日头暖融融的挂在天上,阳光稍稍有些刺目,他微微眯了下眼,不答反问:“长姊觉得奇怪?”
“你!”长公主一时给他噎住,深深吸了口气才克制住,转而轻轻叹道:“珩哥儿,咱们小时候就说过,处在我们这样的位置,更应当思人之所思,想人之所想,不以一己之私而害人。”
“你御极以后,也尝说过,此仁君之道,未敢稍有忘言,忧天下,思百姓,摒私心,体下情。天下大治,海晏河清,皆你律己为民之结果。皇上,你今日却管不住你的私心,要它戕害了一介弱质女流么?”
她是冒了触怒他的危险进劝,一剂猛药,不成功,便成仁。
果然皇帝看了她一眼,面色一点点沉下去,她挺直着脊背与他对视,却见他忽地一勾唇角,似笑非笑,“她果然是好,才与长姊处过几日,就叫你肯这样为她说话。”
他掸了掸衣袍,望向她,噙着三分戾气与讥嘲,“长姊放心,她若不愿意,我不迫她就是。”
长公主心里蓦地一沉,他这不是让步,分明是在置她“戕害”二字的气。他会错了意思,她的话非但没有让他动摇,反而更加坚定了志在必得的心思。他是皇帝,自然有得手段叫她心感情愿的点头答应,倘他愿意,李明微能叫他哄得服服帖帖的进宫。
“我非此意!”她不禁上前了一步,深蹙着眉看他,“你要只是你,收了她也便收了,可你是大晋的君王,是天下万民的主人,前朝后宫,自来难脱干系,你问问自己,偌大的后宫之中,可有一个位置能容得下她?”
“皇上!”她眸中有深深的痛惜之意,望着他愈加言辞切切,“你只看到敏妃一人待她和善,可曾想过其他人如何待她?她不进宫,是客,是先生,进了宫,就只是一个人微位卑的妃子。到时恐怕连敏妃都要碍于身份,不得与她亲睦。陛下,我省得她入得你的眼,可那样一个姑娘,你忍心她日日仰人脸色,卑躬屈膝么?”
那样一个姑娘,皇帝蓦然想起那一日她将衣袖从他手中抽走的决绝,那一股子孤高不逊的气度,竟一点不惹人厌烦,反倒叫人觉得,她天生就该是那个样子,遗世独绝,众生莫近。
他目中微微动容,却瞬息弥散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她不会落入那般境地。”
“皇上要如何待她?”长公主反唇诘问,皇帝不语,她连连摇头,“自古宠妃多薄命,你宠她,她是众矢之的,护她一时,却护不得一世,你眼下宫中太平,不只是因皇后严苛,还因你一视同仁无有偏宠之故。你不宠他,罪臣孤女,你可能预见她在宫中处境?即便你要抬胡、李两家,亦绝无可能与八旗亲贵比肩,比照那些汉妃,在满蒙贵女的面前,哪一个不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皇上,”她长长叹了口气,“你或有爱惜之心,可并非非她不可。我知道你是有肚量的人,你就大方一回,放她一个自在吧!”
皇帝半晌未言,许久方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定定,无半点动摇的意味,“长姊,我要定她了。”
他挪开眼,越过巍巍的宫墙望出去,直看到了天的尽头。
那声音也仿佛从那天际传来的,轻却张斥着力量,“朕不信护不住她。”
她一时无言,一瞬间他已传撵起驾,头也未回的吩咐:“东西在懋勤殿,领长公主过去。”
“皇上——”
陆满福一声起轿将将要唱出之际,忽然那边长公主又紧跟两步,一口气只得又憋了回去,但听她道:“皇上要纳她,还是先送她出宫,正正经经的从李家纳进来。”
万岁爷那边儿却恍似未闻,半点没有反应,他悄悄作了个揖,转身挺胸抬头,鼓足了气高声唱道:“起轿!”
那金顶华盖的轿子渐渐远了,长公主深蹙着眉,终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皇帝不是个轻易会动摇的人,她能替她争的,也只有这些了。
御撵后头浩浩荡荡的一条长长的人龙,陆满福紧随着轿撵,鞍前马后的伺候。
那坐上的人忽然侧目过来,问:“费英东是几时起程的?”
“回主子,”陆满福思量了一下,忙道:“十三一早起得逞,路上顺利的话,赶到金陵约莫要十来日,再等李鸿志……”他顿了一下,偷瞟了眼皇上的脸色,才继续道,“再等他交割好了进京,得再半个月,若再等他家眷,估摸着又须一月……”
里里外外倒有三个月,皇帝蹙了蹙眉,叫她在宫里没名没份的留三个月,未必没有变故,叫她出宫,也不是没处安顿,只他心里却不大愿意叫她出去了。
他思虑什么,陆满福大约也知道,瞧了一会儿,小心着提醒:“主子,李姑娘的外家在京城有宅子,任天津卫盐运司副使的胡承庆,是胡夫人的庶弟,倘使派人过去,一来一回不会出十日不说,这亲娘舅送嫁,比远了一层的堂叔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