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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纬浅浅地饮了一口羊汤,认真与张氏道:“蜜饯莲子,不过是假的玉蜂儿,尚仪才是名副其实的糖霜玉蜂儿。父亲中正仁和,见不得章惇再作威作福、污了官家的清明之政,请尚仪务必如蜂儿般,以此次水患为契机,在内廷出一出力。”
张氏咬了一口莲子,道:“好。”
第129章 咖啡生豆
姚欢的估计没有出什么偏差。
太学的米粮,混合着各种干果,用七八口锅,每口锅一百人次的供应量,已经坚持了快十天。
邵先生半路加入,开始在粥摊旁边设药摊时,虽事先已听过百姓的三两分解释,仍忍不住请教姚欢,对老幼特别顾恤一些,也便罢了,为何同样是成年男女,女子却设了两队,而男子只有一队。
姚欢前世读史,读过唐宋八大家之一曾巩的《越州赵公救灾记》。其中提道,资政殿大学士赵捲谠街菥仍质保伺略置裾崾澄镒韵嗖猩保屡右蛱迦醵罅勘缓Γ娑ǹ株饧玫娜兆永铮匦胧悄凶恿煲惶炝甘场⑴恿煲惶炝甘场
姚欢当初哪里会想到,自己穿越来,竟能与曾巩的弟弟曾布一家,波波折折地结上各种情缘,但曾巩这篇对于贤能官吏救灾实践的记述,着实令她印象深刻。
她暗忖,自己在邵清面前,一直表现得不太有文化,当然不好提曾巩这篇名作。
于是只得编道:“从前在庆州,听我阿父说过,遇荒灾之年,州县开仓赈济,常有妇幼被戕害之景,因男子恐她们占了口粮。而妇人们若领得赈济之粮,只要家中还有长辈、夫君、孩儿,她们就却绝不会独吞,定要与家人同活。故而,允许多一些妇人领粥,实则亦能让她们身后的长幼男子也活下来。反之则未必”
这番话实在很伤男子颜面,但无论怎生修饰,也修饰不出委婉的花儿来,既然不过是泛泛评论男女的人性差别,邵先生又不是个量狭之士,不如就直统统地解释了吧。
却不料,邵清作了顿悟之色:“有理,娘子将世道人心,看得分明。”
这是他由衷之言。
姚欢所说,邵清不仅能听懂,而且多年前明明白白地见过。
那是一段他埋在心底的往事。
往事被尘封,不等于湮灭。
他那为情所困、陷入癫狂的辽国贵族母亲,不顾一切地带他向南而行时,途中恰遇到过辽国南境的灾荒。他母子二人真的看见过,为了能活下来,男子领了粮食却不给家中妇幼吃,甚至还有与邻人约定、彼此杀妻杀子的场景。
母亲原本是锦衣玉食的公主,何曾受得这般惊吓,好在养父领了骑士疾驰寻来,护他母子二人平安折返。
今日,邵清从姚欢口中听得她的理由后,心中涌起的,则是另一番体会。
“放心”二字。
在他想来,她将要迎来全新的路途,她不傻、对人性的善恶有足够的认识,就好。
邵清这般傍着粥摊,煮了几日汤药,与姚娘子联袂营业,已觉心满意足。
就算看到几回那神秘出现的马车,情绪也不太波动了。
并非自己到得不够早,只怪对手实在太好。
或者,从曾府线人所禀报的姚欢第一次遇险起,那曾纬,便比他更得了运气吧,总是及时地出现在至关重要的场合。
……
这日,在公事和情事上,似乎都缺乏一些“大杀四方”的煞气的邵先生,却马到成功,为姚欢带来了一个她期盼已久的好消息。
“姚娘子,你请我寻的东西,可是此物?”
邵清示意契里打开手里的缯布口袋。
前几天,姚欢刚见到契里时,已然精神一振。小伙子们棕色皮肤,高鼻深目,睫毛卷曲,简直就是妥妥的迪拜王子天团。邵先生的朋友,果然是阿拉伯人。
不过,在如今的时空里,阿拉伯人,应该被中原汉人称作“黑衣大食”,他们的阿巴斯王朝,将在一百多年后,和南宋一样,毁灭在蒙古人的手中。
此刻,姚欢目不转睛地盯着契里解开袋绳的手,盯着这手伸进缯袋里,掏出一把东西来。
棕色皮肤的掌心间,赫然一堆灰绿色的、中间豁了一条缝的豆子。
这不是咖啡生豆又是什么?
幸福来得如自己所愿!
原来咖啡生豆,真的已经坐着骆驼或者大船,来到了宋朝的疆域内。
商人啊……这常常被施以贬义的群体,其实是个多么可爱的群体。
无论哪朝哪代,无论战争与和平,商人们都可以精力充沛、不畏艰险地穿行于山河湖海间、各国疆域间,最终令人类的物质与文化交流,从极盛走向更盛。
邵清见姚欢脸上异样的惊喜,疑道:“姚娘子其实从前,见过这东西?”
姚欢决定将故事编得彻底些,:“不瞒先生说,少年时在庆州,确是见过番客煮它饮用,今岁在西园又听黄公(黄庭坚)提到广州亦常见大食番商随身携带,我猜应是这种豆子。“
这两年,西北因宋夏战事进入胶着,西域商人走陆路入中原,已多危险。
辽国则不同,辽、夏早就和亲,并无战争。萧林牙安排在开封照拂、接应邵清的胡商们,实则均有辽国背景,自可仍走陆路。邵清却谨慎,交代过契里,就说这次的豆子,乃从广州的番商朋友出求来。
姚欢与胡人契里亦打了几日交道,知道他的汉话流利,遂直接问他:“吾等经商之人,头脑最是活泛。这豆子既能像我们汉人的茶一样煮来饮,为何番客们不将树种带来种植?”
契里笑道:“娘子不知,大食自从当年怛罗斯一役战胜大唐,便不许任何活的植物种子运出国门。鸵鸟、孔雀这些,倒是可以。娘子看到的这些豆子是晒干的食货,边境上官们,也不会管。况且……”
契里看了看邵清,带着讨好的口气对姚欢道:“况且,同样是苦,大宋的煎茶苦得香醇可口,这豆子苦得全是青草涩气,中原人自家有宝贝,哪里会掏钱来喝这种苦豆水?不过是番客聊慰思乡之情罢了。”
姚欢心道,那是因为你们现在还不懂咖啡的烘焙技术,咖啡豆没有经过焦化反应,绿原酸的苦涩味自然特别重。
若论宝贝,在人类世界的苦味饮料里,茶和咖啡,实在是不分伯仲的!
姚欢翻捡着这些生豆,自然不会这么快就说出“它们需要烘烤”之类的话。
那也太惹疑了。
烘焙的行为,还是要慢慢来,显得她是自己摸索出来的。
不过,即使用生咖啡豆,有赖于她上辈子丰富的工作经历,她也知道几种生豆萃取液饮料的制作配方,大不了可以说是庆州胡商教过的,反正要用到的,也是西域香料。
“这位契里郎君,我想问你买些茴香籽、豆蔻、丁香和干酸橙,可否劳烦你明日帮我带来?我便拿这绿豆子,煮一种好物给你们尝尝。”
第130章 一代名相与“新琶客”(上)
开封城,毕竟是皇城根下。
在经历最初的懵圈与瘫痪后,重阳洪灾过去的第十天,数万禁军厢军被发动了起来。
济粮、修渠、清街、转运掩埋尸体、防疫这些灾后应由朝廷善后的活计,慢慢进入正轨。
太学和姚欢的施粥义举,也渐渐进入尾声,这日只来领粥的,不过是百来个城中无家的流民。
午后,稍稍得空,沈馥之另雇了驴车去清江坊的家中,看房东修缮。
其余人等,则坐在河摊大柳树下的石头上歇歇。
近冬的阳光穿过已经掉光了叶子的柳枝洒下来,如高妙的画师,在泥地上作出线条奇炫的影画来。
太学来帮忙的仆役,岁数大了,不免要打个盹儿。
那些二十郎当岁的学子们,却精神甚好,围在姚欢和邵清等人身边看热闹。
阿拉伯小哥哥契里,办事牢靠,收了友情价一百文,大清早就给姚欢背来了几小袋子香料。
邵清给姚欢贡献的,则是医家常见的“惠夷槽”。
惠夷,取“惠及病患、化险为夷”的意思,就是俗称的“药碾子”。药碾子有手用和脚用之分,构造大同小异,皆是一个铁质的船型凹槽,上头带一个两端有把手的圆轱辘,槽中放入要磨的药材,手或者脚操作圆轱辘滚动,将药材磨成碎粒甚至粉末。
姚欢早就看中了这玩意儿作为磨咖啡豆的工具,故而向邵清借来一用。
契里弄来的咖啡生豆,被姚欢精选出没有虫蛀和发霉的,分成两批。
第一批,她已提前在井水中泡了一夜,方才自己忙着给流民打粥时,吩咐美团用药碾子像磨黄豆似的磨碎了。
此刻,临时又搭起的小灶上,咖啡生豆的碎粒,在锅里头咕嘟嘟地煮了小半个时辰。
姚欢将小锅端下来,准备滤汁。
美团忙要帮忙,邵清却接过,温言笑道:“美团,我来吧,这活计,我这个郎中,应是比你们厨子,做得地道些。”
美团咧嘴应了,心中赞一句:邵先生笑起来,还是挺俊的。
姚欢也冲邵清点点头,又回身将西域的香料,用纱布包了个大坨子,扔进另一口添了井水的陶瓮里煮。
围观的学子里,太学中那位陈东的兄长、热爱做甜馅儿馒头的陈皓也在。
陈皓正情绪饱满地指点身边的同窗:“兄台你瞧,除了胡人小郎的那些香料,姚娘子最后添进纱布包里的,是小茴香籽。茴香真乃好东西,所幸在前汉张骞通西域时,种子就传了进来,在中原种植。开封市集上就有新鲜茴香的叶子卖,和羊肉星子一起做馒头,香煞人,俺家弟弟,一顿能吃四五个,可惜俺娘吃素。”
姚欢侧头搭话道:“陈官人可试试将鸡蛋打散了,滴几滴素油,再用平日里做蝌蚪粉的勺子漏过蛋液到热锅里,不待变老,就盛出来和茴香叶子一同做馅儿。若令堂吃素,连鸡蛋也是忌口的,也可试试将笋丁或者蕈子丁焯水烫个半熟,拌几滴麻油,再与茴香叶子做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