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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中便如五雷轰顶;轰轰做响
片刻后;王斗揣着一盒从山东贩来的卷烟;带着满心的困惑离开杂货铺子;再次踏上了回家的路。
“……文登香?这是什么牌子?等等;这卷烟牌子是什么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在明朝的崇祯年间;这么早的时候;中国就已经有卷烟了么?我还以为最起码得到晚清甚至民国呢”
把玩着手里的香烟盒子;王斗愈发困惑地如此想着;隐约感觉这个世界或许跟他的认知不太一样。
而王斗还不知道的是;他的老婆谢秀娘此时正如获至宝地端详着新买的一面小镜子;喜得眉目带俏……
——在消息闭塞、交通困难的宣府乡下;眼下为生存而挣扎的王斗屯长;迄今还对其他穿越者势力的讯息懵懵懂懂、满心茫然。而在消息灵通、贸易繁荣的南方商埠;另一些同样是初出茅庐的穿越者却早已发现了各路先行者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巨大改变;并且感到了深深的惊惧与戒备……
第十一章、崇祯四年的二十七个瞬间(十一)()
第十一章、崇祯四年的二十七个瞬间(十一)
第十一个瞬间:初生幼虎的惊惧
崇祯四年十一月;杭州;大运河畔;拱宸桥码头
“……两位少爷;咱们的船已经到杭州啦”
伴随着船家的一声吆喝;年少名高的复社士子;来自安徽桐城的方以智呼出一口冷气;跳下客船;然后跟此行同来的好友俞国振并肩站在拱宸桥码头的栈桥上;默默地打量着这个闻名遐迩的陌生城市:
从拱宸桥码头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川流不息的车马行人;街道上的繁华让人很难相信这是大明即将覆灭的末世。眼下虽然是冬日;但天气却十分晴朗;温暖的阳光从蓝澄澄的天空中斜照下来;把左边一排房屋的阴影;投在宽敞的、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投在乘轿子的、骑驴的和步行的行人身上。街道两侧的铺面一家挨着一家——由于没发明汽车;所以古代城市的街道普遍狭窄;按照现代标准;那些最宽的“大街”也不过是条宽一点的“巷子”而已;宽度不过五六米而已。勉强可以跑两辆汽车的水平。不过地面有石板铺砌;还算整齐。除了店铺之外;沿街又有许多摊贩将街面占去大半;两边的店铺得招牌还在向街道中央延伸;看上去密密麻麻;尤其拥挤。来自四面八方的客商在叫卖着货物;和顾客们讨价还价。来自各地的士绅大户;儒生士子;在门前挂着精巧灯笼、养着各种竹木花卉的茶社里高谈阔论。茶座里座无虚席;生意兴隆;酒楼上人声鼎沸;笙歌盈耳;随风飘散着各种捏着嗓子的娇媚艳笑;与精美酒肴的诱人浓香……
——还未走到那传说中诗情画意、浪漫无限的西子湖畔;杭州的繁华街景就已经让人流连忘返。
尽管“建虏”、“流寇”之类的消息;已经愈来愈多的出现在人们的耳中;很多人都知道如今的天下各省连年遭灾;“哀鸿遍野”、“饿殍载道”一类的消息俯拾皆是。就连过去不常听说的“易子而食”之类的可怕讯息;也时有耳闻……到处是灾荒、败仗、加派、民变的噩耗;国家的局面仿佛一天乱似一天;就连在一向堪称富庶的江南;米价也一度上涨到了每石三两银子--大明开国以来;江南的米价还从来没有涨到这么高过。但是;这一切不祥的预兆;似乎都未曾给锦绣江南莺歌燕舞的花花世界投下多少阴影。那些来自远方的恐怖噩耗;对于诸位诗书酒棋无一不通的“江南风流才子”来说;仿佛只是嘴边的谈资罢了。
然而;一些令人不安的影子;也逐渐出现在了这里——街上的流民乞丐明显增多了;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在这几年的冬天;城内陆续收拾起来的“路倒”尸体也比往年多得多。从各地逃荒来的难民是如此之多;大量卖身为奴的落魄难民;挤满了城外的人市。以至于人口的价格直线下跌。青楼酒肆里则出现了许多外地口音的缙绅大户——明末北方的灾荒、动荡和战乱;辽东前线的空前败局;席卷西南的奢安之乱;层出不穷、多如牛毛的各种民变和叛乱;使得战乱地区的缙绅们纷纷背井离乡;成群结队地迁移到社会秩序相对安定的江南;在这温柔乡和销金窟中来“避嚣”。他们大多携带着一大家子的家眷奴仆和许许多多的金银财宝;在江南各城市买房置地;继续过着纸醉金迷糜烂生活;从而营造出一种畸形的繁华……
正当两人站在拱宸桥码头左顾右盼;不时交谈几句的时候;方以智带来的长随家丁方四;也终于找到了一个前来迎接自家主人的中年人。此人笑容可掬地自称是张岱府上的管事;奉命特来迎接二位贵客。
——在晚明的杭州;张岱这位人物可谓鼎鼎大名。他原籍绍兴;但长期寄寓杭州;算是个半个杭州人。他家世代为官;高祖官至云南按察副使;曾祖官至翰林院侍读。祖父官至广西参议。父亲当过鲁王府的右长史;是绍兴有名的缙绅望族。晚明年间的绍兴张家;不但是声望卓著的官宦世家;而且还是文化素养极高的书香门第;祖孙几代都工诗擅文;咸有著述;对戏曲、古董、金石、书画也有很深的造诣。
而且;张岱此人并非那种冷艳高傲的学究文士;而是行事待人颇为洒脱;自云“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可谓纨绔子弟的豪奢享乐习气和晚明名士文人纵欲玩世的颓放作风兼而有之。平日里好交纳朋友;在江南交游广阔;同时也算是东林复社一脉;跟桐城名士方以智自然也多少有点交情。方以智此次来杭州游玩;就是因为上次复社士子们在南京聚会之时;得到了张岱的热情邀请。方以智在带着新结识的朋友俞国振来杭州之前;还预先派人向张岱通报了船期;所以从三天前开始;这位管事就每天在码头上候着了。
言归正传;按照这位张府管事的说法;他家主人已经在杭州紫明楼设宴为二位贵客接风。这位管事本来是打算用府上的轿子来迎接贵客。但张岱却表示;凭着密之(方以智的表字)的性子;恐怕更喜欢一些新鲜玩意儿;所以吩咐他去新开的车行叫了两辆“澳洲车”过来;不知是否合二位贵客的心意……
方以智好奇地顺着那位管事的手望去;两个穿短褂的汉子各自拉着一辆奇怪的乌蓬车;正对他谄媚地笑着。领头那个貌似比较机灵的汉子;更是低眉顺眼地说道:“……两位少爷是第一次来杭州吧?小的陈二;他叫张八;咱申通号的车又快又稳;通晓杭州各大去处;不管是行商办事还是找乐子;包您满意”
这乌篷车全然不似方以智以前见过的马车或小推车;而更像是一把圈椅外面蒙了布幔再装上轮子;前面有两根长长的把手让车夫拉着;靠背处还有几根竹骨;似乎还能撑起个车蓬来。
“……啧啧;真是开了眼界了;这便是‘澳洲短毛;鼓捣出来的人力车?”方以智一边暗自猜度;一边照车夫的指点坐上车去;随即便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嗯;果然比轿子坐起来舒服”
看着同来的俞国振跟着也坐上了另一辆“乌蓬车”;那位张府管事才挺直了腰杆;转身趾高气扬地对两位车夫吩咐说;“……去清河坊的紫明楼;一路上有什么好看的南洋景;都尽着给二位贵客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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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以智此次前来杭州;其实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纯粹是为了消遣和开眼界的。
作为一名交游广阔、朋友众多的复社士子;方以智在明末算是相当难得的“消息灵通人士”;上到朝堂政争;下到乡野奇闻;皆有涉猎;并且对此兴趣盎然(说得好听点是心系天下;说得难听点是天生好八卦);堪称是“江湖百晓生”一类的人物。近年来的士林聚会之中;方以智常听几个岭南士子谈起广州城里这两年由“髡人”带来的各种“澳洲景”;不由得颇为好奇与向往。尤其是听说广州“紫明楼”里面那些只应天上有的享受;更是让他羡慕不已——在方以智最新购得的一卷《髡事指录》之中;对此有着如下生动描述:
“……髡人起诸海上;以商贾为本业。初据临高;即与乡民贸易;多收粮米布帛铜铁薪炭等物;而售玻璃及诸海外宝器。盖髡人亦知粮为天下之本;故经营之。又遣真髡郭逸;冒籍粤人;蓄发华服;入广州交易;设肆名为“紫诚记”。往来皆巨商;售澳洲宝器;一件即数千金;获利巨万。如是年余;富可敌国矣……逸为巨商;起居豪奢;尤嫌不足;遂挈妾来。其妾裴莉秀;原为澳洲名妓;殊艳绝色。从郭逸入华夏;乃设紫明楼;楼内陈设富丽;冠绝两广。余友曾自明;会稽人;时幕东莞;尝入紫明楼;与仆言之甚详。曰楼中多设小阁;名为“包房”;阁各有名;雕饰亦依其名色;各各不同。又有狡童艳妓;海外奇肴;醇酒佳果。一入楼中;五色俱迷;满目奢华;令人眩目魂迷;不知身处何方。其中有浴所;尤为人所称奇。其间有池方丈许;四壁皆以瓷制;中有喷泉;高可人许;琼波碎玉;温凉随人。而泉水不竭;池水不溢;四时常温;泉水自有香气;浴之周身带香;郁郁然三日不散。有名曰“涤香汤”。粤之巨商富室;逐欢其中;虽千金一掷;亦未可立得;需于旬日之前;预为约定。自是;郭逸遂富甲两广。逸虽富;不知自抑;而髡人之富名;洋洋然播于海内。后王督讨髡之役;实种祸于此也……”
如此新奇奢华、香艳迷离的绝妙销金窟;自然让一向好奇心很重的方以智提起了极大的兴趣。可惜广州与桐城之间隔着半个中国;相距实在是过于遥远;如今又是天下板荡;路途不靖的年月;即使在南方也不是很太平;所以方以智一直无法成行。不过听说今年在杭州也开了一家“紫明楼”分店;便动了前往一观的心思——虽然杭州的分店必然不如广州总店;恐怕难以目睹到那位“澳洲名妓”裴莉秀是何等的绝世风华;但多少也能领略一下那种异于中土的声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