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眼看着上帝似乎并不保佑自己;阿维尼翁的市民吓得魂飞魄散;他们甚至以为人类就要灭亡了
很自然的;绝望的人们涌向教皇宫;向教皇求救。按照中世纪欧洲教会的说法;教皇是上帝与尘世的中介;他既可以代表人类乞求上帝;也可以代表上帝赦免人类。他是唯一有力量终止这场大灾难的人。
如此一来;被信徒寄托了“生命不能承担之重”的教皇克雷芒六世;只好硬着头皮组织了盛大的宗教游行;发动成千上万的教士和信徒;举起圣像和十字架;唱着圣歌走街串巷;企图以此来打动冷酷的上帝;但结果却是弄巧成拙——在瘟疫期间;所有的集会游行之类的群体性运动;都只会加速黑死病的传播;因为这会增加人与人之间接触的几率;让一个携带病菌的患者可以一次感染成百上千的健康人。
于是;阿维尼翁的宗教游行才刚刚开了个头;参加游行的人就已经吐血倒毙了一大片;剩下的人吓得丢了十字架和圣像;四散而逃……教皇克雷芒六世痛苦地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让那些信任他的人死得更快。他只得推翻了自己的谕旨;下令直到瘟疫结束之前;全欧洲一律禁止举办宗教游行和集会。
从这一点上来看;这位教皇勉强还能算是个好人;在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后;就推翻了以前的谕旨:最起码;他没有为了自己的面子而牺牲别人的生命——在历史上;并不是所有的大人物都能做到这一点。
然而;无论教皇的人品是好是坏;他都没能找出对抗黑死病的办法。从此;圣城阿维尼翁再也没有游行了;连商人、香客和信使也迅速绝迹;街头变得一片沉寂——每天都有病人突然跌倒在大街上死去;或者冷冷清清在自己的家中咽气;直到死者的尸体发出了腐烂的臭味;邻居们才知道隔壁发生的事情。曾经终日丧钟长鸣的教堂;很快也一个个安静了下来;但却不是因为瘟疫平息;而是因为没有活人来敲钟了。
看不到希望的绝境之中;人们的心态也在不断改变。有些人在自身还健康时;首先立下榜样;教人别去理会那些得病的人;后来自己病倒了;也遭受人们的遗弃;没人看顾;就这样断了气。
另一些人丢下了自己的家园、亲人和财产;逃出了城市;仿佛以为是天主鉴于人类为非作歹;一怒之下降下惩罚;这惩罚却只落在那些留居城里的人的头上;只要一走出城;就逃出了这场灾难似的。但事实上;阿维尼翁的郊外同样到处是荒芜的田园无人耕耘;洞开的酒窖无人问津;无主的奶牛在道路上闲逛;当地的居民却无影无踪。道路上更是腐尸和骷髅遍地……
截止到市政当局崩溃之前;阿维尼翁全城就已经有超过七千座房屋成了鬼屋(这座城市总共才最多五万人);里面或是空无一人;或是静静地躺着正在腐烂的尸体。城市的墓地很快就堆满了尸体;再也无法容纳更多的死人下葬。教皇自己掏钱购买了一块土地;充作新公墓。结果那里很快就再次被一万一千具尸体堆满。更可怕的是;由于无人看管(守墓人由于天天接触尸体;感染概论太高;很快就第一批死光了);这座公墓很快成了猪和狗的食堂。凶残的狗儿们在街头成群结队地游荡着;吞食着各种倒毙的尸体;甚至直接闯入民宅;咬死和吞食那些垂死的病人。而更出风头的则是猪。一到天黑;也没人召集。所有能自由活动的猪就都集合了起来。它们咕咕噜噜地哼叫着;一路摸到市郊的公墓。然后撒了欢地在那里拿鼻子乱拱;不管拱出什么都胡啃一气。一夜猛嚼以后;这些猪儿们心满意足;打着饱嗝离开公墓;散回阿维尼翁的各个角落;留下墓地里的一个个大坑、一具具被猪啃得面目全非的尸体。第二天;它们还会回到这里吃夜宵。
——不仅仅是那些凶猛的恶犬在伤人;甚至连圆滚滚的猪都开始吃人了如此骇人听闻的场面;让每个人的世界观都仿佛碎了一地;许多迷茫的基督徒开始扪心自问;人类难道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了吗?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人们死亡的速度实在太快;甚至连猪和狗都来不及吃到了三月末;所有的墓地都没法再埋葬更多的尸体了;而掘墓人也死光了;同时死光的还有愿意主持葬礼的神父……
面对这样的局面;神志几乎错乱的教皇陛下;只好求助于河水。他给流经阿维尼翁城的罗纳河举行了祝圣仪式;使它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墓地。每天清晨;都有几百具尸体被投人罗纳河。如果运气好的话;它们将顺流而下;一道漂入蓝色的地中海。在那里;这些尸体将长眠海底;变成粼粼白骨。
日复一日;尸体扔进泥泞的墓地;任猪啃噬。日复一日。尸体被抛进汹涌的大河;流向大海……即便如此;虔诚的人们还是一如既往地信仰着上帝;祈求着教皇的拯救。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在黑死病的浩劫面前;不要说庇护信徒;教皇连自己都拯救不了
当阿维尼翁的教皇宫也开始散发出尸臭的时候;教皇克雷芒六世的精神终于崩溃了。
——跟历史上那些发动十字军东征讨伐异教徒;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争锋相对的铁腕前辈们不同;被法王一手扶植起来的克雷芒六世;并不是一个强势的教皇。他虽然贪污**;喜好奢华和享受;沉迷于音乐、诗歌和绘画;还有不少情♀妇和私生子;但同时也心地善良;温和得甚至有些懦弱。你可以说他昏庸;说他无能;说他不称职;但绝对没法说他残暴;可也没法指望这家伙能有一颗坚忍的铁石心肠。
所以;在宫殿里也爆发瘟疫之后;这位颇有后世“小清新”风格的教皇也逃跑了。他安慰自己说;反正自己也做不了什么;为什么要留在城里白白送死呢?教皇能活着;就是对全体基督徒们最大的鼓舞。如果自己染上一身黑斑;黯然驾崩;对上帝的事业又将是何等的打击!
如果是在平时;教皇的这一做法肯定会导致其余主教们的抨击;然后被各式各样的政敌群起而攻之;但此时此刻;他们早已自顾不暇;不是死了就是先逃了;没人能弹劾教皇的懦弱和丢弃职守。
所以;怀着这样崇高的思想;教皇自顾逃命去了。他离开了阿维尼翁;躲进了郊外的一座城堡。在那里;他闭门谢客;希望能逃过这场大瘟疫。城堡的大厅里燃起了两盆熊熊烈火。教皇陛下就终日坐在这两团烈火之间;认为热度或许可以避免传染——在原本的历史上;他又活了四年;但最终还是在黑死病进入末期的136年染上了瘟疫;很快一命呜呼;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帝在惩戒这位教皇的临阵脱逃。
※※※※※※※※※※※※※※※※※※※
——教皇逃走了;主教逃走了;教廷的组织机构被瘟疫抹掉了;昔日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的教皇宫;居然犹如废墟般变得一片死寂;到处弥漫着**的臭气。但即使是在这样的死亡之城中;依然有许许多多平凡的英雄。她们的无私行为;让那些对人性抱着悲观看法的人;也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光明。
当大批病人被亲人遗弃的时候;阿维尼翁城内的修女却勇敢地敞开大门。接纳了患黑死病的穷人。她们不俱死亡;夜以继日地照顾病人。她们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几乎所有的修女都死去了。
记载她们事迹的人如此写道∶“……我们必须相信;她们必定荣升天堂;安息在基督身旁……”
当教皇宫被抛弃的时候;教皇最器重的首席御医乔立克也不顾生命危险;依然留了下来救死扶伤。这位首席御医虎背熊腰;一嘴浓密的胡子;走起路来像头大笨熊。跟人谈话的时候;口中总是弥漫着浓烈的大蒜味儿;仿佛一个粗野的维京海盗。但是一旦拿起外科器械;他就会变成全欧洲手艺最灵巧的人。
乔立克的身世就是一部中世纪的“贫儿翻身记”;他生于法国的一个小村庄;父母都是普通农民。不出意外的话;他也该是个农民;老老实实娶妻生子;种一辈子地。但乔立克有一种罕见的医学天赋。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无师自通地学会处理伤口;矫正断骨;在当地小有名气。有一次;有一位贵族夫人从马上摔了下来;跌断了腿。请来的医生都束手无策;它的腿开始腐烂化脓;眼看就要保不住了。这个时候;有人把乔立克领来了。这个不识字的农家孩子给她处理了伤口。十天以后;这个女士就已经可以去做礼拜了。
这次治疗使乔立克的命运产生了转机。一位贵族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深受感动。他答应出一笔钱;让这个农村孩子接受最好的医学教育。从此;乔立克离开了乡村;走向了外面的广阔天地。
后来;这个农家孩子成了欧洲最优秀的医生。他先后担任过蒙彼利埃大学和巴黎大学的教授。由于命运的再次垂青;他应教廷的邀请;前往阿维尼翁;担任教皇陛下的首席御医。
大家通常以为教会都是坚决反对解剖尸体的;但并非总是如此。克雷芒六世教皇就是解剖学的支持者;他甚至公开鼓励乔立克解剖尸体;‘“以便能发现疾病的根源”。所以乔立克很喜欢阿维尼翁;他在这里一待就是二十多年;写了一部《外科医学大全》。以后的三百年里;这本书一直被奉为医学圣典。
所以;为了报答教皇的信任与栽培;乔立克不顾生命危险选择了留守教皇宫;想尽各种办法治病救人;他并不清楚这场瘟疫到底是什么病;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能不能帮助病人;但他还是想要做点儿什么。
当然;乔立克也知道这个病传染性很强;必须采取防护措施。所以他穿上了遮盖全身的黑色长袍;戴上了厚布手套;脑袋上顶着黑礼帽。最后还戴上了一个鸟嘴形状的奇怪面具;那个鸟嘴其实是个过滤器;用于避免通过鼻孔和嘴感染瘟疫;鸟嘴的中间塞了海绵;海绵里面吸满了混着肉桂粉的醋。
如此装扮之后;乔立克看上去就像一只诡异的大乌鸦。这只大乌鸦在逐渐走向死亡的阿维尼翁城内不断地穿梭;想尽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办法来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