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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耽搁，只怕是要一尸两命了。”
“左右都是要一命换一命的，让我试试，说不定还有可能。”
虽不知来人身份，可看着这忽然出现的两人，又气势非凡的模样，他们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哎，舍命陪君子罢了。”读书人无奈，早知道就不带她来了。
听天由命不是很好么？
非得要插手凡人事情，说什么没了娘亲，即便是再怎么幸福，生命里终究是有缺陷的。
读书人只好无奈的拿出自己的小本本，找到对应的页面，将那将死之人的页面划掉，重新加上命数。
他想了想，加几年好呢，不如先加个几十年吧。
反正这本本最后都是要冥主过一遍才算是作数的，否则他再怎么私自改动，都是无效的。
随稳婆们也就只能在外头等了，也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渐渐地没了耐心。
读书人冲他们微微一笑：“快了，马上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里头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孩儿啼哭声。
农户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来，随后们被打开，陆卿凌抱着襁褓里的孩子说：“母女平安，一切顺遂。”
这八个字，大概是农户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
他家一共有五个儿子，大儿子在上京里做官，二儿子在参军，三儿子在县城里，一家过的很是富裕。
这出生在家里的唯一女娃子，便成了他们的念想。
“既是姑娘接生的，母女平安，得依着姑娘的好手法。”
“故而，我家闺女这名字……”
“就叫净知吧，干干净净，知世明理，最适合不过了。”
“净知……净知……可真是个好名字呢。”
陆卿凌微微一笑，将孩子给了他们，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沉浸在新生儿的欢悦中，自己的内心却是一片怅然若失。
等到他们回过神来，才发现二人已经消失了。
“咦，刚刚不还在院子里头么？怎么忽然就不见了？”这不过才眨眼的功夫，便是走了，也能在村里头路上见到的。
“莫不是神仙来了？”
“可不就是神仙么，那姑娘生的那么好看！肯定是神仙了。”
稳婆都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能将脚先出来的孩子顺利生出来，且母女平安的。
故而他们心中认定了，这肯定就是神仙。
院子里同一时间出生的，还有个男娃，姓裴，至于叫什么名字，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出来了一遭，也就不必那么上赶着回冥川了。
眼看着夏季就要过去了，满街的树叶开始泛黄。
忠义候府里的人出来，在回来的时候又愣住了。
小侯爷陆明瑞到了该娶妻的年龄，但京城里没人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痴傻儿。
老太太身子越发的不行了，不爱动弹，也不爱吃东西，现在天气变凉，就坐在院子里头的藤椅上摇摇晃晃的，身上盖着薄毯子。
脑海中总能浮现出先前那三个孩子在时的热闹景象。
“宛然还是不肯将平安抱过来么？”老太太见身边的嬷嬷回来了，又是一个人，便失望的问。
嬷嬷说：“宛然小姐说了，平安小少爷身子不好，这院子里多病气，只怕是会和小少爷冲撞了。”
“罢了罢了，她不肯来就罢了。”
“到底是我做的不够好，晚年时，竟然让这些孙子孙女儿们，个个都避着我。”
老太太心中也酸楚的厉害，可她知道是自己以前做事太绝，没给自己留后路。
才导致如今这番景象的。
将军府变成了侯府，这都是晋王殿下对他们的恩赐，如若不然，将军府失势，早就被京城里那些人欺负的不成样子了。
到头来，晋王殿下还是念着他们的。
可念着他们，也是因为陆卿凌。
陆宛然在院子里逗弄平安，他现在长大了不少，就是走路还得忍扶着牵着。
偶尔自己扶着东西也能走上一段路。
丫头气喘吁吁的进来，大喊道：“姑娘，有贵客来了！”
陆宛然一身长褙子，头发简简单单的挽起来，看着温润也多了几分利落。
兰芝玉树般的气质，一眼就能记住了。
空明干净，翩然若雪。
她还没来得及问侯府来了什么贵客，那人就已经出现在院门外了。
陆宛然身子一僵，片刻后便是陡然红了眼眶。
她慌忙转过头去，着急的擦去眼泪，陆卿凌站在门口，与她遥遥相望。
这么近的距离，却让她觉得仿佛隔了很远。
她吸了吸鼻子，忍着心口的颤抖和疼痛。
说：“长姐站在那里作甚……还不快些进来坐坐。”
许久不曾见到陆卿凌了，陆宛然心中百感交集。
又是酸楚，又是疼痛。
虽不知陆卿凌经历了什么，但她那双眼睛没有了光，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进来只是抱了抱平安，说：“平安倒是长大了不少。”
“是，你不曾回来看过，他会叫姐姐了。”
陆宛然一边倒茶，一边掩饰自己的情绪。
又看了看她的身边，除了那满身书生气的清秀公子，便没有别人了。
“晋王殿下呢？”
她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虽然平稳，可水面还是起了一层涟漪。
她垂眸，淡然的喝下这茶。
“死了。”
什么？！
陆宛然如同晴天霹雳般，僵在原地，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她知道陆卿凌不会骗她的，从她目前的状态来看，便知道几分真假了。
“长姐，你……”
“我很好，你无须担心。”
陆宛然又沉默了下来，她永远都是这样，对谁都是‘我很好，我没事’的状态。
她永远都不让别人担心关怀，总觉得自己就能撑起半边天，可她的天就是晋王殿下，现如今，她的天塌了。
她还说自己很好，还让别人不要担心。
第四百二十二章 她的天塌了
她这般的要强，为什么上天就不能厚待她一次。
“平安，这是大姐姐，叫姐姐。”
她只能叫来了平安，企图用孩子能抚慰一下她的心，平安生的乖巧，大大的眼睛圆溜溜的。
稚气的喊着：“姐姐……”
可她脸上始终是没有笑容的，目光也是暗淡的。
陆宛然知道，她失去了她的天，伺候，她的心也是死的。
东陵可以没了晋王殿下，但她却不能没有晋王殿下。
“我带着平安，去见见祖母吧。”
陆宛然本是不想让老太太见到平安的，对于老太太，她心里始终都有一道过不起的坎儿。
但如今想着陆卿凌的伤痛，她抱着平安，心中或许多少能减少一些伤痛，便也就让她去了。
读书人留在院子里，做着自我介绍：“陆姑娘好，我是冥主大人的随从。”
他始终都没说自己的名字，许是年岁太长了，连他自己也忘了叫什么名字。
“冥主大人？”
冥主不是林之吗？
读书人笑着说：“现在她是冥主了，不老不死，不伤不灭。”
“这天地间，除了神，再也无人可伤她分毫了。”
这说起来，的确是很不错的样子，但陆宛然却觉得，她更多的是生不如死。
痛失所爱，自己却要不老不死的活着，被千年孤寂所折磨。
“陆姑娘想的对，这不老不死，可算不得什么好事，这是诅咒，是林之临死前对她的诅咒。”
“她被困在冥川，往后只能呆在冥川，想要出来见见你们，都得挑个好日子了。”
得到了某些东西，就注定要失去同等价值的东西。
读书人将这些都一一告诉了陆宛然，又说：“您母亲已经转世，如今也过的很好。”
“已死之人，虽不能复生，却能有个幸福的下一世，也是极为不错的了。”
“陆姑娘，该抛弃的抛弃，该忘却的忘却，过好当下，才是重中之重。”
从侯府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了。
偌大的上京街头，她觉得，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侯府终究不是她想去的地方，站在街头彷徨，瞧着万家灯火如豆。
读书人问：“不去见见您的三个孩子么？”
陆卿凌却苦笑说：“我该拿什么去见？”
“他们的母亲，还是万恶的冥川之主？”
读书人也不知道，但他说：“您首先是他们的母亲，其次才是冥川之主，不是吗？”
可陆卿凌始终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儿，夜里皇宫依旧是灯火通明，三个孩子睡在一张大大的圆床上。
宫外值守的太监嬷嬷们也都在打瞌睡。
陆卿凌站在床榻旁看了许久，心内酸楚，无法言表。
她看着这三个和楚行烈像极了的孩子，只觉得心痛如绞，痛苦的回忆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几乎快要窒息了。
孩子们睡得香甜，她俯身，一一亲吻过他们。
她只敢夜里偷偷的来看，不敢让孩子们瞧见她如今的模样。
读书人在一旁远远地看着，也只觉得心酸难受。
她在殿内呆了许久，一直看着孩子们。
“大人，天快亮了。”读书人看了一眼窗外，远处深蓝色的地平线即将泛起一抹鱼肚白。
早晨的风都是带着几分凉意的。
天亮了，就意味着她要走了，孩子们即将醒来，陆卿凌的眼里是浓浓的不舍，她从未觉得有如此的牵肠挂肚过。
她之所以不愿意让这三个孩子见到她，便是不愿意告诉他们，楚行烈已经死了的消息。
她这一生，到底是失败的。
推开殿门的刹那间，陆卿凌便愣住了。
一身漆黑蟒袍加身的楚挽辞，头戴玉冠，发丝高束。
原本清润的面庞，如今也多少染上了几分果决狠厉。
“来都来了，又何必这般急匆匆的就要走？”
陆卿凌收了惊讶的表情，苦笑说：“你一早就知道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