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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们端起茶盏,时间才像是复又开始了流动,大堂骤然爆发出鼎沸的喧哗。
锦凰和云铧心底都很明白,昨夜发生之事这些人都一清二楚。大约是瞧着他们骨龄年轻,便想先拿二人开刀,故而来的是两名筑基后期的散修。可他们大概怎么也没有想到,二人虽然看着年轻,却并不好惹。
所以,在云铧予以还击之后,他们便知道了两人绝非是软柿子,故而后来就悄悄地退了。但是,同样的,经此试探之后,这些人也越发的忌惮和防备,不会再轻举妄动,但也不排除会铤而走险。
如同第一晚,两名散修合力击杀一名筑基中期修士那样,多人联合起来一同暗算二人。毕竟,在这些人眼中,他们二人是与他们争夺宝物的敌方。
所以,为今之计,依旧是不动声色,以不变应万变。
……
到了午后,外面的沙暴开始有了逐渐减弱的迹象,随之,客栈内的气氛也变得躁动起来。
这些人都是冲着异宝而来,但皆因沙尘暴而不得不被困在客栈之内。无疑,在这样的情形下,谁先动谁就占得先机,那么也就有可能拔得头筹。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不少人开始按耐不住,有些甚至已经回房收拾好行囊,随时准备出发。
约莫未时三刻,终于有人等不下去,起身往外走。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拍门声,听动静,来人不止一个。
客栈里的小童快步走上前,拉开一条门缝,往外看了一眼便将门拉了开,一个接一个的湛青色斗篷从门口挤进来。直到门复又合上,乌压压一堆,仔细一数,竟足足有十五人。
看到如此阵仗,整间客栈又一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这些人先后摘下风帽,露出真容。
锦凰嘴角轻轻勾起,当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沧阆派丹殊峰曾经的首席大弟子,对江心月痴心不悔的狗腿子,童成!
云铧见她如此神色,密语传音道:“锦儿,你认识这些人?”
“瞧见了一个熟人,曾经丹殊峰风光赫赫的大弟子,童成。”
“曾经?”云铧疑惑。
“他曾和江心月想要暗算于我,结果被我识破。此事被派中掌门和长老知晓,沧阆派最容不得弟子自相残杀,童成为了维护江心月,将罪责全部扛下,遂被逐出了沧阆。”
闻言,云铧转头看向那堆湛青色的斗篷,眸光锐利冷凝,仿佛要在他们之中认出到底哪一个是童成!
照理说,修士对外人的目光会非常的警觉,然而,大约是因为大堂里的所有人都盯着他们,这些人倒没有特别地注意到云铧。
此刻,他们已经在空着的方桌前坐下,满满当当地坐了两桌人。
独坐的一人将斗篷解下,露出一张四十来岁的中年方脸,眉目肃然,嘴角下压,下颌处蓄着短须,不怒自威。
此人自进门之后就一直位列队伍之前,可想而知,是这群人的领头人。然而,让锦凰和其他有所熟识的人所怔然的是,此人斗篷下的衣着。确切来说,是他肩臂上纹绣的“古”字,以及袖口上明晃晃的三圈暗黄色袖圈。
与他一道儿来的手下见他动作,纷纷效仿,抬手解下斗篷,无一例外,清一色均是靛色的袍子,肩臂上无一遗漏上绣了一个“古”字。
据说,四大修真世家之二的陇西古家,其门下弟子皆着靛色袍子,且肩臂上均上绣古家的家徽,摩楔文字,“古”字。为何是摩楔文而不是现今所流通的文字,传闻,陇西古家的先祖乃是上古贵族、怀有上神血脉的摩楔氏。古家自诩身份尊崇,在所有弟子服的肩臂上均以古摩楔文,绣上一个“古”字,以此在外彰显身份。
而,唯一用以区分地位高低的,是衣袖上面暗黄色袖圈的圈数。最底层的弟子无袖圈,而作为地位最为尊贵的家主,据说有五圈暗黄色的袖圈。至于其他袖圈圈数分别在古家代表何种身份,大约只有内部之人知晓。
这群人之中,有半数以上袖圈只有一圈,而另外半数则是两圈,童成的衣袖上恰恰是两圈,可见他在古家的地位并不低。这倒不难想象,虽然他被逐出了沧阆,但到底曾是丹殊峰的首席大弟子,左祈那伪君子的本事不说学会了十成,六七成总归是有的。
锦凰眼底划过一丝讽刺和冷冽,没想到童成竟被纳入了古家?
她之前在沧阆派查过,他是陇西华城柳条巷人氏,进入古家倒也合情合理。只是今日,古家人如此阵势出现在屠龙镇,意欲何为?
陇西在屠龙镇以西大约隔了一个州郡,倒并不算太远。难道,他们也是察觉出了有异宝现世,想来分一杯羹?
很显然,客栈内的那些散修和她怀有一样的想法,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眸光或警惕或凶煞地盯着他们。
过了许久,终于有人耐心耗到了尽头,从位子上霍然起身,打开客栈大门走进了风暴之中。有一便有二,一个个散修谁也不甘落后,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原本几乎座无虚席的大堂一下子空了大半。
最后,只剩下锦凰云铧一桌,五魔修一桌,古家弟子两桌,一头发半白衣着邋遢、手持酒葫芦的金丹初期散修一桌,以及西南角落里眸状丹凤、面容精致雌雄难辨,着一身华丽袍子的男修一桌。
到了此刻还没有动作的,若不是真的沉得住气,那就是另有目的。
第四百一十一章:初入沙漠()
察觉到投过来的目光,锦凰侧首,瞬间与那人的视线对上。丹凤似的眼眸冲她弯了弯,捻起面前的酒杯,向她遥遥一敬,而后凑近嫣红得有些过分的唇瓣,慢悠悠地饮了下去。
明明是个男子,却无端给人一种风情万种的错觉。
锦凰蹙眉,眸光冷然地收回视线。
“锦儿,你认识他?”脑海中传来云铧的声音,“我竟看不透此人的身份,他的身上似是带了能掩盖气息的宝物。”
锦凰垂下眼帘,面上神色难辨,“如果我没有认错,他是魔界左使,南淭。”
她起初也只觉得此人衣装奇特,隐隐透着丝邪魅,但修为来来回回地看也只看得出是个筑基中期,若不是催动了九黎阴阳珠一探究竟,当真要被他给欺瞒了过去。
“魔界左使?”云铧大惊,密语传音中语气都透着不敢置信,“他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知晓对方身份后,他再不敢妄动。毕竟,以南淭的实力,一点小动作、甚至稍稍变动神色,都能让他侧目。
云铧维持着品茶的动作,让自己迅速镇定下来。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锦凰回他,“本以为看到那五名魔修已经足够惊异的,现在连他都出现在屠龙镇。只怕,这里的事情不仅仅是异宝现世这么简单。”
云铧眸色复杂地“嗯”了一声,随即想到一事,立时担忧地道:“那他方才做那番动作,他是认出你来了?”
“我想,是的。”锦凰的语气微沉,“先前在氐氏神庙的秘域之中,他曾与我正面相对过。”
方才他做出那番动作,若说不是刻意为之,她都想不出还有其他的理由。
“但我想,既然他刻意隐藏气息乔装改扮,混入到那群散修之间,必定不会轻易暴露身份。”锦凰又道。
云铧赞同,接口道:“明着他不会有什么动作,但保不齐背地里会暗施手段,我们还是得小心行事。”
……
陇西古家弟子的到来,让屠龙镇的形势变得越发微妙起来。
第二日,沙尘暴彻底停歇,逗留在客栈内的各方势力先后离店,往西南方行进。
前几日,强大的风暴之力绞断了异动产生的力量震动。如今风暴一停,气息和力量的变幻毫无阻碍地向四面八方传递开来,源头就在屠龙镇的西南向,约莫再过去百余里。
依照峊州大陆的地图所示,那里当属于荒原地界了,地处骈州东北向。
骈州虽然少水,但尚且还有山林,然而屠龙镇这一片的雨水却是逐年减少,地貌由湿向干最后变成沙,沙化之象连年递增。
原本,屠龙镇是掩映在密林之间,数万年来,随着沙化之象愈演愈烈,密林逐渐退化,日日向西南迁移。直到今日,除了屠龙镇,已经鲜有人烟,而屠龙镇西南方向大片的地域已经沦为荒原和沙漠,不要说人烟,便是兽类都几乎绝了迹。
……
锦凰和云铧是最后一波离开客栈的。
二人不紧不慢地收拾妥当,踏着灼热的艳阳,一人一架飞行法器,朝西南方向行去。
越是往前,前方传递而来的力量波动就越发清晰,时强时弱,时断时续。出了屠龙镇,人烟便骤然少了下去,连带着灌木也是如此,待再过去数里,便只有连绵不绝的荒漠。
一眼望去,满目的黄沙,零星点缀着些绿色。黄沙的尽头,与天连接的地方,隐隐有一层黛青色,不知是不是退化了的密林的边际。
传闻,在这片荒漠成形之后,再没有人横穿过这里。曾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士不信邪,仗着自己的修为驾着法器一头钻进去,结果,再也没见过他们回来。
就这些看似平静的黄沙,却不知其中暗藏了多少杀机,更不知这下面吞噬了多少的人骨。
……
明明不过是四五月的季节,在这里却仿佛到了炎炎夏日。没有树木的掩映,刺目的金光自头顶照下,人彻底暴露其中,若是时间一长,任你是再高深的修为都抵挡不住。
好在,锦凰和云铧早有准备,头上用丝织或麻布严严实实地裹住,只露出一双眸子。
两人将将行过一处沙丘,脚下的飞行法器像是突然失了衡一般,滑出一段扭曲的弧线,一头倒/插/进黄沙之中。
锦凰和云铧从法器上狼狈跌落,顺着沙丘的梁脊,自高处如同滚石一路跌至坦处,方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