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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打算开门的春柳,在听见这句话时,停了下来。
“春柳许人家了,许了哪家啊?咱们这方圆百里,还有比你们家张喜更争气的?”
“是没比我们家张喜更争气的,但人家手里有吃的呀。”妇人说着,故意回头朝春柳瞄了瞄:“她王婶儿啊,你瞧见没,瞧见那春柳的肚子没,那里头可是有了崽了。”
“这春柳不是还没嫁人吗?”
“没嫁人又能怎么着,人家春柳姑娘不在乎。”妇人扯高了声音:“你以为她是什么大家闺秀呢,就是一个为了点儿吃的,能随便爬人炕头儿的不要脸皮的死丫头。亏得没嫁给我们家张喜,要不,连带着我们张家一起丢人。我要是她,可没脸在这家门口站着,直接拿根绳子把自己给勒死了。”
春柳将一双手握的骨节发青,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想要为自己辩驳,可那些人,会听吗?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未来,那种被人嫌弃的,议论的,在背后默默咒骂的未来。
春柳闭着眼睛,将眼前合着的那两扇门轻轻推开。
漫天飞舞的雪花中,隐隐显出一具巨兽的形态,白光一闪,化作一个长相古里古怪,却又不怎么起眼的小老头儿。他右手拿着一把葱,左手拎着一块猪肉,左边腰间挂着一袋子面粉,右边则挂着一小罐盐巴,站在雪地里眯眼看着正在喋喋不休,编排人的妇人。
此妇名为长舌妇,最喜背后说人是非,那喋喋不休的舌头,算的上是一道让饕餮垂涎的美味。老头儿舔了下舌头,转身,先往白璃家去了。
白璃打开门,就看见陶老头儿拎着一块儿新鲜猪肉,脸上还挂着几分讨好的笑容。
“丫头,你能用这肉给我做点儿好吃的不?那黑乎乎的地皮菜吃的有些腻歪。”
“你这老头儿打哪儿弄的猪肉?”白璃狐疑地看着陶老头儿:“方圆百里,除了后山林子里的那些地皮菜,别说猪肉,就是寻常的野菜都难寻到。”
“别一口一个老头儿,咱们之前可是打过赌的,叫师傅。”陶老头儿摸了摸自个儿干瘪的肚皮:“师傅我去了趟镇子。”
“不是偷的?”白璃接过猪肉。
“偷?我饕……我陶老头儿想要点儿吃的还用得着偷?再说了,就你们这破村子,谁家能藏有这么一大块新鲜猪肉。”老头儿吧唧了一下嘴:“赶紧的,我快要饿死了。”
“行吧行吧,你等着。”白璃拎着猪肉进了小厨房,陶老头儿则站在窗户外头看着。
“丫头,你打算用这猪肉给师傅我做什么好吃的?”
“做个饺子吧,地木耳麦穗饺。”挽起袖子,将之前清洗好的地皮菜拿出来:“你这老头儿也真够神奇的,别人抢都抢不来的东西,你随便就给拎回来了。”
“叫师傅,叫师傅。”老头儿重复着:“我姓陶,很多年前起了个名儿叫陶醉。咋样?这名儿听着还不错吧?”
“陶醉?”白璃停下手上的动作,将老头儿从头到脚瞄了一遍,摇摇头说:“你配不上这名儿。”
“配的上配不上的都行,反正这名儿是我的。”老头儿指了指案板:“赶紧做饭。”
“等会儿。”白璃手脚麻利的将猪肉剁成碎末,与葱末还有切碎的地皮菜搁到一起,加入适量的盐巴进行调味,将拌好的馅儿包在饺子皮里,锅里刷一层薄油,将包好的饺子放在锅里,微煎之后注入清水,大火焖煮至收汁。
这饺子还没熟,香味儿就先溢了出来。
“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好吃的?”
听见声音,抬头,就看见两个哥哥全都将脑袋扎进了窗子里,要不是陶老头儿在背后用手扯住了他们的腿,这两个人非得从窗户翻进来不可。
再往门口一看,自个儿那为了省些吃的,干脆睡到中午的爹娘也都起来了。两个人并排站着,将不大的门框给堵得死死的。要不是这小厨房突然暗下来,她还没真想抬头去看着一眼。
“陶……”上下嘴皮一碰,本想说陶老头儿三个字的,可愿赌服输,再加上吃人嘴短,这话呀,顺道就在嘴里拐了个弯儿:“师傅打从花溪镇带了块儿猪肉回来,我寻思了一阵儿,就将这猪肉给剁碎了,合着地皮菜给你们做顿煎饺吃。这余下的馅儿,还能再多吃两顿。”白璃将煎好的饺子起锅,装盘,踮起脚尖递给了陶老头儿:“这面粉和猪肉都是师傅带回来的,这饺子也得先紧着他吃。至于你们有没有口福,就看他愿不愿意了。”
“陶老爷,您看……”白璃爹舔了下嘴唇,指了指还趴在窗户上的那两个儿子:“这孩子们都快两年没尝过荤腥儿了,也怪可怜的。”
“是怪可怜的,可我怎么瞧着我那丫头更可怜些。”陶老头儿瞪着白璃爹一眼:“想吃?想吃就给我那丫头赔不是。”
“赔不是?”白璃爹怔了下,随即明白过来,赶紧转身对着还在厨房里忙活的白璃道:“璃儿啊,你别怪爹,这以前都是爹混蛋,是爹重男轻女,没把你的命看得比你哥哥们的命重要。你是好孩子,你可别跟爹一般见识。”
“行了,我若是跟你们计较,又怎么会回到这个家里。”白璃懒得理会这个名义上的爹,将刚刚包好的第二锅饺子搁了下去,见母亲还神情尴尬的杵在门口,指了指案板上的面团儿说了句:“娘跟我一起包吧,至于爹跟两位哥哥,先把院子里的柴给劈了吧,我这灶堂里的火可是不旺了。”
话音未落,白璃爹就朝两个儿子身上各踢了一脚,父子三人乖乖砍柴去了。
白璃娘一边包饺子,一边小声问白璃:“璃儿,你这做饭的手艺都是打从哪里学的呀?你做的这些吃食,娘都不知道。”
“这个啊,都是师傅教的。”白璃信口胡诌,直接拉了陶老头儿出来垫背。白璃娘停下手里的动作,深看了她一眼之后,就也不想了。
一锅锅的麦穗饺从白家小厨房里端出来,白家人倒是吃了个心满意足,可把村子里的其他人给馋死了。就在大家伙儿对着白家院子流口水时,许家姑娘春柳上吊的消息传了过来。
第011章 长舌妇与香煎舌头鱼(1)
白璃赶到时,许家门外已经围了不少人。她原是打算凑一眼热闹就回去的,没曾想却被那些看热闹的人一下给挤进了屋里。
房梁上吊着一个女人,头发披散着,猩红的舌头吐出来三寸长。雪光透过窗棂,照在地面上,鲜红色的绣花鞋从女人脚上脱落,刚刚好落在那圈儿光晕里。
整间屋子里静悄悄的,一只老鼠,从墙洞里探出头来,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向那只绣花鞋。
是春柳,是许老爹跟许大娘的独生女儿许春柳。
整个花溪村,除了董大叔,白璃对许春柳的印象是最好的。她不光生的好看,脾气好,人也善良。那天从山上下来,第一个发现她受伤,拿来草药给她包扎的就是许春柳。她原还想着,将刚刚做好的那锅麦穗饺给春柳送来,哪曾想,这饺子还没送,人就没了。
她抬眼看着,心里头难受,鼻子也酸得厉害。
不知谁在后头推了下,白璃“扑通”一声趴在地上,起身时,刚刚好看见那只落在地上的绣花鞋。鞋子里藏着一张纸片,纸片上,用火炭写着歪歪扭扭的四个字:“人言可畏”。
顺着鞋子往上看,看见的是一双悬空的脚,其中一只脚的脚底板上还印着同样模糊的四个字。
人言可畏?
莫非春柳是经不住旁人的议论这才想不开上吊自杀的?可究竟是什么样的话,能让这个生性善良,性格相对开朗的姑娘狠心丢下自己年迈的爹娘,选择用这种方式离开人世。
带着满腹疑惑起身,顺着那双脚向上看去,目光撞到一张已经泛青的脸。饶是有些心理准备,白璃还是吓了一跳,她赶紧咬住嘴唇,唯恐发出令人心慌的尖叫声。
春柳是被吊死的,就跟早先听故事里讲的那些吊死鬼一样,她的舌头从嘴巴里伸出来至少小半截,两只眼睛向上翻着,至少有三分之二都是眼白。黑色的瞳仁,几乎翻进上眼皮里。在她的嘴角还勾着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
白璃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后脖颈处更是泛起一层凉意,她急忙转身,却看见原本站在身后的那些人,都用一种惊惧的眼神看着屋内。
只听身后传来“砰!”地一声,转头再看时,春柳的尸体已经从房梁上掉了下来。一根断裂的绳子正好落在白璃脚边。她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推开人群就往外跑。
刚跑两步,就扎进一个人的怀里,对方纹丝未动。
“怕什么,不就是个死人嘛。”
“你说的轻巧。”听出陶老头儿的声音,原本的害怕变成了委屈,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虽然知道这上吊死的是春柳姐姐,可真看见了她,还是莫名怕得慌。”
“丫头就是丫头,这死人还不是被活人给逼死的。”陶老头儿向后退了半步,轻轻吧唧了下嘴:“也好也好,她若是不死,你师傅我又哪里来的口福。”
“吃吃吃,都这个时候了,还净想着吃。”白璃以为陶老头儿惦记着吃主家的豆腐羹饭,拿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告诉你,没得吃。眼下是个什么光景你也知道。这许家,除了地皮菜也没别的吃食。”
“那可不一定。”陶老头儿摸着胡须:“等着吧,再过两日,就有好吃的了。”
白璃心情不好,懒得跟他斗嘴,裹着一身凉意出了许家院子。刚到院门口,就碰见了秀才张喜。他眉头紧锁,神情懊悔,再加上青布长衫下罩着的那副身体过于瘦弱,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飘荡在许家院落外头的游魂。亏得是白天,若是晚上,十有八九会将他错认成来接春柳去地府的鬼差。
“张喜哥,你是来看春柳姐姐的吧?”
张喜抬头,对上白璃的眼睛,话都没说,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