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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上好,但也没有很坏。
“快进来。”林晚照接过仙儿的手提包。
这会儿仙儿肯定没吃饭,林特已经有眼力的给仙儿姥姥拿来碗筷。仙儿去卫生间洗洗手,过来吃饭。她跟林晚照认识几十年,也不用虚客套,仙儿先喝一大口青菜汤,说,“嫂子,我要再不出来,就疯了。”
“怎么回事?”林晚照问,“中意又出幺蛾子了?”
仙儿说,“这不现在拆迁房都到手了,MD,那千刀万剐的老狗就张罗着把拆迁房都分了。我说别着急分,先前还没吃到那拆迁款的教训?”
仙儿叹口气,“我家房子本来就不多,拢共也才两套。我算计着,一套我们俩自己住,一套出租,再加上国家发的退休金,过日子也够了。”
“那老狗开始也没说什么,志伟他们哥儿俩就见天过来,话里话外的说谁谁家分了谁谁家又分了!还有俩儿媳,又给买衣裳又给买鞋,就是之前那一套!那狗就又晕头了,说了,房都分了,两套,哥儿俩一人一套!我俩就跟俩儿子养老!”仙儿直捶胸口,“你说把我气的。我们在家干两仗了!现在我就是家里的大恶人,儿子媳妇都不搭理我了,话里话外,满小区的说我抠儿!闺女替我说句话,还叫志伟打了。”
仙儿说着眼里泛起泪光,狠狠的抽一鼻子,抽出两张纸巾擦眼泪,继续说:
“我不想再伺侯那狗东西了!嫂子,我娘家也是一堆糊涂的,我过来住两天,看看外头有没有能干的活儿,我去找个事儿干。就是再累,我自己挣碗饭。叫他们在家折腾去吧!反正,要房没有,要命一条!我就是死了,看电视上说现在有那个叫遗嘱的东西,我立个遗嘱,我全捐了,谁都别想得!”
仙儿是气狠了,不然依她的性子,断说不出这些狠话。
林晚照说,“只管住着!你早该挺直腰杆儿,怕什么,家产本来就有你一半。你自己攥紧了,高兴了给他们儿,不高兴,就是不给!别想以后生病住院没人伺候,要人伺候的时候能有多少天?孝顺的孩子,你就没东西给他,也一样孝顺。难道天底下就都是有钱的父母?那些不孝的,你就把骨头砸碎了去奉献,也不会把你放眼里。”
仙儿点头,“就是这样。”
“以前我总想,凑合着过呗。如今看来,是凑合不下去了。”仙儿看着林晚照,眼神中有破碎后的苦痛,也有一股拗着劲儿的笃定,“稍微想活的有个人样儿,都不行。”
仙儿的心情当然不会很好,但吃的并不少。
活到这把年纪,遭遇这样的家庭儿女,既没气死也没抑郁死,就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等吃完饭,林特收拾厨房,林晚照就叫着仙儿到房间说话去了。
仙儿提着自己的黑色手提包,一进屋就把手提包搁椅子上,拉开拉链,拿出三个红本本递给林晚照,压低了声音说,“嫂子你帮我收着。”
林晚照已经看清,房屋产权证。
仙儿不是没准备的出门,她把房本儿、身份证、户口本儿、银行卡都带身上了。
林晚照表扬,“干得好!”
仙儿说,“嫂子,等下午凉快些,你跟我去一趟银行,我把银行卡的钱全都取出来,搁你这儿。等用时我再跟你要。”
林晚照问,“这银行卡是谁的名儿?”
“我的。”
“那就下午再去。要是中意的,咱们立刻就得取,不然等他挂失就不好办了。”
仙儿点点头。
仙儿就在林晚照这里住下了,家里中意险没急疯。中午就发现仙儿不见了,不是中意多么的敏锐记挂仙儿,是回家吃午饭发现家里没人。
原本应该热腾腾的餐桌擦的干干净净,原本该有人忙碌的厨房空无一人。
中意心里就觉着空荡荡的,卧室客厅转悠一圈,再喊两嗓子,都只有自己的声音。中意直觉不大好,开始找人。
先是往仙儿常去的几家打电话,都没见。
中意就有些着急,打电话给闺女。前儿那老婆子已经把儿子媳妇得罪完了,能去的地方也就是闺女家。
结果,俩闺女也都说妈没过来。
又往大小舅子那边儿打电话问,都没见着。
中意就急了。
把住的近的俩儿子都招呼过来,志伟还说,“不是故意吓唬咱们吧。”
中意怒骂儿子,“放你娘的屁!衣裳都没了!”
二儿子志建说,“那就是故意走的。爸您别急,想想我妈能去哪儿?”
这急就急在,找遍了也不知道仙儿去哪儿了!
一般像仙儿这年纪的老年妇女,不回娘家就是到闺女那儿,可这两处,都没见人哪!
中意家找人的时候,林特在家给仙儿姥姥普及一下公民财产权的相关法律知识,以及子女对老人具有赡养义务的相关规定。不客气的说,像仙儿姥姥现在的年纪,就是把俩儿子告上法庭要赡养费,法庭也会支持。
像这种强逼着老人分房产的事,当然是犯法的。
只是这在传统认知中,一般都归属于家事范畴。
可如果仙儿姥姥不愿意分房产,任何人不能强迫她分。
让林特来说,是仙儿姥姥太善,不然,别的不说,市长电话打过去,当地片区就会帮助仙儿姥姥的。
但很多老人总是想家丑不可外扬,总是想给孩子留余地,结果,反是将自己迫处绝境。
老人并不是没有力量,只是对儿女太疼惜,太予取予求,才显得软弱可欺。
那我怎么办(中意是晚上急吼吼打来的电。。。)
中意是晚上急吼吼打来的电话; 林晚照也没瞒着他,“嗯,仙儿是在我这儿。”
中意急; “我说嫂子,她去就去,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
林晚照跟仙儿一人一张面膜坐沙发泡脚,仙儿平生第一次粘面膜,生怕这东西粘不牢掉下去,坐的笔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林晚照看看仙儿泡脚用的红水桶; 打算明儿给仙儿买个专业的泡脚盆,嘴里顶中意一句,“我跟你有什么关系?无非就是老乡亲认识,我跟仙儿才是朋友。我管你知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了; 不知道也就是心急火燎呗。行了,没事挂了吧,我们也得睡觉了。”
林晚照挂断电话,中意那句“我跟仙儿说几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好在人找到了; 中意也就放心了。
接下来的事在广大农村非常常见,中意带着儿子过来接了几回; 跟仙儿说好的,劝仙儿回去。仙儿根本不睬他; 也不回去。
大热的天儿; 中意来了两趟,他不累儿子们也累了。
后来中意又叫着刘爱国来了一趟; 仙儿依旧不肯回家。中意也就不来了,在家放狠话; “她愿意呆着就呆着去吧。”觉着仙儿早晚得自己个儿家去。
倒是仙儿的俩闺女过来好几趟,都拎着东西,劝妈跟她们家去住。仙儿也没瞒闺女们,“我是不回去了,这口气要争不过来,我也就白活了。”
大闺女春杏说,“妈您也不能总在林姨这里住着呀。”
“我想好了,找个事儿干。别的活儿干不了,打扫的活儿我还是能干得来的。”
俩闺女都不愿意妈在外头给人干活儿,毕竟上了年纪。不过,仙儿拿定主意,这事儿必得掰扯清楚。
而且,这几天经过林晚照的鼓励、林特的普法,仙儿经过拆迁的事,也看透了,拉着俩闺女的手说,“现在不是以前了,我不是你爸的旧思想。你们听我说,先前我就都明白,志伟哥儿俩,无非就是为着拆迁的钱。原本我也跟你爸一个想头儿,早晚都是他们的,也就没计较。可如今,是得计较计较了。我不管你爸怎么想,他再大也大不过法律去,叫他们要去的钱是要不回来了,可还有两套房。那两套房,有我一套,谁孝顺我,谁叫我痛快,我就给谁。那起子当着我面儿阴阳怪气,跟你们打架的,别想!”
“你们这就回吧。我跟你们林姨几十年的交情,等我安顿下来,再给你们打电话。”
仙儿有自己的韧性,或者说,经历过困难年代,度过漫长六十年人生的老人,总有自己的人生阅历。
仙儿也快六十了,她这个年纪,找工作并不好找。
但,仙儿耐得住。
她既然来了,吃住在林晚照这里,心里当然是感激的,却也不必不自在。她知道,晚照姐是真的想帮她这一把。
仙儿积极面试,基本就是保姆的工作。
林晚照也托大嫂、小弟妹、交好的同学帮忙打听。最终,仙儿应聘上了一户住家保姆的工作。
一个独居的老爷子,八十多了,孩子各有家庭,没有跟老人同住,出钱给老人请保姆。要求就是年纪大些,稳重,会照顾人。
这活儿是方红介绍的,说是前头一位保姆也照顾的不错,但那保姆有些想头儿。老爷子跟孩子们商量,孩子们商量着父亲年纪大了,还是换一位保姆。
仙儿收拾家务多年,洗洗涮涮、做饭打扫都不在话下。当然,做饭就是家常口味儿。架不住仙儿性子好,老实,话不多。而且,也六十了,家里还有男人。
这家人挺细致,让仙儿做个身体检查,仙儿身体不错,就此正式上岗。
一个月两千块钱,包吃包住,每个月休息四天。
仙儿挺愿意,直接就上岗了。
中意在家等半个月也没等仙儿回家,平时都是去儿子家吃饭,可他每去一趟,儿媳妇就交待他去买菜,当天买的菜必然有鸡有鱼有排骨。反正,花的菜钱都够中意下顿馆子了。
中意又不傻,还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何况,他现在手头儿没钱,银行卡被仙儿带走了,那卡是仙儿的名儿。他想补办都做不到,再说,就是能补办,仙儿也早把银行卡里的钱取出来了。
中意能补办的只能是自己发养老金的卡,等着一个月四百块的养老钱。
于是,哪儿还敢去儿子家吃饭,自己买菜自己做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