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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浑不在意,吴恙却听得愣了愣:“你不生气?”
“不生气啊。”许明意答得理所当然:“这些又不是小姑娘间的打打闹闹,她们刺儿上我一句,我便能抬脚将人踹荷塘里去。纪家利用了我,我昔日也利用过纪修,都身处在这争斗的漩涡中,各凭本事罢了。”
吴恙一时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眼底似有着思考。
许明意便又说道:“况且,换作平日,顺手出一出气便也就出了,可是眼下,若对纪修出手,岂不白白叫夏廷贞坐收渔利?到时别说出气了,堵心还来不及呢。”
说到这儿,她不免问了一句:“按说,这些不该是你最先考虑到的才对吗?”
他分明一贯才是做事最先看大局的人。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不一样。”少年答得毫不迟疑。
她同所有人都不一样,甚至这所有人中也包括他自己。
许明意先是一怔,而后眼底便溢出了笑意,垂眸端起茶盏,垂下笑眼“哦”了一声,握着茶盏吃了一口茶。
原来是因为她,所以才有了例外啊。
吴恙看她一眼,似乎是怕她认为他行事冲动心智不成熟,少年人不愿被喜欢的姑娘看轻,便一反常态地多解释了一句:“我自也不会做出不顾大局之举。”
许明意点点头。
她当然知道论起行事周全,她甚至根本是不如他的。
吴恙却觉得面前女孩子的态度散漫透着敷衍,不知怎地,一句“还不是怕你委屈”便说出了口。
一旁的小七听得瞠目结舌。
公子怎么还幽怨上了呢?
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扮可怜大法”?
不得不说,这未免也太不公子了吧?
还有公子是不是因为眼里只有许姑娘,所以忘了他还在这儿站着呢?
若是待会儿公子反应过来,为了颜面和尊严,会不会杀他灭口?
小七一时紧绷不已,想要默默退出去,却又根本不敢动这世上有什么能叫人瞬间隐身的功夫吗?或者说,现在聋还来得及吗?
偏是此时,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叩响。
吴恙没有回头,只道:“进来。”
门被推开,伙计拎着长嘴铜壶走了进来:“小的来给客官添茶了!”
趁着这机会,小七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他真的太难了。
伙计离开后,包厢内便只剩下了吴恙二人。
许明意这才接他方才那句话:“你放心,我没觉得委屈。”
若连这等小事都觉得委屈,那还做什么所谓大事啊。
况且,危机越来越近,她也没功夫去委屈。
吴恙只“嗯”了一声,温声道:“那这笔账便先记着。”
是他将她看轻了。
实则,仔细想一想,起初认识她时,他对她最多的便是发自内心的欣赏,觉得这是个能做大事的姑娘家
只是后来他面对她的心情慢慢变得不同了,生怕她受委屈,心中有一丝不痛快。
但他还是不打算改。
例外就是例外,在他这里,她永远是例外的。
日后遇到同样之事,他还将会是同样的反应,万一哪次她真的觉得委屈了呢?
当然,她若当真觉得他的做法不妥,那他则选择尊重她的想法就是他想做,和她不想让他这么做,这二者并不冲突。
“那便记着吧。”许明意看着他,心中安稳熨帖,眼中含着亮晶晶的笑意:“若哪日我突然觉得委屈了,就告诉你。”
看着这样一张笑脸,吴恙眼底也噙了笑,语气愈发温和:“好。”
许明意随后问道:“对了,方才听你说纪修之事,似乎对如今京中的局势十分清楚?”
“略知一二罢了。”
“那你同我讲讲可好?”女孩子的语气里有着虚心请教的意味,说话间,亲手替他添了盏热茶,推到他面前。
她如今最想听的便是朝堂局势。
听祖父说,听父亲说,偶尔也听母亲说那些权贵人家的后宅之事。
多听听总是好的,且各人所看角度不同,同样之事经不同之人说出来,也会叫她有新的思考和收获。
“想听什么?”
吴恙端起那盏茶,心情好的不像话。
“随便说说吧,什么都行。”
吴恙便尽量挑了些有用的说给她听。
在他停下吃茶的间隙,许明意站起了身来,推开了窗透气。
此时,窗外长街之上恰有一辆车身宽敞的油壁马车经过。
天气日渐暖了起来,讲究精细的人家,车壁两侧的车帘也已换作了轻纱。
午后有风拂过,将轻纱小帘掀起了一瞬,又很快落下。
但即便只是这一眼,也叫许明意瞧见了车内坐着的人。
那是一张女孩子的脸,本是一幅有几分灵气的长相,然而眉眼间于大多时间内,皆浮着躁傲之气。
或因近来自认多有不顺,除了躁气之外,此时更多了两分冷戾。
那是夏曦
这个两世皆与她处处不合的女孩子。
而方才那一眼,应当就是她见夏曦的最后一眼了恰巧她此时开了这扇窗,或正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但许明意心中也并没有什么太高兴的感觉。
当然,也并无同情在。
如夏曦这等出身得女孩子,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大多也有着许多身不由己之处,且即便只是女儿身,也并非就与朝堂权势之争全然没有关连。若是不懂得审时度势,反而肆意妄为,不顾家中荣辱利弊,那么,一旦被人利用,灰飞烟灭也不过是顷刻之事罢了。
所以,夏曦之事,也再次给她添了一份警醒。
今日夏曦会被兵部尚书府当作棋子拿来利用牺牲,明日或许便会换成她。
而祖父说过,在战场之上,想要保命,除了清醒的头脑之外,手里还需要有刀。
她现在便身处战场之上。
所以,这些皆要时刻谨记。
直到在府门前下马车时,夏曦都还在抱怨着:“能不能好好哄哄,听他哭了一路,吵得我耳朵都痛了。”
乳母一边拍着啼哭不止的孩子,一边应“是”。
薛氏从马车中走下来,将孩子接了过来,亲自抱在怀中,边耐心哄着边往府中行去。
夏曦看了自家母亲一眼。
总觉得母亲在抱二哥的这个孩子时,眼神总有些怪怪的
“夫人,姑娘”门房连忙迎上来,脸色复杂地道:“老爷等了姑娘许久了,姑娘快直接去偏厅吧。”
夏曦听得眉头皱起。
父亲在等她?
难道说先前去催她回府,却支支吾吾不说为何的仆人,竟是父亲派去的?
可父亲找她做什么?
331 恶鬼
总不能是因为她今日求着母亲带她一同出去上香的事情吧?
她被禁足了这么久,都快要被憋疯了!
且即便是有哪个多事的贱人将此事告诉了父亲,这个时辰本该在内阁忙公事的父亲,又怎么可能会为了此等区区小事,特意等她回来?
她自认还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的。
还是说,跟她的亲事有关?
夏曦揣着疑惑来到了偏厅,不料刚走进厅内屈膝行礼,便有一只茶盏迎面直冲她砸了过来!
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来不及闪避。
茶盏重重砸在女孩子的额头上,发出“砰”的一声响,伴随着女孩子惊叫的声音,青花碎瓷落地飞溅。
夏曦的额头顿时见了红,既惊且怒地抬眼看向坐在圈椅中的父亲。
但这因突然遭遇此等事而起的怒气在触碰到那双沉冷的眼睛时,顿时化为了畏惧。
父亲为何会突然对她动手?!
“你是疯了吗!”
紧跟着走进来的薛氏看到这一幕,将怀里的孩子塞给婆子,紧紧盯着丈夫质问道。
对周遭之事麻木已久的她,此时倒称不上有多么心疼女儿,更多的是因这一幕让她记起了心底最痛的那件事。
“曦儿很快就要成亲了,你砸伤她的脸,她还怎么出阁!还怎么替你笼络新科状元!”薛氏又上前几步,形容激动愤怒嘲讽。
夏廷贞冷冷地抬眼,看向那张神情已有些扭曲的脸。
现在这个疯女人,同他记忆中那个一向沉稳的妻子相比,说是换了个人他也信。
“出阁?你真以为,她还能嫁得出去吗——”夏廷贞眼神如寒刀:“还是说,你对你的好女儿做了什么事,至今还一无所知?”
薛氏依旧是那幅激动的神情:“我倒想听听,她究竟做了什么,竟能让你这个做父亲的对她下此狠手!”
夏廷贞看向站在那里神情反复的夏曦。
“镇国公府许姑娘之事,究竟是否与你有关!”
夏曦的身形颤了颤。
父亲怎么会知道……
“女儿没有做过!”她连忙摇头否认:“纵然女儿同许明意有过节……可女儿近来一直不曾出过门,怎么可能会是女儿!”
夏廷贞面上泛起一丝冷笑。
“为父也不曾想到你被禁足家中,竟还能行此不安分之举,如此看来,倒还是低估你了——夏家养你长大,给了你旁人比不得的荣华富贵,你却连乖乖呆在家里等着出嫁,都做不到吗?”
说到最后,那道声音已经十分平静,然其内寒意却愈盛,直叫夏曦觉得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她艰难地张了张嘴,挣扎着道:“父亲? 当真不是女儿做的……”
“京衙之内,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是不肯承认吗——”
夏曦微微瞪大了眼睛。
什么京衙?
什么人证物证……?
哪里来的什么人证物证!
她心中惊异交加? 然而迎着那道视线? 她到底没了胆量再一味嘴硬。
女孩子咬咬牙跪了下去。
“父亲? 女儿确实擅作主张了……”她紧紧抓着衣裙,语气小心翼翼却难掩慌乱地道:“可是女儿也是为了父亲和夏家啊……那镇国公不知好歹,处处同父亲作对? 女儿本想着?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