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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我便收下了。”
见她干脆地接过玉佩,徐英面上笑意浓了许多。
接下来说起话,也愈发愉悦放松。
“我这几日也有过一些想法。”徐英坐下道:“我还是想做玉雕师,不想丢了这份手艺,只是到了这一步,想来是没人肯用我了。”
顿了片刻,她眼神坚定地道:“此外,我想继续留在京城。”
这里虽让她经历了一场噩梦,但也是她长大的地方,是她的根。
况且,她还有着别的思量。
许明意笑着点头:“我也觉得徐姑娘该留在京城。”
或许在旁人眼中,徐英留在京中,在夏家眼皮子底下,是最危险的。
实则恰恰相反。
换作其他事,夏家动动手指便可以让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悄无声息地消失,而不会有人敢不识趣地多说什么。
可此次夏晗之事,与寻常小打小闹不同。
从民间到宫中,此中牵涉甚大,夏廷贞牺牲掉自己的亲儿子,才不至于让自己受到牵连——这样狠辣而理智的人,是不会为了一个区区徐英,再平白给自己招来流言与麻烦的。
至少在京城不会。
而若徐英离开京城,离开京中百姓的视线——
一个远远离去的人,又有谁会知道她究竟去了何处?连同生死也注定不会被人知晓。
“徐姑娘既还想做玉雕,不如干脆自己开一家店好了。”许明意建议道。
“自己开店?”徐英愣了愣。
这个她倒是还不曾想过……
许明意点头,认真地道:“就像尚玉阁这般,做珠宝首饰生意。”
女孩子说着,眼睛跟着微微亮了起来,就像是即将要自己开店一般。
毕竟珠宝首饰这种东西,再多也不嫌多,哪个女孩子幼时没幻想过能拥有一整座首饰楼呢。
当然,除此之外,她还幻想过能再有一座兵器楼——在幼时的许明意眼中,最圆满的人生应当就是如此了。
再长大些则发现,就自家的条件而言,这份圆满实在过分简单。
徐英听得也很高兴。
但更多的却是为难。
许姑娘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像尚玉阁这样的首饰铺,她便是再努力八辈子只怕也开不起来吧。
不过,大的不行,小的还是可以想一想的,毕竟这些年她也是攒了些银子的。
许明意方才也只是随口举个例子而已。
她倒也可以替徐英来出这个银子,或是借给对方,合适的铺子固然也能使人找得到——总而言之,但凡是同银子挂钩的,都不是问题。
可关键在于,徐英若突然开起了一家同自己的能力不符的珠宝楼,实在太过扎眼,必会惹人生疑。
开一家不起眼的小铺子,省心之余,又可以时时出现在百姓们的视线中,最是安稳不过。
待说定了此事后,许明意便开口请辞了。
她今日来,原本是不放心徐英。到底也有的是大仇得报之后忽然没了挂碍,因此生出轻生念头的人。
现在她则可以安心了。
……
同一刻,京中吴家,定南王世子夫人刚使人送走了几位夫人。
奉天殿遭雷击之事刚过去没几日,她过个寿辰也不好大肆操办,本是打算关上门自家人吃顿饭便了事,可怎奈有些人为了彰显关系好,坚持非要替她庆贺。
横竖没法子赶人,只能佯装感动地接受了。
如今极不容易将人送走,徐氏带着丫鬟婆子回到院中,见书房的灯大亮着,显是丈夫又在看书,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丈夫不解风情。
儿子也没个表示。
徐氏正觉凄凉时,刚进得堂中,就听得丫鬟来禀:“夫人,世孙过来了。”
徐氏有些讶然。
都这个时辰了,她本以为这臭小子早该睡了。即便没睡,但凡争气些,也该趁着这好月色,出去会心上人了。
眼下看来她到底还是太高估这臭小子了啊。
“让人进来吧。”
145 互相嫌弃的父子
徐氏说话间,在椅中坐了下去。
不多时,吴恙行入堂中,抬手行礼。
“母亲。”
徐氏点头,笑着问:“怎这个时辰还未歇下”
或许是在不解风情的丈夫身上经受过太多失望,徐氏连带着对儿子都没了什么期待。
是以在看到少年空空如也的双手时,徐氏内心并没有什么起伏,反而有一种“呵呵,果然如此”的麻木感。
“听说母亲送走了各府夫人,儿子方才过来。”
吴恙说话间,转头看向堂外,道:“拿进来吧。”
一名小厮应了声“是”,提着一只竹篮走进堂内。
徐氏下意识地看过去。
然而那竹篮上覆着一层青纱,一时叫人看不清里头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而正当此时,那青纱忽然动了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
然后又抓了一下。
轻薄的青纱被扯下了大半,罪魁祸首从篮中先探出了一只毛茸茸的粉色小肉爪。
“喵呜”
小奶猫的叫声响起,徐氏眼睛大亮,险些就要惊叫出声。
瞧她看到了什么
是猫啊
紧接着,一只小猫脑袋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瞧。
再次受到暴击的徐氏在心中“啊啊”了两声,悄悄抓紧了帕子,一颗心化成了水。
好想抱怎么办
常年养成的端庄做派使她依旧稳坐在椅中,忍痛将视线收回,漫不经心地向儿子问道:“这只猫儿,是哪里来的”
“是儿子给母亲准备的生辰礼。”
送她的
徐氏心中正当欣喜之时,听到动静从书房过来的定南王世子吴景明进得堂中,看了篮中的小猫一眼,无奈摇了摇头,对儿子讲道:“怎想到送只猫你母亲素来不喜欢这些闹腾之物”
徐氏面色凝滞地看向丈夫。
不说人话的丈夫跟她究竟什么仇
察觉到母亲周身顿时暴涨的“杀气”,再看自家父亲那种“你不懂你母亲”的眼神,吴恙不禁有着一瞬的茫然。
不懂的人究竟是谁
想到许明意先前的话,他适时开口讲道:“儿子很快就要回宁阳了,这只猫儿乖顺懂事,只当留在母亲身边作个念想,陪母亲解一解闷。”
徐氏听得心中讶然惊喜。
有了心上人果然是不同了呀,瞧瞧这话说得多么合人心意。
心情舒畅的徐氏正待接话时,又听丈夫在前面笑着说道:“你母亲平日里琐事缠身,又得应付那些夫人太太们,成日可没个闷的时候,她又向来喜欢清静。你若真有这份孝心,待回了宁阳之后,常给我和你母亲写写信,你母亲便很高兴了。”
“”徐氏面上的笑意几乎要维持不住。
这样没眼色的丈夫到底还能不能要了
看着似乎自认为颇为体贴妻子的父亲,吴恙的心情有些异样的复杂。
这一刻,他甚至忍不住怀疑,若非父亲有着定南王世子的这重身份在,能不能娶得到媳妇只怕都是个问题。
“怎么说也是阿渊的心意,一只猫儿而已,丢在院子里叫丫鬟们养着就是了。”徐氏语气随意地道,面上仍旧挂着端庄的笑容。
听妻子这般说,吴景明便也点了头。
他本是怕猫儿闹腾,若夜里瞎叫,再吵得妻子睡不好觉。
既然妻子想要成全儿子的心意,那他也没有执意做恶人的道理。
大不了待儿子回宁阳之后,他再将猫送走就是了。
见丈夫总算不再执意于滋事,徐氏心中大松了一口气,含笑道:“阿渊此番有心了。”
说着,看了丈夫一眼,拿玩笑般的语气讲道:“比你父亲上心。”
一整日过去,没送什么东西就不说了,更可恨的是,这个男人甚至连一句庆贺她生辰的话都没有。
吴景明笑着对妻子讲道:“此前不是你自己亲口说的这个寿辰宴不办了的么”
徐氏揪紧了帕子,笑了一声,点头道:“是啊”
她是说了不办,但总不代表今日就不是她的生辰了吧
见徐氏面上笑意似乎有些勉强,吴景明在心中暗暗纳闷。
怎么觉得妻子似乎真的有点不高兴了
但这怎么可能呢
妻子完全没有道理生气啊。
这么想着,吴景明又看了妻子一眼。
徐氏正垂眸吃茶,看不出脸上有丝毫不悦。
吴景明见状遂打消了心底的疑惑。
他就说不可能嘛,果然是他的错觉。
见此叫人窒息的一幕,吴恙不免多看了自家父亲片刻。
实则说起来,父亲读书处事皆很有天分,可偏偏对着家人、尤其是母亲时,脑子就没那么好使了。
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不开窍
察觉到儿子的眼神,吴景明微微一愣。
儿子好像是在嫌弃他不懂夫妻相处之道
可一个年满十七还没有成亲念头的人竟然好意思嫌弃他
父子二人四目相对一瞬,吴恙默默收回了视线。
“时辰不早了,儿子就先回去了。”
徐氏笑着点头:“早些歇着。”
吴恙应下,抬手向父母行礼罢,退了出去。
“世子也回书房看书去吧。”儿子走了,徐氏开始催促起了碍眼的丈夫。
如今她也是有猫儿的人了,谁还要对着这只会给人添堵的男人
吴景明吃茶的动作一顿。
怎么觉得妻子好像是赶自己
然而对上妻子那双满是柔和笑意的眼睛,吴世子很快又在心中得出了几乎每日都会重复出现的答案这一定是他的错觉吧。
“恰好还有半页没看完。”
吴景明搁下茶盏起了身,对妻子叮嘱道:“不必等我,你且先歇下吧。”
徐氏内心求之不得地将丈夫送走了之后,赶忙拿眼神示意心腹婆子。
心腹婆子会意地提过装着猫儿的篮子,跟在神态端庄的徐氏身后进了内间,又将内间的丫鬟支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