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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默笙乍然从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心头猛然一跳,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一股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
果然,后面那句话如惊雷劈在他头顶上,把原本的喜悦打的七零八落。
他的脸色灰败,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姐姐这是在拒绝他。
姐姐今日来见他,是要跟他告别,或许此生再不相见了。
君梓彤盯着他的脸,把他的一切神情看在眼里,实则她心里比他还难受。
每说一句决绝的话,都像是把刀扎在心口窝上,汩汩流血。
可有些话她不能不说。
她早就发现了,少年有些倔强,若她不把话说明白,他可能会一直等下去。
像他这般美好的少年,不应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他应该早点找个喜欢的人,夫妻恩爱,成家立业,幸福美满地过完下半辈子。
“我是皇朝的公主,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此生该走的路。
小时候该学习什么礼仪,长大了该嫁给什么人,都不是我能决定的。
对于你的喜欢,我心底其实也是欢喜的,甚至曾经产生了些奢念。
被人依赖着,被人偷偷爱着,于我而言,都是此生不可磨灭的记忆,也是唯一让人心生喜悦的美好记忆。
不管今后如何,天涯两地,你都会在我的记忆里,永远被封存在心底深处。
也请你把我留下心底,以后莫要再想起了吧,找一个爱你的人,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说到后面,视野逐渐变得模糊,眼角微红。
白默笙脸色越来越白,揪住她衣角的手越收越紧。
他刚要说什么,却被君梓彤堵住了嘴。
她忽而倾身向前,手抄到他后脑勺按住,加深了这个吻。
泪水混在其中,有些淡淡的苦涩。
君梓彤吻完之后,趁他还未反应过来,掰开他的手指,抽回自己的衣服,站了起来。
“若有来生,我不想生在皇室,只想做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嫁个平凡的夫君,相夫教子,过完一生。”
话音落,转身离去,脚步飞快,再不敢回头。
白默笙依然呆愣愣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一只手伸在床外侧,无力地耷拉着。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无踪,眼眶倏然变红,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滚落。
他生无所恋地转过身,面朝墙壁,瘦削的脊骨微微耸动,像只可怜的小兽。
直到整个身体都变得寒冷刺骨,才把手慢慢收回,盖在眼睛上,声音幽幽。
“姐姐,没有你的未来,和谈幸福,除了你,我再不会喜欢其他人了……”
君梓彤红着眼圈跑出来,没头苍蝇一样。
白嫣然的丫鬟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小姐交代了,就要尽职尽责地护送着。
两人刚走上回廊,远远地就看到独孤雪娇迎面走来,小丫鬟像遇到了救星,见她朝自己摆手,才转身离开。
独孤雪娇早就猜到她会伤心,毕竟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即便君梓彤没开口说,也能看出来。
她走过去,一把将人揽住,轻抚后背。
“想哭就哭吧,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哪个少女没点悲春伤秋。”
这话说的老气横秋,像是七老八十的婆婆一样。
君梓彤别扭地挣扎了两下,到底顾忌着是在别人府上,怎么可能大庭广众之下哭呢。
生生地憋着,差点没喘过气。
独孤雪娇无奈叹息一声,当即把人拦腰抱起,脚步飞快地朝门外马车狂奔而去。
一边跑一边忍不住感慨,得亏她现在换了个身体,很轻松就把人抱起来了。
唉,肯定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刚把人抱上车,马车缓缓而行,车帘紧紧阖上,里面传来哽咽声。
独孤雪娇大马金刀地坐着,双手抱臂,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只时不时地低头看一下自己皱巴巴的衣裙,面上欲言又止。
这条裙子是花颜绣坊出的最新款秋裙,如今上面沾满了鼻涕眼泪,算是废了。
君梓彤的帕子早就被泪水打湿,丢在一旁,倒是不客气地拿她的裙子当抹泪的,用的十分顺手。
双眼已经肿了起来,红彤彤的像只可怜的兔子,一边糟蹋她的裙子,一边还不忘埋怨。
“都是因为你,你若是个男孩儿,我母妃便不会想着跟姨母攀比,也不会眼光那么高,谁都看不上。
现在好了,我要被送去和亲了,还不知道嫁给什么样的蛮子,怕是没几天就要被磋磨死了。”
人在马车坐,锅从天上来。
独孤雪娇幽幽叹息一声,好声好气地附和着。
“对,都是我的错。”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般无所顾忌的君梓彤,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明明往日里比谁都骄矜,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猫,言谈举止优雅动人,像是从仕女图里走出来的。
若不是亲眼所见,真要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被掉包了。
也许是伤心到了极致,也许是绝望到顶,再也绷不住了。
面对这样的君梓彤,她还能跟她计较不成,除了顺着她,也别无他法。
“母妃一心想让我高嫁,想让我嫁的比你好,然后去姨母面前耀武扬威,才把我留到现在的。
姨母头三胎都生了儿子,为什么第四胎要生个女儿,四个儿子不也挺好吗?你说是不是你的错。”
这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独孤雪娇仰头看着马车顶,感觉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
想来她也是被逼疯了,要不让她发泄出来,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呢。
她帮君梓彤拍了拍后背,顺顺气,真怕她一直这样哽咽下去,要呼吸不顺晕过去了。
“你说的没错,怪就怪我是个女孩儿。”
马车缓缓而行,穿过万寿大街,驶入宫门。
君梓彤从马车上跳下来,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高冷,腰板挺的笔直。
若不是她眼角通红,谁能看出她刚才大哭一场呢。
她走出两步,又快步跑回来,抱了抱站在原地的独孤雪娇,声音轻若柳絮。
“谢谢你,娇娇,你和十七皇叔的婚礼我怕是没法参加了,走之前我会让人把已备好的礼物送过去,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话音落,转身进了宜春宫。
独孤雪娇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宫墙内,心里淡淡的哀愁。
生在皇家的人,无论男女,注定了无法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
以前的君轻尘是这样,君梓彤亦是这样,看似尊贵无比,实则没比寻常百姓好多少。
普通百姓羡慕他们的锦衣玉食,金尊玉贵,而他们身在皇宫这座牢笼,同样羡慕着普通人的自由。
独孤雪娇正要转身离去,忽而察觉到什么,环顾一周,却什么都未发现。
刚刚后背窜上一阵凉意,像是被人盯着,那种感觉不会错。
她脚步沉沉地往外走,极力让自己看上去跟平常无异,不能打草惊蛇啊。
可心里却在不停地琢磨着,在这宫里,谁会盯着她不放呢?目的又是什么?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看来以后入宫要小心些了。
第1186章 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第1186章 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凉京,教坊司。
自从得知了申屠扈的死讯,风慈越发睡不着了。
本以为他死了,心魔被除,能舒坦些,可他留下的那些记忆却如跗骨之蛆,根本无法磨灭。
即便勉强睡着了,依旧会被梦魇缠住,直至满头大汗地醒来。
刚从阳华城回来那段日子,她也像现在这般,几乎夜夜睁眼到天亮,可后来因为泷翼的缘故,偶尔还能睡几个时辰。
现如今,他似乎被伤到了,最近几日都不见踪影。
那天他追了出去,应该赶上盘庚了,对于她的决定,想来早就了然于心,对她失望透顶了吧。
风慈双眸紧闭,心思杂乱,刚有了些睡意,又被铺天盖地的画面碾压过来。
她像蛛网上无处可逃的猎物,将要被吞吃入腹。
四周漆黑一片,无论日夜轮换,天天如此,阴森又潮湿,偶尔还能听到老鼠四处窜的声音。
她抱着膝盖,团在笼子的一角,寒气浸入骨髓,渗入血液。
她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冷和饿。
那时候她刚被申屠扈抓到,穿了琵琶骨,扔在铁笼子里。
可即便动不了,饿到脸都脱相,她依然没有开口求饶。
申屠扈那般暴戾的性子,先是觉得她不识时务,想起来就让人抽打一顿。
后打也打腻了,琵琶骨也穿了,反而激起了逗小畜生的兴趣。
他每天闲着没事就来地牢看她,就坐在笼子旁的椅子上,即便她一言不发,他也能滔滔不绝说上半天。
昨天抢劫了几个城池,今天又杀了多少人,明天打算去哪儿放火,等等。
将他做的恶事当成趣事,事无巨细,全部讲给她听。
就这么多了几个月,发现她依旧不发一言,倒也不恼,反而觉得她乖巧,便让人把笼子抬到了他的院子里。
时隔半年,她再次见到了天光,泪流满面。
如今想起来那一刻,依旧不能平静。
不是她想哭,而是眼睛太久没接触到阳光,被刺激的。
申屠扈终于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不一样的表情,似乎更加感兴趣了。
原本在地牢,只是跟她讲那些杀人放火的事,把她弄上来后,开始当着她的面杀人。
若她扭过头不愿看,或是闭着眼逃避,便使劲扯她脖子上的金线。
申屠扈让人给她打造了一个黄金项圈,跟琵琶骨的金线穿在一起。
每次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扯一扯,看到她痛苦到扭曲的表情,他便开心了。
那样噬心折磨的日子大概过了一年,直到宁王带兵支援,到了北冥与大端的边界。
那时候的君轻尘年纪虽小,却足智多谋,兵法谋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