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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羊俯瞰着怪力王隐没在小巷里,又看看爆炸遥控器。
不仅远距遥控炸弹没有炸开,连追踪圣耀的光点也消失了。
「快追!」山羊大吼,完全没有平日冷静老成的模样,手指歇斯底里猛按遥控器的爆炸钮。
「所有猎人注意,追杀地面的上官!降落!」马龙精神抖擞,用无线电命令另一台直升机上的猎人准备降落在大马路。能够在大城市里紧急降落的直升机,只有秘警署能够办到。
「知道。」驾驶直升机的秘警喊道,猎人不禁深深吸了口气,摩拳擦掌。
直升机微微左倾,准备切往较大空间的马路上空,突然间,一道尖锐的金属磨擦声划破机身,一个靠窗的猎人大叫:「有人朝我们开枪!」
「咻 ? 碰!」突袭的子弹仍不歇息,靠近螺旋桨轴不到两寸的地方冒出黑烟。
「报告!降落必须取消,请允许紧急迫降在附近大楼顶楼!」驾驶骂道,将直升机往右边大厦驶去。
「他妈的!四小队快找出偷袭直升机的走兽!」山羊几乎失去理智。
「咻 ? 碰!」山羊乘坐的直升机居然也遭到攻击,驾驶连忙拔高转弯,山羊隔着防弹玻璃,彷佛看见破碎的大厦十一楼中,一张熟悉的脸孔正对着他微笑。
「好久不见。」赛门猫说道,双手平举着只剩几发子弹的手枪,继续用子弹向老长官打招呼,脚下踩着一根染血的粗大钢棒。
「赛门猫在十一楼!」山羊大叫,爆炸遥控器几乎被他捏碎。
「收到!」急促的脚步声。
「会怎么结束呢?」赛门猫知道枪里的子弹只剩下一发,不禁看着冒着白烟的枪口发笑,又看看老长官的直升机越拉越高,越拉越高,赛门猫注意到高高天空上的乌云似乎就要散开。
「不要动!」赛门猫的身后呼喝着。
赛门猫再往前一步,就是连吸血鬼也足以粉身碎骨的高空,转身呢,却要面对以往并肩作战的同袍。
「慢慢转过来!放下手枪!」秘警大叫,十二支乌兹冲锋枪对准赛门猫,赛门猫缓缓转过身来。他认得其中穿著小队长制服的秘警,那是他的直属学弟,心宇,而其它将枪口对准他脑袋的秘警,全都是他以前的属下。
「嗨。」赛门猫无奈地打招呼,将手枪丢到墙角。
「报告长官,已抓到赛门猫,请问要格毙还是要活捉?」心宇冷冷地看着赛门猫,对着无线电问道。
「格毙那个叛徒!」山羊的声音大到连赛门猫都听得到。
「是!」心宇领命,十二个小红点在赛门猫的身上游走,这是对付行动快速的吸血鬼采取的移散瞄准。
赛门猫点点头,闭上眼睛,他似乎很满意这样的下场。的确,这是一个叛徒应得的惩罚,他背叛了与他生死与共的伙伴,背叛了曾经烙印在心口的秘警信条。
「为什么?」心宇的眼睛冒着怒火,切断了无线电,其它的秘警跟着做,但红点仍紧抓着赛门猫。
「对不起。」赛门猫苦笑:「我是为了 。。。。。。 」
「攻击大楼居民的是你们吗?」心宇扣下板机,一颗子弹擦过赛门猫的脸颊,鲜血流下,也许赛门猫将被以前的下属凌迟致死。
「不是,是我们的敌人。」赛门猫依旧闭着眼睛。
「 Fire !」心宇大吼,枪声大作,数百发子弹将原本就已破碎不堪的砖砖瓦瓦击成灰烟。
赛门猫睁开眼睛,看着昔日战友忿恨的背影在灰烟中缓步离去。
「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我们相信你不是为了要活下去。」一个秘警头也不回地说。
「太阳快出来了,这栋楼也要塌了。」一个秘警说,将一把装满子弹的手枪、一条绳索丢在地上。
「 12 楼楼梯左侧还有两个小孩子。」心宇说:「你知道山羊的。」
「嗯。」赛门猫。
心宇领着其它的秘警继续往楼下布阵搜索,赛门猫依稀听见心宇对着无线电大叫:「报告,赛门猫被同伙救走!所幸弟兄无事!」
赛门猫的心头像是被什么梗住,他看着地上的手枪与绳索,捡了起来,却像失落了什么,也捡起了什么。
「你们不会失望的。」赛门猫热泪盈眶,将手枪插进腰际,往楼上走去。 「报告,所有弟兄撤出,大厦净空。」秘警。
「三十秒。」山羊。
「是。」秘警。
直升机离开大厦上空,三十秒后数声巨响,城市的中心扬起黑色的烟爆,充满血腥与绝望的大厦在黑色瀑布中慢慢沉陷,罪恶却没有跟着隐没在黑烟里。
这是人类一贯的手法,他们习惯将恐惧的真相用各种方法掩埋,暗杀、焚毁、媒体、以及最有效率的 TNT 。
黑烟遮蔽了城市的天空,原本亟欲挣脱乌云的太阳再度被阻挡在城市之外,两台及时从黑烟中钻出的巨型箱型车里慢慢避过市警的临检。
「重伤的上官可能逃出大厦吗?」只剩半张嘴的哀牙喃喃自语。
几乎被腰斩的丘狒、失去一只眼睛的夏目,沉默地看着他们的新主人,八宝君,等待他的回答。
八宝君看着脚下被紧紧缚住的螳螂与阿海,却无法开口说话。他的胸口仍然喘不过气来,中国五千年的「气」似乎还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令他闷得想吐。
真是不愉快的经验。
八宝君看了联手将螳螂击倒的「无面」与「冷煞」一眼,心中更是闷得想把车门撞破,在街上杀几个人 丢脸的事都叫人窥破了,这比沉重的内伤更叫人坐立难安。
「面对蝼蚁才能发挥的实力,根本没有用处。」
八宝君想起脚下的螳螂在十分钟前将他刺倒在地上时,所说的冷言冷语,不禁愤怒地往螳螂的脸上糊踩,螳螂满脸是血,却咯咯地笑着。
我不可能连上官的跟班都打不过啊,更何况他还受了重伤!想到这里,八宝君的拳头简直要炸裂,尤其是他强烈怀疑「无面」跟「冷煞」也抱着这样的想法。
八宝君深深吸了口气,将体内的烦恶感压制住,看着车上刚刚成为自己手下的五人说:「有了他们,上官自然跑不掉。」
这个答案不稀奇,许多电影中经常可见。
「但,」八宝君突然双拳往前强击,原本毫发无伤的无面与冷煞顿时被一股劲风击碎脑袋,脑浆溅上黑色皮椅,他们甚至来不及变换出惊讶的表情。
「但,暗算白梦尊者的代价,就是死。」八宝君严厉地看着哀牙三人,随即不禁开怀大笑:「我等着残废的上官呢。」随手伸进螳螂的嘴里,扯出一条血淋淋的舌头。 黑烟不只将城市包围住,还漂浮悬挂在每一寸空气里,跟遥远城市另一头的浓烟烈焰沉默拥抱,每一个正在熟睡的心灵都醒了,打开电视,看着铁青着脸的播报员在 SNG 转播车前大声谴责恐怖份子的暴行。
大衣底全副武装的猎人们,战战兢兢川流在小巷穷街里,寻找每一个可疑的血迹与气味。他们都想用手中的刀与枪创造历史。
距离鱼窝只有半条街的喘息,碎裂的膝盖迸开,巨人终于倒下。
怪力王满足地看着躺在眼前的上官与圣耀,垂着头、跪在巨大的垃圾箱旁。 记不清是多久以前,自己也是这样扛着老大在蛮荒丛林里,一夜又一夜。
老大总是这么信任我,我的肩膀一向是老大最安全的藏身之处,几十年前如此,今日也是一样。
可惜,我好象快睁不开眼睛了。 「水牛。」上官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说:「换手。」却又斜斜摔倒。
水牛是怪力王还是人的时候,所拥有的名字。
怪力王欣慰地闭上眼睛。
怪力王的后脑被炸了一半,胸口整块靡烂溃败,腰际被咬了一大口,裸露出的内脏虚弱微动,生命的汁液不断自伤口流出,背上尽是碎玻璃与弹孔。
也许,也许吧。
「上来。」上官奋力爬起,弯着腰背对怪力王,示意他爬上。
怪力王摇摇头,声音很轻很轻:「每个吸血鬼死前,都想再看看阳光的样子。」
上官没有说话,他整颗心都悬着。
怪力王继续说道:「但我没这个福气。」
黑烟遮蔽了天空,不知还要持续多久,连呼吸都很艰辛。
上官身体一晃,单膝跪地,说:「快上来。」
于是,怪力王将他巨大坚实的身子靠在他最敬佩的老大背上。
上官红着双眼,用力背起这个大个子,一手勾着昏迷不醒的圣耀,步履维艰地走向鱼窝。上官的身子一直颤抖着。
「老大?」怪力王靠着上官的脖子,声音只剩下空气中虚弱的震动。
「嗯。」上官忍不住流下眼泪。
「你在哭?」怪力王问。
「嗯。」上官几乎恸声大哭。
「谢谢。」怪力王闭上眼睛,笑着。
突然间,怪力王的头变得好沉、好沉,上官的脚步却越来越虚浮。
这个世界上,没有声音比起男子汉的哭声,更教人哀恸。
上官的哭声很大很大。
很大很大。
你应该躲开的。
「我绝不躲开。」
你死了,我只好走了。
「去哪里?」
下一个即将绝望的人。
你不会希望的。 「为什么是我?」
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
还有。
「还有?」
你有颗勇敢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