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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枕上书(下卷出书版) 作者:唐七公子-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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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一拍他的肩:“对了,倘有不认识的姑娘歌声邀你,记住八个字,‘固本守元,稳住仙根’,倘有不认识的小伙子来劫我,也记住八个字,‘别客气将他打趴下’。这一路咱们前狼后虎困难重重,要做好一个互相照应,咳咳,当然,其实主要是你照应我。”
  苏陌叶嗯了一声。
  凤九偏头:“你这个声儿怎么听着也还像息泽的?不是让你变回来么?”一望天幕又道:“罢了罢了,时辰不早,咱们快些,不然看不到了。”
  待入深山,日渐没,春夜无星,凤九祭出颗明珠照路,见沿途巧木修竹,倒是自成一脉颇得眼缘的风景。
  鸣溪湾这个好地方是凤九从宫中一本古书上看来,古书贴心,上头还附了一册描画入微的地图。此时这册地图被拎在凤九的手中,权作一个向导。
  过一个山关,山里头火把点缀得渐密,有此起彼伏的清歌声,看来今夜断肠山是相思断肠,过这一宿,不晓得能玉成多少双看得对眼的鸳鸯。
  山中热闹,身后的苏陌叶却静得离奇,凤九体谅陌少今夜受了惊吓,行止上多关照他一些,并未找他搭话,容他路上宁一宁神。
  但断肠山既做了欢会场,他们一路行进深山,难免撞上几对鸳鸯。
  男女之事,除了“亲”这个字凤九略有研究,其他一概不甚懂。行过一条小径,明珠微光中,偶见林间一对鸳鸯手缠手足绕足地行止出格,她耳朵尖,还听得浮若游丝的几缕喘气声。
  凤九疑惑,估摸陌少宁神宁得差不多了,纤手遥遥一指,真诚请教:“他们在做什么?”
  苏陌叶顺着她的手指一望,滞了一滞,道:“打架。”
  凤九一听是打架顿时来劲,拽住苏陌叶的袖子将腿一敲,提议道:“脚走得痛,不如我们做个乐子买个大小,赌一赌他们今次谁打输谁打赢,顺便在此歇一歇脚。”
  苏陌叶沉默。
  凤九已兴致勃勃地从袖中掏出一把金锞子,见他模样皱眉道:“你怎的不说话?嫌我钱少?”后头这句话,语调拨得略有些高。
  林间正自纠缠的鸳鸯闻着这边的响声儿俱是一惊,探头遥遥一望,凤九笑嘻嘻朝他们招手,她这一挥手,一双鸳鸯立刻抱着衣裳撒脚丫子跑了。
  苏陌叶远目深山,许久才道:“既然人跑了也分不出个输赢,先走吧。”
  人都跑了,热闹自然看不成,既然无热闹可看,忍着脚痛早些到呜溪湾是正经,莫耽误了花开的时辰。不过林中这二人既是在打架,见了他们为何匆匆避开?她历来所见,打架的不都是越有人围观打得越起劲么?但,若不是打架,两个人缠在一处动手动脚地,还能是什么?凤九揣着这个疑惑甩了甩脑袋,眼见前头苏陌叶已多走了好几步,赶紧匆匆跟上。
  断肠山做合欢会,月老却忒不应景,九天弯庐似顶漆黑的大罩子罩在天顶上,他老人家隐在罩子后头,连个胡须稍儿也不曾露出来,受累凤九一路行得踉跄。
  越往深山里头,人烟越发寂寥,偶尔几声虎狼咆哮,凤九感慨此行带上苏陌叶这个拖油瓶帮衬,带得英明。
  清歌声远远抛在后头,行至鸣溪湾坐定时,入眼处,西围皆黑,入耳处,八方俱寂,与前山尽是红尘的声色繁华样大不相同。
  凤九将明珠收进袖子里,挨着微带夜露的草皮躺定,招呼苏陌叶过来亦躺一躺。几步远一阵慢悠悠的响动,估摸陌少承了她的指教。
  陌少今夜沉定,凤九原以为乃是嫦棣念的那封情信之故,方才路上听得丛林中飘出一阕清曲,她听出个首联和尾联,两联四句唱的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清曲袅袅朝进她的耳中,一刹间如灵光灌顶,她方才了悟。
  陌少何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翩翩然一风流纨绔尔,不过一封略出格的情信,何至于就惊得他一路无话?陌少无话,乃是见此良辰佳夜、玉人双全的好景致,想起了逝去的阿兰若,故而伤情无话。
  徒留陌少一人在静寂中钻牛角尖不是朋友所为,尽快找个甚么话题,将他的注意力转一转方是正经。
  满目黑寂入眼,凤九轻咳一声,打破沉静向陌少道:“书上说月令花戌时末刻开花,可能还要等个一时片刻。有首关于月令花的歌谣你听说过没有。”话间用手指敲着草皮打拍子唱起来:“月令花,天上雪,花初放,始凋谢,一刻生,一刻灭,月出不见花,花开不见月,月令花不知,花亦不识月,花开一刻生,花谢一刻灭。”
  凤九幼年疲懒,正经课业修得一笔糊涂账,令白止帝君十分头疼,但于歌舞一项却极有天分,小时候也爱显摆,只是后来随着她姑姑白浅看了几册话本,以为人前歌舞乃戏子行径,此后才罢了。今夜为安慰苏陌叶,不惜在他跟前当戏子,凤九自觉为了朋友真是两肋插刀,够豪情,够仗义。
  歌谣挺忧伤,凤九唱得亦动情,苏陌叶听罢,却只淡淡道了句:“唱得不错。”便再无话。
  凤九头皮一麻,隐约觉得今夜陌少有些难搞,但他这个模样,就更需要她安慰了。瞧着入定般的黑夜,凤九没话找话地继续道:“我么,对花草类其实不大有兴趣,但书上记载的这个月令花却想来看看。你可能不晓得,传说这种花只在玉女诞上开花,开花时不能见月光,所以每年这个时候都没有月亮。其实和月令花比起来,你和阿……”
  阿兰若这个名字已到嘴边,凤九又咽了回去。陌少此时正在伤情之中,伤的正是阿兰若,照她的经验,此时不提阿兰若的名字好些。她自以为聪慧地拿出一个“她”字来代替,道:“你和她,你们拥有过回忆己经很好了,你看这个月令花,传说它其实一直想要见一见月光,但是月出不见花,花开不见月,一直都见不到,有情却无缘,这岂不是一件更加悲伤的事情么?”
  良久,苏陌叶没有回话,凤九待再要说话,语音却消没在徐然渐起的亮光之中,眼睛一时也瞪大了。
  渐起的莹光显出周围的景致,一条溪湾绕出块辽阔花地,丛聚的月令花树间,细小的重瓣花换成花簇,发出朦胧的白光,脱落枝头盈盈飘向空中,似染了层月色霜花。一方花地就像一方小小天幕,被浮在半空的花朵铺开一片璀璨的星河。
  原来这就是月令花开。这等美景,在青丘不曾见过,九重天亦不曾见过。
  凤九激动地偏头去瞧苏陌叶,见陌少手枕着头,依然十分沉默,沉默得很有气度。不禁在心中唏嘘,将一个情场浪子伤到这步田地,两百多年过去了,这个浪子依然这么伤,阿兰若是个人才。
  瞧着颓然落寞一言不发的陌少,凤九不大忍心,蹭了两蹭挨过去,与苏陌叶隔着一个茶席远,抬手指定空中似雪霭飘扬的月令花,将开解的大业进行到底:“唔,你看,这个月令花开为什么这么漂亮,因为今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它在开放,是唯一的光亮色彩,我们的睛睛只能看到它,所以认为它最漂亮。”
  她转过头来看着苏陌叶脸上的面具,诫恳劝道:“这么多年你也没有办法放下她,因为你让你的回忆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她,你主动把其他的东西都尘封了,她就更加清晰,更加深刻,让你更加痛苦。”她认真地比划:“但其实那样是不对的,除了她以外还有很多其他的人,其他的事,其他的东西,有时候我们执念太深,其实是因为一叶障目。陌少你不是不明白,你只是不想把叶子拨开而已。”说到这一步,陌少这么个透彻人若还是不能悟,她道义已尽,懒得费唇舌再点拨了。
  没想到陌少竟然开了口。月令花盛开凋零此起彼伏,恍若缓逝的流光,流光底下,陌少凉凉道:“只将一个人放进回忆中,有何不妥?其他人,有值得我特别注意的必要么?”
  陌少能说出这么一篇话,其实令凤九心生钦佩。钦佩中怜惜之心顿起,不禁软言道:“你这样执着专一,着实难得,但与其这么痛苦地将她放进心中……”
  陌少打断她,语声中含着些许莫名:“我什么时候痛苦了?”
  凤九体谅陌少死鸭子嘴硬,不忍他人窥探自己的脆弱,附和道:“我明白,明白,即便痛苦,这也不是一般的痛苦,乃是一种甜蜜的痛苦,我都明白,都明白,但甜蜜的痛苦更易摧折人心,万不可熟视无睹,方之这种痛苦才是直入心间最要命……”
  陌少默然打断:“我觉得你不太明白。”
  凤九蹙眉:“唉,痛就痛了,男子汉大丈夫,做什么这样计较,敢痛就要敢承认。”恍然此时是在安慰人需温柔些,试着将眉毛缓下来,沉痛道:“你这个,就是在逃避嘛,如果不痛苦,你今晚为什么反常地没有同我说很多话呢?”
  陌少似乎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翻了个身,没言语。
  凤九心中咯噔一声,该不是自己太过洞若观火,一双火眼金睛扫出陌少深埋于胸的心事,令陌少恼羞成怒了罢?陌少他也忒小气了。
  唔,既然己经怒了,想来她说话也无须再这样小心翼翼兜着,开解大业暂放一旁,有个事情她实在好奇。她听说过阿兰若许多传言,阿兰若到底如何,她却不晓得,趁着他这一两分怒意,说不得能诈出他一两句真心。
  凤九状若平和,漫不经意道:“你方才说,只想将她一人存于回忆中,她是怎么样的?”
  夜极静,前山不知何处传来清歌入耳,隐隐绰绰,颇渺茫。陌少开口时声音极低,她却听得真切。
  “很漂亮,”他说:“长大了会更漂亮。”顿了顿,补充道:“性格也好。”像是陷入什么回忆,道:“还很能干。哪方面都很能干。”总结道:“她哪里都很好。”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挑的,自然哪里都很好。”
  凤九在心中将陌少这几句话过了一遭,又过了一道。长相好,性格好,又能干。怪不得阿兰若年纪轻轻便魂归离很天,有句老话叫天妒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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