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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留着的最后一点积蓄。后来宋满坚持让我来的。她性格那么任性一个人,其实很懂事。”
“你跟宋满是亲姐妹?”
“同母异父。我继父人很好――我叫他爸爸。他从来不嫌我妈带着我一个拖油瓶。”
“你继父现在……”
周弥接起他的话,“宋满十岁的时候,他醉驾,出车祸死了。他是自己开厂子,那时厂里连年亏损,货款结不上。我妈把自己的钱都掏出来给他补窟窿,还是回天乏术。他心情不好,那天跟厂里的工友喝酒,半夜自己开车……”
他们正经过一条很繁华的街道,这附近有个很大的亚洲百货商店。周弥没留心,差点跟迎面过来的人撞上。
谈宴西适时地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揽。
周弥觉得周遭都静了一下,听见谈宴西说:“没事了。”
好似回应她方才的话,又好似是指差点跟人撞上的事。
她不作声了,心里像是放飞一只瘪掉的红色气球,晃悠悠地往上飞,又绵软地朝下落。
去那个广场逛一圈,他们又去小剧场看了场话剧,人也不多,就十来个观众,演的是原创剧目。
谈宴西听不懂,剧情只能猜个大概。
偶尔周弥会凑过来,小声地替他解答一下剧情,但多数时候,她自己忘我沉迷。
多失职的翻译。
谈宴西也不在意,手臂撑在座椅扶手上,那么懒散地坐着,偏着头看她,又不由微笑。
观众席光线昏暗,她眼里始终闪闪发光。
他觉得她好像终于没那么有孤独感。
两小时剧目演完,也就到晚上了。
两人都不饿,便决定先回去。
上了车,周弥凭记忆感觉这车不是往第一区开的,但也没多问什么。
直到车开去了16区,停在一处高档的公寓楼前。
周弥不明就里地随谈宴西下了车,走到公寓楼下。楼下大门是密码锁,谈宴西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按密码开了门。
乘电梯上了五楼,穿过一条走廊,到右手边的房间停下。
谈宴西敲了敲门,片刻,是莫妮卡过来将门打开了。
她冲周弥微笑着点点头,交了钥匙给谈宴西,打声招呼就走了。
周弥进屋一看,她跟谈宴西的行李都搬了过来。
更叫她惊讶,这公寓装修成了南洋复古风格。
地面铺贴小花砖、拱形门、百叶窗、藤编家具、浅绿半墙……角落一盆半人高的绿植。
仿佛叫人一秒穿越至殖民时期的越南西贡,像《情人》的电影场景。
切合一切她心目中的,关于巴黎最初的天马行空的想象。
她站在门厅里久久地没往前走一步,谈宴西走近,手掌贴着她后颈,推她一把,笑说:“找这么个合要求的地方,差点逼得莫妮卡当场辞职回国。”
17(诗人和绿山雀。。。)
周弥说:“你们有钱人真是会使唤人。”她一秒共情同为社畜的莫妮卡。
“那你倒是别笑?”
“我哪有……”
谈宴西伸手去抹她扬起的嘴角; 她轻轻将他手指打开去,但终归憋不住,还是笑出声。
谈宴西看她:“这就高兴了?”
她很坦然; 冲他笑着:“你这么用心哄我啊,我为什么不高兴。”
谈宴西就笑了笑,手指轻轻捏一捏她的面颊,推着她往里走去; 一边说; 也不全是为她,那酒店全场景禁烟; 待久了受不了。
周弥在屋子里逛一圈,这公寓五脏俱全; 她承认自己少女时期的文艺矫情病死灰复燃,这会儿脱了鞋; 赤脚踩在微凉的花砖上,想象自己是电影女主角。
冰箱里有纯净水,她拿出一瓶拧开,一边喝水一边去阳台上找谈宴西。
他坐在藤编的椅子上; 双腿架在茶桌上抽烟; 角落里一盆半人高的苍绿色散尾葵; 被灯光照着,在花砖上投下边缘模糊的影子。
周弥靠着黑色铁艺的栏杆往外看; 如果没记错,西边方向就是布伦森林。
那时候行走巴黎全靠一部自行车,这附近使馆多; 她也过来逛过。
有时候一些街道白天看着普普通通,晚上亮了灯; 那橙黄的光成固定光束角地布下来,照在店铺墨绿色的遮阳棚上,头顶是墨蓝天空,像梵高油画,夜晚露天咖啡座。
周弥趴在栏杆上看了一会儿,才问谈宴西:“我们晚饭吃什么?”
“这附近有没有餐馆?随便吃点吧,一会儿有人过来谈点事。”
谈宴西抽完这支烟,就和周弥再度下楼去。
走了两条街,找到一家小餐馆,各点一份牛排,喝完半支白葡萄酒。
回去是走了另外一条路,因为周弥记起这附近有家味道很不错的面包店。
去了高兴发现这店还开着,橱窗里灯光暖黄,周弥叫谈宴西等一下,“这里的酥皮面包超好吃,拿AOP黄油做的,我去买点当明天早餐。”
谈宴西笑着点点头。
几分钟,周弥抱着纸袋从店铺出来,看见谈宴西在抬腕看表,便问:“走吧?是不是时间来不及了?”
“没事。迟了他也得等着。”
那等在公寓楼下的人,就是这考察团里,周弥唯二记住的人之一,尹策。
他穿一身正装,手里拎一只黑色皮革公文包,戴副细边框眼镜,很具正气感的英俊的那一类长相。见着谈宴西出现,毕恭毕敬地叫了声:“三哥。”
目光略过周弥,因不知如何称呼她,便只微微点了点头。
开了门,谈宴西走在前,周弥有意落后了两步,而尹策也站着不动,礼貌地笑了笑,叫周弥先行的意思。
谈宴西这时候回头来看了一眼,直接将周弥的手腕一捉,牵她跟在自己身边。
进屋之后,周弥估摸他们是要聊正事,自己不便待着,便从卧室行李箱里拿出笔记本电脑,进书房去了。
谈宴西坐在客厅主沙发上,点了支烟。
尹策坐一旁的单人沙发,从文件包里拿出份一指厚的文件,递到谈宴西跟前,“三哥,你看看。”
谈宴西叼着烟,翻开,先详细看了看目录,再重点看尹策自己的分析和结论部分。
尹策见他神色肃然,很是忐忑,想喝口水缓解紧张。但他小臂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手边便放着矿泉水瓶,却并没有去拿。
许久,谈宴西将这文件合上,轻轻往茶几上一丢,“MAU这块你评估一下对面给的数据有多少水分,盈利模式和业务预测拿回去再完善。法律和财务这块的DD,进展怎么样了?”
“都在推进,下周开会跟三哥汇报。”
谈宴西“嗯”了一声。
尹策将文件收进文件包里,推了推眼镜,小心翼翼地看一眼谈宴西:“三哥……”
谈宴西瞥他一眼。
尹策说:“……出了我爸那事儿,谢谢三哥还愿意信任我。”
尹策的父亲也即谈宴西舅舅,前一阵被撤职,尹家闹了一通,谈宴西始终不为所动。
尹策自己有点本事,也想靠实力在谈宴西麾下占得一席之地,被父亲一连累,夹在中间窝囊得很。
谈宴西语气微微不耐:“你信你自己的能力,就好好干,别阴阳怪气跟这儿试探我。哪天干不下去了,趁早开口,跟你爸一样按月拿钱。我养着的尹家的闲人也不多你一个。”
尹策脸色微微发白:“知道了,三哥。我会尽力。”
周弥听见外头对话的声音停了,起身将门打开一线,看见客厅里只坐着谈宴西一个。
她往外走,却发现尹策尚在门厅换鞋,兴许是听见了开门声,尹策回头看了一眼,与她视线撞上,又礼貌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大门关上了,周弥问谈宴西:“事情都聊完了?”
谈宴西点头。
“那我去洗澡了。”
周弥拿上睡衣,进浴室洗漱之后完毕,吹干头发,回卧室,从行李箱里拿护肤品,在梳妆台那儿坐下。
身后有脚步声,是谈宴西走进来,片刻,又往外去了,一面嘱咐她:“床上的衣服你试试。”
周弥立即回头,看见被单上摊着条绿色的丝绸睡裙,颜色有点儿像那时她拿37欧买的那条,不过色调更浓郁。
她怔了一下,还是不动声色,等做完护肤,走过去手指将那睡裙挑起来看一眼。还好,款式挺正常。
谈宴西洗完澡,回到卧室。
周弥已经将那绿色睡裙换上了,趴在床上,一头墨色头发垂落下去,手臂支撑着脑袋,正在翻一本书。
她小腿不自觉地跷了起来,被落在小腿肚的那抹丝绸质感的鲜绿一衬托,白得像是叶间霜雪。
谈宴西走过去,挨着她在床沿上坐下,目光越过她的肩头去看,“看什么书?”
周弥将书举起来给他看封面,《诗人和绿山雀》。
“我朋友画的绘本。”她说。
“讲什么内容的?”
周弥翻回到第一页,娓娓地念道:
“――诗人江郎才尽了,准备自杀。鸩…毒和匕首都已准备好,他想死在一个落雪的天气。
“诗人等了一个冬天,终于等到下雪。
“诗人将鸩毒倒进酒杯,把诗稿投入壁炉,诗稿熊熊燃烧。
“诗人正要饮下毒酒,听见窗外一只鸟在呼救:我快冻死了,请让我进来温暖一下吧。
“诗人打开窗户,那是一只绿山雀,红色的喙,漂亮的翠羽,变换角度,羽毛还会反射墨蓝和金色的光。
“诗人心想,反正我都要死了,不如把房间让给绿山雀。
“绿山雀在壁炉的火光中渐渐暖和,它问诗人,我闻到鸩…毒的气息,你为何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诗人说,我已经写不出半个词,半个诗句。我诗人的生命已经死了。
“绿山雀说,可是你拯救了我的生命,或许我可以把沿途的故事唱给你听。
“绿山雀歌声优美,站在房间高高的石膏柱上,唱它看见的森林和河流、谷仓和麦田、农庄和晚霞、国王和乞丐、士兵和妓…女。
“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