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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只派了几个没地位的庶子庶女去澳洲人那边上学;主要还是为了输诚;而不是真心指望他们学会什么东西。
至于“澳洲人”就是靠着这些不能应试考科举的“无用学问”打败了官兵;占据了临高;席卷了琼州;兵威震慑两广;以后说不得还会赢得天下……他们则基本上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者很自信地认为;不管澳洲人眼下再怎么推崇杂学;背离圣人教诲;等到有朝一日得了天下之后;也肯定得要拨乱反正、礼贤下士、迁就他们这些读书人;把科举的内容重新改成四书五经才对——对于此类妄想;徐霞客基本持悲观态度。
当然;正如任何体制下都有另类人群存在一样;海南岛的士子之中;同样也有放弃八股时文;转而进入澳洲学校;一心“投髡”的。甚至还有外地读书人专门来临高求学“澳洲学问”的。但这眼下似乎还是少数。而且;即使是那些“投髡”的读书人;多半也是抱着“劝其众心向教化;不可一味凭蛮力”的想法;把自己看得好似救世主;却把澳洲人当做“需要拯救”的愚蠢蛮夷来对待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作为大明第一“驴客”的徐霞客;虽然在明末士林之中也是一个很另类的存在;但对于“澳洲人”不重诗书礼法;企图用“澳洲学问”以夷变夏的做法;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抵触——自古以来;改朝换代也是常事;不改的是读圣贤书的士人与天子共天下。可澳洲人教的书办的学和圣贤书基本没怎么沾边;偏生却把辖下版图治理得如此的兴旺;面对这样被忽视和冷遇的局面;读圣贤书的士子和缙绅又该如何自处呢?
带着这样烦乱的心思;徐霞客在今天没有继续在东门市内闲逛;而是去了郊外的云笈观进香散心。
——临高本地大名鼎鼎的“澳洲道长”;道号“盗泉子”的张应宸建设的“道教理事会”总部云笈观;位于临高县城以西五公里的永庆观旧址。这是一座始建于宋代的道观;明代洪武年间;曾有道士曾道宁募款重修;弘治年间道观毁于盗寇;正德年间由县丞王锡再次募款重建。当穿越者来到此地之时;距离永庆观的最后一次重建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百五十年。道观早已荒废;建筑物只留下石制的建基。
张应宸选中这里首先是此地的地价便宜;不但比东门市低;比临高县城内也低。其次这里距离县城不算很远;已经修通了道路;交通方便;又相对远离闹市比较清静。此地的房屋地基保存完好;盖房的成本不高。地基上还有不少古树;整修之后是环境相当不错。但由于宗教部门的经费总是不足;张应宸本人又长期在北方传教;所以现在只完成了大殿、办公间、道生宿舍、方丈室、藏经阁等一部分早期工程。
但即便如此;远离了喧嚣嘈杂的闹市;走在环境清幽的道观庭院里;看着大殿墙壁上老君、张道陵、葛洪、陶弘景、孙思邈等人的半身像(就是学校里那种挂走廊的画);听着观内道生们的齐声朗诵;还是让徐霞客感觉心头为之清净了许多。回头看看道观门外的树荫下;零星散落着不少供人歇脚的石桌石椅;刚才道观里出来的香客;大半都在这边拿出了茶果;悠闲地喝茶聊天;几个老先生正在下棋;也有人玩纸牌的;或者在看报纸和杂志;还有人拉起了琴声悠扬的二胡。
看着这一派闲适安逸的太平景象;徐霞客不禁感到心中块垒全消;念头瞬间通达——也罢;只要澳洲人能让天下府县尽皆如此安乐;纵然推崇杂学、以夷变夏;又如何呢?所谓的圣人之道;不就是为了天下安泰;百姓小康么?如果以圣贤书治国的结果就是天下骚乱、民不聊生;这等祸国害民的学问;不要也罢
然而;徐霞客这几日的走马观花;其实仅仅是看到了临高这地方光明与安乐的一面;却不知道为了营造出这样富足和繁荣的社会生活;同样也无法避免各种各样的剥削、压迫和奉献。
——任何一项伟大事业的走向成功;都离不开无数死亡与牺牲的残酷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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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深的矿井里;荼罗奋力挥出手里的镐;镐头撞击着岩层;发出一声闷响。
他全身赤条条的;上上下下都是汗;只有脖子上挂着一块早就没有毛的毛巾。一盏汽灯在侧后方放射出炫目的光芒;在煤层上投下他拉长的身影。
荼罗吐出一口长气;矿井的空气污浊难闻;但是他别无选择。
他被送到这里多久了?他不记得了;地下没有白天和黑夜;他没办法计算过了多少日子。
他知道的是;跟他一起送来的二百多个各部落的人;现在只剩下他和阿洛。
阿洛和他是一个村子的;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在和相邻部落的争斗中;他们被抓住了;然后被送到海边一个寨子里;在那里有白皮肤的毛人把他们押上一艘比一百条划艇还大的船。他把那条大船叫成黑船;因为他们被关在船里一个黑屋子。一起关着的;有很多很多人;来自各个部落;大部分都跟他们一样是部落的战士;在各种各样的情况下被抓来这里。
荼罗上船以后第二天;他听到风和波浪的声音;感觉船身的颠簸;荼罗知道船在开动了;但是没人知道他们要被送到哪里去。
被关在黑船里的时光很难熬;他们很多很多人挤在一起;几乎没有让人可以躺下的地方;每天只有一些红薯和一点点淡水。所有人都在呕吐;黑船里弥漫着难闻的气味。每天都有人死去;死者和不能应声的人很快被抬出去;荼罗听到旁边的人在说;他们一定是被丢到了海里。
有人想逃出去;但是很快被那些凶残的白皮肤毛人抓住;被活活的鞭挞至死。
阿洛每天都哭;想着阿妈;他每天都安慰阿洛。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死去;黑船里渐渐空了一点;他们可以躺下了。
忽然有一天;毛人打开了舱门;把他们赶出了黑船。
再一次看到太阳的时候;大家都不由自主的抬起了手;遮住眼睛。
他们被赶下了船;摇摇晃晃的踏上陆地;一帮奇怪的穿着灰色衣服的短头发的人接管了他们。他们讲的话荼罗听不懂;但是大概知道;他们这是被送到一个叫“三亚”的地方。
他们一起被安置在一个村子里;然后分到了衣服;每天有东西吃。但是不能离开那个村子。特卡部落的阿其罗和几个人想逃走;可是很快被抓了回来。阿其罗想要反抗;被短头发的人用奇怪的雷电劈死了。
他们在村子里住了十几天;就被驱赶着下了矿井。面目凶悍的监工打着手势告诉他们;每天每个人要挖3车黑石头;用来换3个竹片。如果超过3个;会有额外的奖励——通常是一些酒或者肉之类的东西。每10个竹片可以换一顿饭吃——大概就是米饭和一些萝卜青菜、空心菜之类的蔬菜或咸菜;偶尔还有咸鱼;可以一直吃到饱。但是如果没有足够的竹片;就只能饿肚子了。
这待遇听起来似乎还不错;但挖黑石头是一件非常辛苦的工作;很多人变得越来越瘦弱;染上病死去了。矿井下又是很危险的地方;每天都在塌方;每天都有出事故;每天都会死人。
荼罗一直和阿洛在一起;互相照顾;总算都活了下来。
他渐渐听得懂一些短头发的人的话;似乎说;如果荼罗能在这里于满三年;就会放他走。
——短头发的人的话很难懂;他只是猜测;似乎是这个意思。
荼罗一直用这个鼓励着阿洛;他们一定要活着回到阳光下去。
荼罗继续挥动着镐头;他忽然听到了一声巨响从坑道上方传来。
他抬头望去;看到石块泥沙簌簌的落下来。人们立刻往向上的坑道跑去。
荼罗也在跑;他听到石块崩塌的巨响;他也听到阿洛求救的声音。
他转过头;看到阿洛的腿被一块石头砸中;倒在地上。
荼罗赶紧回身;把阿洛扛在了肩上。
阿洛小小的身体;一点也不重。
荼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向上面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这时一块巨石砸落下来;荼罗和阿洛一起被砸在了下面。
——临高元老院下属田独铁矿生产安全记录:6…l年9月2l日;田独铁矿第二奴隶工作队g工作面发生坑道塌方事故;死亡十一人;伤二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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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曝晒的码头下;李四用力挥舞着手里的铲子;把一铲铲矿石装入旁边的货斗车里。
李四已经在博铺的码头上于了好几年了。
那年他从江西流浪到广州的时候;身上除了两片破草席以外一丝不挂。在破庙的墙角下饿得蜷缩成一团;疯了似的咬啮着从树叶到草茎的一切可以磨牙的东西;感觉自己离死亡似乎只有一根头发的距离。
这时候;救星来了;一碗热粥救了他的命。
李四被买了下来;虽然他过了很久都搞不明白;有谁会买一个即将饿死的人。
他被带到一个地方;那里有很多和他一样奄奄待毙的人。他被洗了澡;剪了头发;他被告诉每天有三顿粥吃。当李四真的端着一个椰子壳做的碗;碗里满满的是热腾腾的菜粥的时候;他蹲在墙角哭成一团;全身颤抖得好像打摆子——李四老娘死的时候;他也没这么哭过。
然后;他就被送到了海南岛的临高县——临高是个神奇的地方;充斥了各种神奇的不曾听说的物件。澳洲首长们跟神仙一样;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事情。
上船的时候;他满心惊惶;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海。李四永远猜不到以后他会每天在海边看着海讨生活。
刚到临高的时候;李四在净化营里呆了一个月。在那里他知道自己到了海南;现在是在澳洲人的手下。
李四在净化营学会了穿澳洲式的衣服;知道每天洗脸刷牙;还学着认起字来——他不记得多少次晚上躺在宿舍草垫上;睁大双眼不敢睡去;生怕醒来后发现自己依然蜷缩在破庙的墙角下。
这一切对于他来说;真有从地狱里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