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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星河挑起一只眉，并没有立刻接话。
姜玄稍稍弯腰，打开最底层的抽屉，从里面抽出两个很厚的文件夹，看起来里面装满了各种资料。他将文件夹放在自己面前，拍了拍封面上莫须有的灰尘，接着说：“这段经历对她来说是一个坎，如果你没有再次相遇那这个坎她不跨也罢，但”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他们还是重逢了。
两个文件夹封面上分别贴上了不同的标签，一个是病历资料，另一个是心理咨询资料。
尘封的记忆，被重新打开。
当年的姜玄还是一名在读研究生，是学院连续三年专业课第一的学生，他主攻心理学，辅攻脑神经。
虽然还没有毕业，但凭借优秀的才能，在导师的引荐下他长期在当地最着名的医院实习，甚至承担了大大小小的手术，治愈过不少病人，当然也经历了不少生离死别。
他还记得那天，那是一个阴雨天，清晨下了一场小雨，云堆积得很厚很沉，路面湿滑，有汽车飞驰而过，一串水花溅在他的裤腿边沿，立刻晕染开来。
期末论文deadle快到了，他给医院里请了两周假，反反复复折腾论文，到昨天才改到他和导师都满意的程度。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姜玄甚至来不及清理下，护士长就来叫他，“DrJiang，DrMas叫你去会议室开病例分析会议！”
“很急？”姜玄一边问，手上动作没停，换上了白大褂，抽出文件夹里的会议纪要本。
“对，来了个病人，年纪有点小17岁，查出来是颅底肿瘤。”护士长回应道。
真是一刻也不能停歇，他疾步往会议室去。
颅底肿瘤并不罕见，而且从婴幼儿到老年患者都很多，他们医院在这方面的经验算得上是整个法国的翘楚。
这次的患者比较幸运的是她的肿瘤并非恶性，而且处于表浅区域，通常来说比较好做手术而且完全痊愈的可能很大。但她所存在的问题是肿瘤体积比较大，并且目前有压迫视觉神经的危险。
两个小时后会议结束，他们讨论出了两套详细的手术方案。
走出会议室，姜玄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返回办公室，他问了护士长那名颅底肿瘤患者的房号，打算下午去看一看，他这次只是协助Mas，并非主治医生，但听说患者是个17岁的小姑娘，难免令人唏嘘。
晌午，微风吹开了乌云，露出一条缝，倾泻出日光。
姜玄手里拿着一束向日葵，那是他出去吃饭时，在一个卖花的小贩手里买下的，向日葵娇艳明媚，霎时就让他想起那个还未蒙面的小患者。
他弯曲食指，敲了两下房门，动作轻柔，好似生怕惊扰了什么。
“请进。”
啪嗒。
房内的光线洒落在门边，消毒水混合着清幽的花香飘出来，姜玄与病床上的人视线相对。
那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女孩，比姜玄见过的所有。
这是姜玄对鹿耳的第一印象。
只是那本该神采飞扬的瞳眸里，却失去了色彩，暗淡而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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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回忆2
原来小姑娘叫鹿耳，得知她的名字，只是因为他看了她检查单中的个人资料。而事实上，他已经连续来探望鹿耳几天了，但无论他问什么，小姑娘都一言不发，常做的事就是垂着眸望着窗外。
窗外有一望无际的阳光和肆意生长的藤蔓。
姜玄这才回味过来那天病例分析会Mas医生为什么说现在手术时机并不佳指的是什么—如果病患自我的精神并不好也非常有可能影响到手术的结果。
小姑娘也并非完全不与人交流，至少每当专门照顾她的护工要关上窗或者拉窗帘时，她就会低低地说一句：“不要。”
本来应是青春活力的嗓音，因为长时间未开口而带了几分沙哑。
姜玄将削好的兔子苹果放在托盘中，递到鹿耳手边，那本是护工的工作，自从他无意间从护工那儿打听到小姑娘喜欢这样吃苹果，便接手了这份削水果的工作。
鹿耳敛着眸默默的看了一眼托盘，迟疑了几秒才接过来，任就是一言不发，只是这次微微朝姜玄的放下颔首。
姜玄笑了笑，说：“吃完午休一会儿吧。”他不多停留，离开了病房。
手术定在两周后，秉着对患者负责的心态，姜玄还是想在这之前能够让小姑娘打开心扉。经过这么几天的不懈努力，虽然仍没跟她说上一句话，但姜玄能够从鹿耳的行为和眼神中感觉到她不再那么警惕和排斥他。
走出病房后，姜玄透过小窗瞧了一眼，小姑娘小口小口的吃起苹果了。
后来几天，事情没有太大进展，还是没能搭上一句话，但每当他走进病房，不论小姑娘是在看电视节目或是看书，总会撩起眼皮，身子微微坐起来看向他。
这是在迎接我？姜玄想。
事情的转机还归功于小姑娘父亲的出现，见那父亲与Mas医生聊完，姜玄立刻抓住时机接了话茬，引父亲到休息室进行面聊。
中年男人器宇不凡，听说是知名的企业家，但谈起话来倒是没什么架子，平易近人。
“鹿先生你好，我是姜玄，也是这次负责鹿耳手术的医生。”姜玄说。
鹿展飞点了点头，伸出手，“姜医生你好，之前过来的匆忙，国内有些事还没处理，我趁着鹿耳还没手术前安排好，听说您一直照顾鹿耳，谢谢您了。”
姜玄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说照顾还算不上，他只是那天花点时间去病房坐一会儿，“没有没有，您严重了，都是我该做的。”
“鹿先生恕我直言，鹿耳现在的精神状态并不好，我有跟她接触但她几乎不和外人交流，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您知道的病患的心态对手术的影响也会很大。”
鹿展飞没有立刻回答，他眉头深深的凝起来，嘴唇抿成一条线。
“接到体检报告那天我也懵了，”鹿展飞慢慢开始回忆，“这孩子身体不算太好，但也从来没生过大病，颅底肿瘤我听着都觉得不可思议，但人反应过来以后，我立刻联系了最好的医院咨询，医院院长是我朋友，他看了单子跟我说如果想要将风险降到最低，就出国治疗，而且不能拖了。”
鹿展飞喝了一口水，姜玄端起茶壶给他重新倒上，继续听他讲。
“我很快做了决定，又用最短的时间做了安排，这些我都没有跟她提前说，我认为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商量的，那只会降低效率。我接她走时只是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让她跟我出国一趟，直到上了飞机她问我‘爸我们去哪儿’，我才说出了真相，她当时的表情我不想再回忆了，后来直到下飞机她也没再跟我说过一句话。”
姜玄在心里叹了口气，突如其来的重病，被迫离开学校离开熟悉的人和事，来到异国他乡面对未知的命运，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正想着，他突然又听见鹿展飞说，“我猜想到她会难以接受，但没想到这么的直到有次我打开她被我收起来的手机才发现”
“她偷偷谈了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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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回忆3
找到了症结所在，姜玄安心了几分，总算不必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碰壁。
十六七岁的孩子，感情热烈而脆弱，炙热又多疑。鹿耳甚至没来得及跟同学朋友，跟那个满心欢喜的男孩做个道别，就被迫分离，换了谁也受不了。
那天姜玄照旧去病房探望鹿耳，恰好碰见护工在给她削苹果，姜玄接过她手里的活，低声麻烦她先出去一下。
鹿耳看着护工关上房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姜玄熟练的将一瓣一瓣的苹果削成小兔子，相当精致可人，这大概要归功于他有个也喜欢吃小兔子造型苹果的妹妹。
冰凉的物事碰到了鹿耳的手背，她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姜玄正端着水果托盘递到她手边，鹿耳伸手去接却受到了阻力，那端的姜玄并没有撤回手，反而还是端着另一端，跟她僵持着。
鹿耳意识到眼前这位关系“半生不熟”的医生大概是有话要对她说，她抬眼静静地等着，眼眸漆黑一片，激不起半点波澜。
“鹿耳。”
这应该是这位姜医生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以往他跟她单方面聊天时，都是小姑娘的叫法。
房间里明亮的白炽灯照在小姑娘苍白的脸上，透出一丝病态，约莫夏至，窗外蝉鸣不断。
“你很想他，对吧。”
“”
“等手术成功，给他打电话好不好，他一定很想你。”
手术前期的准备工作已就绪，那天直到离开病房，姜玄也没得到鹿耳的回应，但鹿耳最后看他的眼神，让他感觉到不一样。
忧郁中又隐隐透露出一丝希望的光亮。
鹿耳开始愿意说话，即使次数并不多，但所有负责的医生和护士都感到欣慰。
不仅如此，她拜托姜玄给她买了一些画纸和笔，宁静的午后或是静谧的傍晚，她不再总是望着窗外发呆，开始拿起画笔素描。
她沉溺于绘画中，一天总是要画上三五张。她也从不遮掩自己的画，姜玄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但还是瞧见过几次，那些画正面、侧面、闭眼、微笑，都是同一个人的眉眼。
不得不说，鹿耳的绘画天赋很好，那画中的男孩与虚无的想念中跃然于纸上，十分传神。
手术日很快就到了，被推进去前，鹿展飞紧紧跟在床前，最近过度的操劳让他脸上显出了几分老态。
“爸”鹿耳躺在病床上，任由护士推着，她声音很轻。
“嗯，爸爸在。”鹿展飞握紧她的手。
鹿耳点头：“手术会成功的对吧”
“一定能。”
“我还能见到他吧。”
“会的。”
医院围墙外爬满了藤蔓，顺势而下是个小花园，一个小姑娘在那花团锦簇之间，她坐在轮椅上，头朝向某空无一人处，好像丝毫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