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疼痛难忍,但噩梦更糟。
夜里他会不时看见一个被剥光皮的鬼魂在他周围盘旋,眼睛像团火焰,呼吸如一股热风,低沉的咆哮声像远处传来的惊雷。他恐惧地喘息着,提醒自己这是梦,只不过是一场梦。
梦中之虎,如此具体、如此逼真,甚至能看清老虎每个眼皮上的三道褶痕;甚至老虎下巴上的白色条纹,还有那月光映照下精致的胡须都近在眼前。
而在虎之上,那天空与山的交界处,有一个犬类的剪影,映衬着半个月亮,颈毛竦动,看不出是狼是犬。那东西向后甩甩头,发出难听的嗥叫声。另一个影子在它的身边一闪就消失了。接着碎石滚动,重影逼近。一个梦,只是一个梦,没有狗,没有虎。
多么逼真的老虎,它停下脚步,一声低沉的虎啸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多么逼真的野狗,现在就近在咫尺,凸出的口鼻,白色的牙齿,眼露凶光。
多么真实啊,这种患病的感觉。他虚弱得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站起来跑了。
老虎向野狗猛冲过去……
梦变得一团混乱,满是咆哮、尖叫、撕咬。
接着是一片静寂。
过了一会,夜色仍浓,另一个梦开始了。这是个好梦:他的头被晃动了一下,两唇间被塞进了些药片,接着流进一股清冽的水。
一个声音响起:“咽下去。”是妈妈的声音。“试着咽下去,罗杰。止疼片会帮助你的。”
他咽了下去,过了一会疼痛减轻了些,他试着讲话:“怎么……”
“你回来的路上,我一直跟着你。你摔跤了,宝贝儿。现在正在水沟里呢!”
“可……”
“嘘!别出声,再喝点,你脱水了,休息一下。”
他闭上双眼安然睡去。
黎明。最糟糕的梦来了:爸爸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枪,“你妈妈昨晚出来了。我在消毒柜里发现了她的防护服。我可不想让她再拿自己的生命冒险,你必须滚蛋!”
“爸爸,”他急得喊出声,“爸爸!”
“是你自作自受,罗杰。如果你能活下来,那你就是那幸运的15%,祝你好运!”
“爸爸!”
“我要你在天黑前就走,我给你留够了水和食物。如果你还活着,你就再不需要为病毒担心了。从现在起你可以云游四方了。”
他感觉出烧已经退了,疼痛也不如先前那般剧烈。他正仰卧着,身边是又长又干的枯草。从附近的什么地方传来渡鸦的呱呱叫声。他在这儿干什么?
他所记住的细节中有多少是梦,又有多少是现实呢?
罗杰坐了起来,这种努力使他感到一阵眩晕。脖子僵硬,胳膊酸痛。他四下里张望,接着想起那婴儿。她应该是在岩石那儿。
他挣扎着站起来。从这儿到岩石大约有半英里的路。不远,可是他的双脚好象是别人的,不听使唤。
他只走了一小段路就发现了脚印、狗的脚印。至少是一大一小两只狗留下的。大狗的脚印很特别,有一只爪缺了一块儿,有些脚印上还有血迹。
梦里的那些狗至少是真的。
尽管只有不到半英里的路程,他还是用了一个小时才回到岩石下。他闭着双眼走进山谷,有点不敢看那也许会出现在眼前的悲剧。然而他睁开眼睛,如释重负地大笑起来。婴儿还在,而且活得好好的。
她躺在那件上衣里,用那双动物才有的眼睛向外张望着,等待着,小手挥动着好象在向他招手。
她已经脱水了,皮肤被阳光灼晒得又干又热。但食物和水都还在,还放在那件已经弃之不用的防护服下,没有被动过。旁边就是他那把很快就要变成一堆废铁的步枪。罗杰喂玛丽亚吃东西时自己也喝了些水。他足足用了好几杯奶粉冲的水才喂饱她。
他们需要更多的水。这里离小溪有一英里远,他必须尽早出发,因为他现在体力不支,走得很慢,他想在天黑前赶回来。
他们俩现在都是臭气熏天,玛丽亚的尿片需要洗一下,他的裤子也需要洗。罗杰解开襁褓,把她包在自己的防护服里,然后背起来福枪、两个空罐子和肮脏的襁褓,转身要走。他身后的婴儿突然发出微弱的哭声,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等他转过身来才看见她圆嘟嘟的小嘴一张一合地发出一声声短促刺耳的哭声,像老鼠的叫声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她哭。
他想起昨夜只有她一个人,她明不明白,他从没想过故意抛下她不管?她知不知道,他现在并不是要抛弃她?
他转身走向婴儿,肩上的枪压得他不禁有些摇晃,他真的很累。“乖,玛丽亚,”他说,“我想你能心灵感应,你看不出来吗,我不会离开你的。”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在岩石上,抱起她,安抚着。他的胳膊被玛丽亚的重量压得很疼,她这么小怎么可能这么重?“我必须走,玛丽亚,”他说,“我们需要水,没有水我们都得完蛋。我会回来的。”
她停止了哭叫,好象在看着他。她不想让他走,他能感觉到这一点,就像他能感觉到胸中的心跳不规则,就像他能感觉到眩晕向他袭来那样。
这感觉会过去的。他放下玛丽亚,又拿起那堆东西,“我必须走了。”
他站了起来,接着就觉得天旋地转,他倒下了。恍惚中他感到枪从肩头滑落,然后就失去了知觉。等他睁开眼睛时,山谷已陷入一片阴暗之中,山那边一抹金色的晚霞,天色已晚。
在他头顶的岩石上躺着婴儿,她呼吸异常,微弱而艰难。接着另外已个声音:一声低沉的咆哮。闪亮的利爪,有利的步伐,呼吸像一股热风,眼睛像两团火焰。是那双在梦里出现过的眼睛,又大又亮像一团篝火一样在阴影中闪亮:万兽之王,虎中之王。老虎、老虎,目光如炬,在深沉的夜幕中……
他直挺挺地躺着,不敢动一下,竭力想把这一切弄明白。老虎甩着尾巴,从容地踱步。尽管利爪只离他的脸经寸之远,却似乎没有发现他。从某个特定的角度看老虎是半透明的。他的目光越过老虎的喉咙,腿上的肌肉,看了看两边的岩壁。
在他上方传来婴儿的呼吸声,她似乎轻叹了一声。老虎的影象就像风中残蜡一样闪烁不定。
老虎会是一种幻象吗?或者是另一种现实?是玛丽亚弄到这儿来的?是她创造的?为什么?
也许他第一次看到老虎时,并不是在作梦。也许正是这只虎在他生病时守护在他身边,救了他的命,赶走了野狗,吃腐肉的动物。
“我现在不需要你了。”他默默地想,我醒了,会很快好起来的。
他看着看着老虎就消失不见了。
罗杰忍痛艰难地站起来,拾起东西爬回了岩石,把臭呼呼的襁褓留在下面的平地上。现在太晚了,不能去找水。他准备明天去。
玛丽亚闭上了眼睛。罗杰在旁边躺下,用手臂护住她,好让她暖和些。老虎已经离开了,可他仍很难使自己相信眼前的一切。真使她创造了这一切,真是她救了自己吗?
“他们”在夜幕降临后来了。他开始并没看见,只是听见了他们来的声音,是马群,那杂沓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夜空一片晴朗,空中挂着半轮皎洁的月亮。他看到玛丽亚的眼睛睁着,发出乳色的光晕。她醒了,但只是静静地躺着。
他想要动一动——但动不了。他的身体软弱无力,不听使唤。手、胳膊、腿都失去了知觉。他只有眼睛能动,但脖颈之上的脑袋却死沉沉的,连伸出舌头舔一下干裂的嘴唇都办不到。他感到一阵惊恐。这难道是一种未被预料到的病毒反应?
马的鼻息越来越近。他拼命转动眼珠,向山谷外看去,看见了马队。
他们排成一列,进入山谷。共有四匹马:灰的、黑的、白的、棕色的。马背上的骑士都很矮小,全身都裹在黑色紧身衣里。
一个骑士在岩石边停下来。面纱之上露出一双兽类才有的眼睛,没有眼白。骑马者爬上岩石,从罗杰臂弯里取走了玛丽亚。没有一丝顾忌,毫不担心会遇到罗杰的任何抵抗,仿佛早就知道他不会做出任何回击一样。
“你想把她怎么样?”罗杰无声地问。
你会像罗西塔那样照顾她吗?会像我那样照顾她吗?
没有回答。
马匹嘶鸣,接着马队如幽灵般驰过山谷。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的思绪早已飞到了山谷之外,追随着玛丽亚:我会去找你的,如果你需要我的话。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你,但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别忘了我。
他不奢望玛丽亚能听到他的话。
似乎过了好几个小时,麻痹的感觉才渐渐消失。先是手和脚趾感到一阵疼痛,然后是喉咙恢复了吞咽能力。随之而来的又是那无止境的疼痛,蔓延全身,过了一会又没事了。他的头可以动了。看来麻痹并不是永久性的,不是由病毒引起的,而是他们在他身上安排的。好让他们能更容易地带走玛丽亚。本来他可能会因失去玛丽亚而伤心呜咽,也会因为深感宽慰而泣不成声,而此刻他却欲哭不能。
他转过头,向谷口开阔处望去。那边光芒四射,月色明亮,亮得足以让人在这光下,沿着脚印一路追踪过去。
又过了很久,他的手脚才完全恢复知觉。他忙爬下大岩石,三步并做两步赶到谷口处。
到了那儿,他却停住了。啊,玛丽亚一定听到他的话了,她做出了回答。
宛如雨后的沙漠里绽放的初蕾,一幢幢建筑在黑暗的群山间拔地而起,静谧中流光溢彩,美丽非凡。远处的山峰之侧是一座闪着银色光彩的城堡,高耸入云,精巧别致。在山那边的摩天楼造型像飞机的操纵杆,气势雄伟,闪着绿宝石一般的迷人光芒。而在罗杰身边的山上则有螺旋形向上、下延伸的楼梯。他就站在他那幢没设计完的别墅里。窗户敞开着,窗外就是那波光粼粼的深紫色的大海。
大海中央的小岛上,就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