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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说着,目光一边投到顾鸾身上。顾鸾淡然回看,说话的是美人陶氏。见她看过来,陶氏稍有一瞬的瑟缩,转瞬又强撑起来:“佳妃娘娘这样看着臣妾做什么,臣妾说得不对么?”
顾鸾轻笑,懒得理会,却有人帮她驳了起来:“自然不对。皇长子目下养在紫宸殿,佳妃娘娘又素日在紫宸殿伴驾,若真要害皇长子,在紫宸殿不好下手么,偏要挑皇长子回栖凤宫的时候?”
一番话说得既快语如珠又冷淡疏离,顾鸾瞧了眼,秦选侍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那儿,说完即闭口,一副惯见的事不关己的样子。
贤嫔顺着秦选侍的话,也道:“秦选侍说的是。再者,佳妃娘娘不仅长伴君侧,更执掌御前,宫里不知多少人上赶着巴结。她若真想做什么事,难道还能找不到人为她卖命,还能让人明明白白地说出来那饺子是她包的?”
两人一唱一和,前头说话的那陶美人脸色发了白:“可……可现在阖宫里除了嫡长子,便只佳妃娘娘膝下有两位皇子。嫡长子没了,也只佳妃娘娘得的着那份好处。”
“陶姐姐怎的这样爱钻牛角尖呢?”闵美人掩唇而笑,“是不是好处,也要看怎么说。倘使嫡长子不明不白地没了,自是佳妃娘娘能占着便宜。可现下那宫女将话说得明明白白,矛头直指佳妃娘娘,娘娘眼瞧着就要将命搭进去,纵使有万般好处,她又能得着多少?”
她们这样七嘴八舌地争着,皇后心有余悸,无意多听,皇帝更只觉心烦。顾鸾只当听了个乐子,待得陶美人再说不出话,她就望向楚稷,轻声开了口:“御膳房的一应食材进出皆有的查。臣妾白日里去做过什么,更有一众宫人都瞧见了,皇上一问便知。”
楚稷没待她说完就说:“朕知道。”
皇后垂眸,定一定神:“本宫也并不觉得是佳妃所为。此事便先让宫人们查着吧,待有了结果,本宫会及时知会佳妃一声,好让佳妃也安心。”
顾鸾恭顺地颔首:“谢娘娘。”
皇后沉了沉:“有劳诸位姐妹走这一趟了。兹事体大,本宫多要费些神,这几日的晨省就先免了。你们都约束好身边的宫人,若发觉什么异样,来回本宫便是。”
“诺。”众妃离席,低眉顺眼地福身,“臣妾遵旨。”
皇后点点头,看向皇帝,眼中多了几分柔和:“也请皇上费些心力。”
“朕自然会查。”楚稷语中一顿,“朕先去看看永昌。”
却听皇后说:“永昌读着书,还不知这事,臣妾觉得不必同他说了,免得他受惊。”
楚稷心里一松,转而皱眉:永昌读着书?
扫了眼满座的嫔妃,他淡泊一笑:“快过年了,别让他太累。”
“每日就一个时辰。”皇后颔首,冯昭仪抢先夸赞:“皇后娘娘为着皇长子真是上心。”
“……”楚稷听得头疼。但想想就十日,也就不再与她多争,只说:“那朕先回紫宸殿了。张俊,这事你盯着,若有进展,素来回话。”
张俊应了声“诺”,众人见皇帝离席,忙施礼恭送。顾鸾不好在这样的情形下直接跟着他走,礼罢却听皇后说:“皇上瞧着心情不好,佳妃快跟去瞧瞧。”
“诺,臣妾告退。”顾鸾依言告退,刚退出殿门,就听身后已有人慨叹道,“皇后娘娘真是大度。佳妃多少还有着嫌隙呢,娘娘还肯让她侍奉皇上。”
顾鸾无声地摇摇头,径自跟上楚稷。殿中,皇后淡然目送她离开,听着嫔妃的夸赞,缓缓沉息。
近来因永昌备受重视,她觉得佳妃的存在没有那样刺眼了。但既事情到了眼前,她还是要做两手准备。
若不是佳妃,她的大度就当是跟佳妃卖个好;若是佳妃,她眼下做得越大度,来日就越可让佳妃无翻身之机。
她这般想着,心中隐隐约约地升起些期盼。
是了,她多少还是盼着佳妃不干净的。
若佳妃没了该多好。
许多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地会想,若佳妃没了该多好。
。
栖凤宫外,因事情已然传开,宫道上又有宫人来往不断,顾鸾你与楚稷一路都很沉默。
直至进了紫宸殿的门,楚稷无声一喟,伸手拥著她:“别怕啊。”
顾鸾闷闷地“嗯”了声,苦笑:“是我太招人恨了。”
“怪我。”他亦苦笑,“是我让你招人恨了。”
“那不怪你。”她摇摇头。
若被他独宠就要招人恨,她会愿意一辈子这样被人恨下去。
楚稷明白她的意思,牵着她的手往寝殿走,边走边又问她:“近来谁对你敌意深些?”
“……说不好。”顾鸾轻道。
忍不住说几句刻薄话的,亦或来紫宸殿大献殷勤,却因她在而白忙一场的,怕是占了大半个后宫。
但若说对她恨意毕现,明摆着巴不得她死的,她一时也想不出有谁。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说:“可能也就顾选侍端午时碰的那个钉子大了些,到底花了那么多工夫……可那也都大半年过去了。”
楚稷拧眉沉吟:“那就先由着宫人们查,再看看有头绪没有。”
“嗯。”顾鸾点头,姑且将此事按下不提。然而过了短短两日事情就有了进展,那宫女是谁尚未查到,宫人们却在宫中查到了毒芹。
张俊进殿禀话时头都不敢抬一下:“在……在纯熙宫后墙外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数棵。瞧着鲜嫩,都是新长出来的。下奴专门问了太医,说此物耐寒,又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那个位置正好长年见不着光,适宜生长……”
张俊尚未说完,一道人影风风火火地进了殿来,顾鸾抬眸看了眼,屈膝福身:“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看看她,强沉住气,朝皇帝一福:“皇上,佳妃长伴君侧,臣妾不敢疑她。但事已至此,矛头皆指向佳妃,臣妾请旨暂且将佳妃禁足纯熙宫,待得来日查清原委,也好还佳妃一个清白。”
楚稷摇头:“佳妃若想害永昌,何苦将毒芹种在纯熙宫外的墙角下?若要方便,纯熙宫中有的是地方;若要掩人耳目,更可另寻他处。”
皇后蓦地站起身:“皇上可去那地方看过了么?”
楚稷浅滞,皇后道:“臣妾亲眼去看过。那是个极不起眼的角落,不仅人迹罕至,四周围还有杂草,若非宫人们心细,怕是几十年也不会有人踏足一步,皇上觉得这样的地方还不够掩人耳目么?臣妾请皇上三思,莫要为一个佳妃乱了心智。”
“皇后。”楚稷声音一沉,一字一顿地告诉她,“朕没有为佳妃乱了心智。此事,朕会给皇后和永昌一个交代,皇后先回吧。”
“皇上……”皇后目露怒色,与他对视须臾,终是强忍住了,草草一福,“臣妾告退。”
礼罢她便转身离开,背影中透出的愤意再清晰不过。
顾鸾踌躇良久,低下眼帘,摆手示意宫人们退出去,上前拽拽楚稷的衣袖。
他抬眸,她立在他身边喃喃道:“禁足就禁足吧,就当是我自请的。”
“不行。”楚稷冷声。
“楚稷。”她摇头,“我不想让你为难。”
他眼底一颤,视线抬起,与她对视,“我不能让你受这种委屈。”
搜宫(营养液破万加更)(“皇上臣妾不敢栽赃佳妃。。。)
“没什么可委屈的。”顾鸾温声; “事关皇长子,皇后娘娘爱子心切,已存了气。现下最要紧的; 一则是把事情查明白; 二则是平复纷争,让皇后娘娘消消火气; 也让六宫的议论都平一平; 便该怎样看着公正怎样来。”
楚稷轻笑:“‘看着公正’有什么用?都是做样子的。”
“可是做样子有时最能平息火气。”顾鸾睇一眼殿门的方向,“我瞧皇后娘娘方才也只是想在你这里要个态度。”
楚稷还是摇头:“平息皇后火气、平息六宫纷争; 靠的最终都是查明真相,不靠其他。”
顾鸾皱皱眉:“可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何必这样犟着?”
“怎么就不是大事了?”楚稷站起身,双手搭在她双肩上; 口吻深沉; “你别跟我说什么顾全大局; 大局不是这样顾的。你也知道; 现下正是阖宫上下都看我态度的时候,我此时将你禁足,不论来日凭着证据解释得多清楚,总归要有人说你必有不干净的地方; 只是脱罪脱得巧妙。这种议论我若让你沾上; 就配不上你这样信我。”
“但……”顾鸾意欲据理力争; 他手指一抬,按在她唇上:“我知道你心好,平日你愿意宽容体谅都随你。可这不是能退让的事; 我不跟你商量。”
他眉宇浅蹙,认认真真地说完就坐回去; 拿起面前的奏章继续读起来。顾鸾看看他,心觉动容,也看出他确无半分退让之意。但想想皇后方才的忿忿,她还是不想他被夹在中间这样硬撑,低眼福了福:“那我先回纯熙宫了。”
“阿鸾。”不及退开一步,他的手扣在她腕上,抬眸看她一眼,他叹了声,“燕歌,这几日不许佳妃随意离开紫宸殿,否则朕拿你问罪。”
燕歌直打了个哆嗦,慌忙跪地叩首:“奴婢遵旨!”
顾鸾拧着眉,无可奈何地看了他半晌,只好说:“听你的。”
楚稷低着眼,一语不发地将她拉到膝头坐下。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桂花香,心底却顶着一股气。
禁她的足,谁都别想。
上一世她直至离世都只是御前女官,他也没让她受过这样的委屈。这一世若撑不住这点事,他就不配娶她。
。
栖凤宫,皇后回宫不多时,就有几位嫔妃结伴来了。
这几日虽是免了晨省,但身为嫔妃来拜见皇后总是不需要理由的。况且皇长子又刚遭了算计,众人不论是拿“探望皇长子”还是“给皇后宽心”说事,都是理所当然的。
想着方才去紫宸殿走的那一遭,皇后心下多有些疲惫,仍是客客气气地请她们坐了,好好着宫人上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