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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好养病。”楚稷皱眉,永昀永昕闻言,回身见礼,他坐到床边,“我听说是因看明颖冰嬉冻着了?明颖疯惯了,你怎么还陪她。”
“我不是为陪她。”顾鸾想坐起身,但撑身就是一阵目眩,只得又躺回去,“是悦颖,最近总情绪不高。我觉着她总这样低落也不好,就拉着她看明颖冰嬉去了。”
楚稷眉头皱得更深了两分:“悦颖又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顾鸾意有所指地睇了眼两个儿子。
“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楚稷屏退了他们两个,等他们走远,就苦笑起来,“都说了还要等两年才会出嫁,她这么急吗?”
“相思之苦,自然难受。”顾鸾叹气,到底还是坐不住,扶着额头硬坐起来。
楚稷帮她将软枕垫好,她又说:“再说,个中猫腻你知我知,可她不知。每每见了杨青都跟最后一面似的,我看着都难受。”
番外·八年后(六)(再在竹林后面开一道小门。。。)
为免悦颖积郁成疾; 顾鸾借着过年在纯熙宫中设了宫宴,将宫里的孩子们都招呼过来,又传了杨青进宫; 以便他和悦颖能多见一见。
楚稷初时并不赞同她这样做; 因为若从悦颖的角度看去; 这样的相见无异于饮鸩止渴。见面时心里有多开心,安静下来就会多难受。
可顾鸾说:“饮鸩止渴; 也起码能止渴呀!”
再说又不是真的在“饮鸩”,悦颖的转机已快到了。
就这样,年初三傍晚,孩子们就陆陆续续地都到了。
八年前; 宫中妃嫔被遣散了大半,余下的都不过是想在宫里过清闲日子。这些年宫中的氛围就愈发轻松,尤其在这样的家宴上; 大家说说笑笑,总能玩得开心。
宴席上; 悦颖与杨青并不太说话,只和明颖闲聊。杨青亦不太看她; 被霁颖磨着讲先前出使的故事。
待得用完膳; 外头的天色也已全黑; 宫人们在殿前院后都备了烟花爆竹方便殿下们玩乐; 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放下筷子就前呼后拥地跑了。
这日已出宫嫁人的燕歌也在,见状就要跟出去,被顾鸾拉住:“你别去。”
燕歌怔怔:“臣妇去瞧着些,免得出事呀。”
“有宫人们就行了。”顾鸾遮掩道; “你在他们面前也算个长辈了,见了你他们玩不自在。”
燕歌闻言; 只好安坐下来。殿前的空地上,孩子们轮流去点爆竹,点完就迅速跑远,捂着耳朵等着它炸。
杨青身着一袭宝蓝圆领袍立于廊下,心不在焉地看着眼前的嬉闹。三个男孩子玩得很疯,连一贯沉稳的皇长子都很是起兴,和两个弟弟比着点爆竹,看谁点得最多。
女孩子里霁颖性子最野,起初还是宫人点了烟花让她看景,不多时她就坐不住了,抢过火折来自己点着玩。
明颖对这些倒不太感兴趣,陪霁颖待了会儿就着人去取了冰靴,向霁颖道:“姐姐去后院的湖上滑冰,你若有事,来后院找我啊!”
“好。”霁颖应声,其实根本没顾上看她,有没有将这话听进去也两说。
杨青视线微移,就看到了悦颖。
她站在离明颖并不太远的地方,面前也摆着烟花筒。火折子被她捏在手中,上前了几次,又每每都缩了回来。
杨青摇摇头,唇角不自禁地勾起了笑。
悦颖爱玩,但怕火,除此之外也怕虫子。若玩乐间有这两样东西出现,她就会这样又想一试又频频后退。
眼见她又折返两度,杨青终是上了前。
“臣帮殿下点。”
温和的声音在悦颖身后响起,悦颖猛地回过头,怔怔望着他,将火折子与火石都递过去。
杨青却只接过火石,火折仍捏在她白皙的指间。他轻轻一打,火折即亮,悦颖猛地一颤,火星子落下几点,但火折到底没有脱手。
“别怕。”他衔笑,抬手执住她的手腕,一步步走向烟花。
悦颖侧首,无声地望着他。火光照亮他清俊的轮廓,照得他眼底都是暖的。
她又看了看他的手。
他很小心,明明再往前半寸就能触到她的手,他却只握在她手腕上。隔着冬日厚厚的袄衣,安守住了男女大防。
悦颖抿唇,心底滋味难言。
“呲啦——”烟花的火信在她怔神间点亮,杨青迅速将烟花扔进筒中,一哂:“快跑!”
悦颖蓦然回神,霎时连退数步。刚定稳脚,就闻“咻”地一声,光火直窜天际,炸开一片璀璨。
悦颖深吸气,由衷赞道:“真好看。”
杨青望着一绽即逝的烟花沉吟半晌,笑容复又绽开:“殿下自己点一个?”
悦颖睇一眼他递来的火石,美目流转:“我不,我害怕,你帮我。”
他无声地点了下头。
。
空地另一边,三兄弟终于分出了胜负,是永昀赢了。
比试的过程中他们一直跑来跑去,眼下歇下来,三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永昕的胳膊搭在永昌肩上,边缓气边指着永昀道:“大哥你看,他玩什么都灵,可见是没花什么心思读书。”
永昌抹着额上的汗:“可不是,我看他跟马比跟书熟多了。回头得跟先生说说,给他加功课。”
“哎?!你们俩这是什么话?!”刚坐到石阶上的永昀蓦地窜起来,“输了就是输了,哪有这么算计人的啊!我……我功课也不差!”
永昌嗤地一声蔑笑。
永昕:“是不差,先生要哪天交你就哪天现赶,要求写上千字的文章,你多一个字都懒得写。”
“你……”永昀面红耳赤。
永昌摆手:“不止啊,上个月不还被抓到两回字迹不对,一瞧就是宫人代写的?”
“……”永昀听着他们一唱一和的奚落,气结语塞,却又理亏。他憋了半晌,终是没反驳出来什么,狠瞪他们一眼,就大步流星地杀到后院去了。
哥哥们就会欺负他,过分。
尤其是二哥,才比他大几个时辰啊?倒很会摆谱!
还是姐姐好。
看大姐姐冰嬉去!
他气鼓鼓地往后面赶,身边的宫人自然忙不迭地跟着,气氛一时低沉紧张。
可这紧张到底是延续不了多久的,因为永昀脾气实在好,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立在湖边看了长姐一会儿,脸上就又笑吟吟的了。
宫人们见状便也松了气,小卓看着大公主的身姿,满目惊奇:“冰嬉原是这样?看着好畅快。”
永昀眉心微跳:“怎么,羡慕啊?”
有点。
——小卓这般想着,尚未道出,就见三殿下转过了头。视线一触,她见到他眼中的戏谑,顿觉不好!
“来啊,别羡慕!”他一把勾住她的肩头,笑着招呼宦官们,“走,让她试试!”
湖边就这样一下子乱了,宦官们一拥而上,和永昀一起将小卓推到了冰上,有的拽手有的拽脚,拉着她在湖上小跑。
小卓不住挣扎,惊得直叫,求饶不止。几人却都不理她,反倒越跑越快,后又恶作剧地转起了圈,拖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
终于——小卓虽然不想扫三皇子的兴,还是绷不住害怕,哭了。
一声哽咽夹杂在喊声中传入耳朵里,永昀的手一顿,忙道:“别闹了别闹了……”
宦官们纷纷停手,一片笑闹声也随之淡去。永昀定睛看看躺在冰面上的人,一时无措。
小卓其实哭得并不厉害,几乎没见到眼泪,只是眼眶红着,但也可见是真的怕了。
他蹲身,抱歉地看着她,口中却说:“你怎么这么爱哭啊?”
小卓拧眉,爬起身,掸了掸身上沾染的脏痕:“谁哭了……”
永昀啧嘴:“不欺负你了。”说罢一拉她的手,蹭着冰面往岸边行去。
上了岸,一行人又到了廊下。机灵些的宦官已先一步去殿里取了热茶,端出来给小卓暖身。
一时之间,几个刚才欺负人的男孩子都围着小卓转。
说来也有意思,永昀身边虽有粗使的宫女,但能在跟前当差的都是宦官。因为他觉得宫女跟他玩不到一起去,还是宦官用着趁手。
这样一来,小卓就阴差阳错地成了他跟前唯一的女孩子。
而她的身份外人虽不知道,永昀面前这几个亲近的宦官却都清楚。在这群与永昀年纪相仿的半大小子看来,那就是“我们之中终于有个小姑娘啦”,一个个都对小卓很好。
这样的情形放在大恒,大概叫“物以稀为贵”;
若放在几千年后,或许便该叫“团宠”。
小卓抿着热水,永昀摸了摸她的额头:“别生气啊,我不是存心欺负你的。”
“嗯。”小卓一边应声,一边暗暗地瞪了他一眼。同时眼睛一转,落在廊外。
她所站的位置,恰是回廊的一个开口处,往外迈一步就是毫无遮挡的石阶。石阶自是被清扫出来的,但两侧积雪很厚。
又饮了一口茶,小卓随手将茶盏往旁边的宦官手里一塞,迅速蹲身一抓,转身就将一团雪塞进了永昀的后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正在诚恳反省的永昀怎么也没想到打击报复说来就来。被冻得一捂后背,小卓已拎着衣摆跑出去好远。
“你……站住!”永昀怒目而视,提步就追。小卓笑出声,头也不回地逃命。余下的几位宦官愣了一瞬,便也大笑起来。
楚稷见完宗亲们回到纯熙宫,还没走进宫门就听见了四面八方的笑闹声。
他抬眸看了眼,见院中处处热闹,就笑起来,吩咐张俊:“咱们走偏门。”
偏门指的是纯熙宫一侧供宫人们行走的小门,天子原没有走这道门的道理。可他若这样大张旗鼓地进去,礼数总是难免的,在玩闹间显得很是麻烦。
于是在他溜进殿的时候,顾鸾好生愣了一下:“你从哪儿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