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氐难任丁!
“我们不敢停下来,后面的石桩一座接着一座地崩塌,我们只能不断地往前走。可血海就像没有尽头一样,怎么也到不了对岸!后来,我们终于耗尽了所有的灵力……”
感觉到周身骤然加紧的力道,以及头顶倏然加重的喘息声,锦凰知道这一步她赌赢了。那么,有了前面这些话作序言,接下来她要说的话让他信服的可能性便更高了。
她嘴角的弧度又往上勾了勾,脸上的讽刺意味更浓,粉唇继续开合着。甚至,就像是觉得苻璃还不够痛心,说出来的话、所用的字眼尽是“鲜血淋漓”。
“我们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掉进了血海里。周围的冤魂疯狂地朝我们围拢过来,尖利的爪牙轻而易举地就划破了身上的法衣,刺穿了我们的皮肉。我感觉到那些冤魂争先恐后地撕咬、啃噬我身上的皮肉,血和灵气不断地往外泄,耳边都是刺耳的尖啸怪笑声……”
说着,锦凰双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耳朵,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似是恐惧到了极点,疯狂地想要逃离那可怕的声音。
“没事了没事了。”苻璃紧紧地搂着她。
他的声线干涩嘶哑,眼睛酸涩地厉害,可没有一丝泪水涌出来,就像是都流干了一样。
锦凰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凌迟着他的心,反反复复地剔刮,绞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可就算是这般痛彻心扉,可与锦凰所经受的相比,哪及得上万分。他不过是心痛罢了,她所承受过的却是真真切切的剔骨去肉!
就是这般,苻璃才更加的懊恼悔恨。外界都道她贵为他唯一的嫡传弟子,荣耀万丈、气运逆天,可谁又知道他根本就没给过她这些。甚至,因为他的疏忽,她不知在凶险之地淌过多少回生死,受过多少难以想象的痛苦!
他终于明白,明明是自小长大的、极为熟悉的岺枢峰和他这个师尊,为什么伤了魂的锦儿都给忘记了,却偏偏是这些情景她记得这般清楚?因为深刻!因为无法磨灭!都印在了骨子里,所以即使伤了魂,也都记得清清楚楚!
数百年来,苻璃从未这般悔恨痛心过,还有深深的无力感。纵是他苻璃被誉为“沧阆尊者”又如何、修为再高深又如何,再强悍的实力都抵不过锦儿身陷囹圄时他不在身旁!
就连此时此刻,他嘴里也只能吐出一句“没事了”,根本无关痛痒。恐怕,锦儿就是因为对他这个师尊伤透了心,所以才会对他连一丝一毫的记忆也没有。
“没过多久我就昏死了过去,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到了一处村寨。就在我们以为终于走出幻境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们,他被困在那里已经两百多年。而我们,是继他之后闯进去的第二拨人!”
“当那人这般告诉我们的时候,我只觉得当头罩下来的绝望,几乎把我们最后的意志压垮了……”锦凰哭喃出声,嗓音中透着深深的绝望和痛楚。
苻璃明白那种痛苦,他也曾从那样的岁月淌过来,怎么会不懂。可是他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紧紧搂着她,给予她无言的支撑。
同时,他心里亦清楚,她此刻口中所提到的村寨,极有可能才是关键之地。
地狱之井、血海幻境,以及这个村寨,三者之间存在着隐蔽的传送法阵。换而言之,三者是相互关联、相互联通的。这样的情形在修真界不算少见。某些宝物或者异域因为其本身强悍的气息,会影响到周遭的地域,通常所见便是生成幻境。
所以,如果锦儿口中所提的“村寨”不是另一处幻境,那么内里乾坤极有可能就藏在那里。
但是,这种应气而生的幻境有个可怕之处。即是,如果本源的宝物或者异域非常的强大,那么因为它们而产生的幻境也就越发的凶险。越是接近本源,其危险程度越高。而依锦儿所描述,地狱之井以及血海幻境都是九死一生之地,那么“村寨”不论是幻境还是造成幻境的本源,危险程度只会高不会低!
有多少修士在这种一重复一重的幻境中丧命。有时候,他们丧命并不是因为实力不够,而是意志不够坚定。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最终击垮了他们所有的决绝,绝望之际便是死亡之时。
“已经平安无事了,出来了,都出来了。”苻璃心疼地拍着她的背,“锦儿,告诉师傅,那是处什么样的村寨?被困在里面两百余年的人又是何人?”
他痛悔的同时亦是无比的骄傲又无比的庆幸。他的弟子拥有非凡的意志和毅力,在经受了一次次的绝望之后仍然不肯任命,最终走了出来。
这是他的锦儿!他的弟子!
第二百九十二章:心机(三)()
锦凰似是吸了口气,压下胸腔中翻涌的情绪,缓了缓道:“那人名为叶酒,他自称是鬼宗长老。那个村寨,他说似是叫做‘仆句’的一个小部落?”
鬼宗叶酒?
苻璃是知道叶酒此人的。
鬼宗素来行事诡秘,性情又极为乖张,行走于世多与常人反其道而行,所以外界对鬼宗中人所知不多。而叶酒,却恰恰是鬼宗中为数不多行事颇为高调的鬼修之一。
苻璃见过他几回,是个性情极为张扬的青年人。听闻他天赋极佳,被鬼宗某位隐世长老看中收作了关门弟子,骨龄轻轻便担任鬼宗要职,极受掌门倚重。
记得他最后一次见到叶酒时,叶酒方结成元婴不久,而他当时的骨龄才九十六,在修真界确实算得上天纵奇才了。
再后来,也不知何故,突然间叶酒就没了声息。修真界事多繁杂,又瞬息万变,慢慢地他就被遗忘在了时光的洪流中。竟原来,他是被困在了那个叫作“仆句”的地方,且这一困还困了两百多年。
“仆句?可是从属于古百越众多族群部落之一的‘仆句部落’?”苻璃眉峰微蹙。
锦凰摇摇头,“弟子不知,那叶酒是这般说的。”
苻璃垂眸沉吟,若真的是百越之一的仆句部落,那事情就越发鬼魅莫测了。
他平素喜好钻研奇文异字,对古百越曾经繁杂却异常璀璨的历史也有所涉猎。所以,他是知道一些这个“仆句部落”的,但也仅仅是一些而已。
据记载,仆句是古百越众多族群部落中一支很小的部落,族中人数不过万,居住在如今的洛水和河泽一带。仆句人世代避世而居,极少与外界接触,几乎很少踏出部落之外。部落周围法阵林立,密林丛生,遮天蔽日,轻易不得寻。
据传闻,仆句族人痴迷道术功法,族中能人辈出。因为他们笃信血脉的传承会直接影响后代的天赋,所以对血脉极为重视,族中多数为内部通婚。
后来,经过万余年的时间洪流和历史演化,河海变成山林,密林变成湖泊,曾经繁盛一时的百越部落土崩瓦解。而本就神秘莫测的仆句部落,更是被遗忘在了历史的夹缝中,是部落迁徙?还是与外界通婚混居?亦或是消亡了?如今也无从得知。
苻璃正沉吟思索间,锦凰突然从他胸口抬起头来,眉峰紧蹙,神色带着深深的不解,“但是弟子发现,那个村寨的人,他们身上的气息与叶酒的非常相似。可是,他们又不像是鬼修……”说着,她迷惘而困惑地摇了摇头,“也可能是弟子修为太低,看不分明……”
既然他问她为何会使出鬼火,那么她就告诉他,从地狱之井到仆句部落,都和幽冥、厉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和鬼宗亦潜在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她就是要引导着,让他确信,她会使出鬼火是那里阴诡可怕的环境以及她所经历的一切使然,而非其他。
更深究地讲,叶酒之所以能够因缘际会地进去那里,极有可能是因为他鬼修的身份、是该他鬼修的机缘;而至于她,从一开始她就已经提过,是传送法阵突遇不知名的力量挤压,而后崩毁了才误打误撞地掉了进去。
锦凰用心极深,且措辞斟字酌句,让苻璃万般也不会疑心到她丹田中竟藏着一道鬼府神器的器魂!更不会想到他见到的鬼火,也是因为这鬼府神器而起!
她的秘密、她的命运从来都只能紧紧抓在她自己手里!
锦凰心机深沉,苻璃却是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他点点头,抬起眼帘看她,一面用袖口仔仔细细地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痕,一面问道:“锦儿,与师傅说说,那个仆句部落是何种模样?那些仆句人又是如何形事作为?”
锦凰依照脑海中存留的记忆,又经过一番筛选重组后同他一一道来。
她的目的是让苻璃确信仆句和鬼宗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话语中自然是往鬼宗靠拢。苻璃听罢,越发笃定心中的猜测,鬼宗即便不是与仆句同源,但也相差不远矣。
锦凰隔着长长密密的眼睫偷觑着他的神色,心中冷冷一笑。她的故事,可还没完。
她动了动唇瓣,继续道:“当我们发现那个村寨不似先前的血海那般诡异残酷时,便开始寻找出路。其实,我们私心里对叶酒的话是抱有怀疑的。我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个空间会严丝合缝到没有一丝破绽。”
“那时候大约是戌时三刻了,我们三人正走在村寨中,突然周围的竹楼里陆陆续续走出许多仆句人,往村寨的中心那里去。叶酒告诉我们,他们是去举行斗法大会。”
“于是,我们便在那些仆句人后面跟着过去了。我们隐在旁边,看着他们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事宜。时间转到亥时一刻之时,部落的首领带领着四名祭司走了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只托盘……”
“当那首领正要踏上高台之际,托盘上那条通体漆黑、透着诡异和扭曲的毒蛇,毫无征兆地朝我看了过来。那蛇目一片猩红,仿佛能渗透出血来,血色的兽瞳里面折射着诡异阴冷的光。对上那视线的瞬间,我感觉整个人就像是置身于恐怖阴诡的森森炼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