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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没人能查到是我下的手。”
“所以，我回家后依旧安静读书。”
“不成想，城主家后面的修士出手了。”
“对方只是使用了个寻踪术，就直接找到了我。”
大顾的心紧紧揪了起来。
顾长风暗自叹息。
就算凌云子再隐忍，复仇计划再周密，却也挡不住修士出手。
这是凡人和修士的差别，没办法解决。
凌云子笑了笑：
“那天夜里，城主府的人直接把村子团团围住，纵火焚烧，不许任何人出来。”
“整个村子，所有的人都被活活烧死，尸体还被挨个补刀。”
“也是我命不该绝，掉到了一条臭水沟里，侥幸捡了性命。”
顾长风再次叹息了一声。
他发现：自己今天的叹息，比一辈子加起来都要多。
大顾脸色苍白，连声追问：
“后来呢？后来呢？”
凌云子面无表情：
“我捡了条性命，拖着重伤之躯，拼命逃到了很远的地方。”
“这仇我是肯定要报的，但是对方是修士，我是凡人，这是不行的。”
“所以，此后的二十多年间，我踏遍了天垣大陆，想要找个门派拜入。”
“可是因为灵根太差，都被拒绝了。”
“有一次，我在一家小门派的山门处跪了七天七夜，最后昏迷了过去……”
“可，还是没人肯收留我。”
大顾瞪大了眼睛，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是吧？”
“没有任何一家门派收留你？”
“我们北斗宗就不这样啊！”
顾长风淡淡道：“你还不明白吗？”
“北斗宗才是个异数，才是个另类的门派！”
“因为……”
“咱们的开山祖师，就是说话的这位。”
凌云子没有理会他们的讨论，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一晃之间，我已年近半百。”
“复仇之火虽然从未熄灭，却也知道希望渺茫了。”
“我在个小山村里安顿了下来，当了个教书先生。”
“就是在那里，我遇到了师尊，也就是剑无仙帝，他收我为徒。”
大顾兴奋得手舞足蹈：“这就叫好人有好报！”
“师父，您可以复仇了！”
顾长风知道：
凌云子和仙帝这对师徒，最后必然是分道扬镳！
一个是天下修士的首领。
一个是受了半辈子修士带来的折磨，对修士们非常敌视。
这才叫尿不到一个壶里呀！
凌云子笑了起来：
“是啊！”
“我报仇了！”
“把孟州城主的一家老小、他们背后修士的全派上下，杀了个干干净净。”
“我杀得满脸是血，疯狂大笑，快意极了！”
“这是我一辈子，做过的最痛快的事情！”
“其中，有婴儿、有怀孕的妇女，有白发苍苍的老人……”
“我杀红了眼，一个都没放过。”
“当时师尊就在旁边，他，没有阻止我。”
“现在想想……”
“他是认为我从此以后，就可以毫无挂碍，安心修道。”
“所以才没有出手干涉。”
大顾听到他居然杀了那么无辜之人，面露不忍之色。
顾长风也不知道，该如何评判。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谁能说不对呢？
可是……
算了。
太圣母了。
凌云子淡淡道：“了此大仇，我也放下了所有仇恨，可以安心修道了。”
“可我却发现，修士的世界根本不适合我。”
“我太嫉恶如仇，太多管闲事。”
“看到凡人被欺压，就忍不住要打抱不平。”
“但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谁没有修士撑腰？”
他苦笑了起来：
“我就像误入狼群的一只羊，表现得越特殊，就越不受待见。”
“到了最后，师尊也不喜欢我了。”
“他直接斥责，说我所修的平等道虚无缥缈，不切实际，决计得不了大道！”
“所以，我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顾长风和大顾默默无语。
凌云子接着说：
“但我不认为自己错了，而是憋足了劲修炼！”
“想要有朝一日，在师尊面前证明自己！”
“可是……”
“最终，我还是败在了入门比我晚得多的师妹手下。”
“我的道心，是错的……”
大顾叫了起来：“师父，你没错！”
“你的平等道是对的！”
“错的是这个世界！”
凌云子自失地一笑，缓缓摇头：
“后来，魔族入侵，连年大战。”
“师尊带领人族，击败魔族，封印妖帝妖后，将妖族赶到蛮荒绝域，成为了天垣大陆的主宰。”
“他化门派为天下，建立仙廷，加冕为帝。”
凌云子自失地一笑：“当时我还以为，一切安定了，就能实现我的梦想了。””
“我想建立起新的秩序，保护凡人的利益，让修士和凡人和谐相处……”
“兴致勃勃地制定了许多律令，向天下推广。”
“我事必躬亲、铁面无私，谁的面子都不给！”
顾长风和大顾都很清楚。
对方的尝试，必然以失败告终。
“是啊！我又错了！”凌云子微微叹息。
“仙廷的统治越稳固，修士的力量就越强大，利益也就越多，几乎到了牵一发而动全局的地步。”
“到最后，我制定的律令成了一堆废纸。”
顾长风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理想主义者的幻灭。
凌云子神情惘然：“让我心灰意冷的最后打击，是来自师尊。”
“当时，他距离渡劫飞升，只有一步之遥。”
“于是每天都在寻找契机，不肯错失任何机会！”
“那天，他走在路上突然有所感悟，直接盘膝坐下。”
第122章 凌云子的试验
凌云子淡淡道：
“那是条羊肠小路，他盘膝闭目修炼，别人就没办法走。”
“有个农妇挑了重担想要过去，叫了半天，师尊还是闭目盘坐，毫无回应。”
“农妇一是不认识他，第二也是累得焦急了，就踹了他一脚！”
顾长风和大顾都是大吃一惊。
踹仙帝？
仙帝肯定要雷霆大怒啊！
凌云子闭上了眼睛：
“师尊被踹了一脚，立刻从感悟中惊醒了出来。”
“他没有丝毫废话，直接出手，杀了那农妇！”
顾长风和大顾，同时惊呼了出来！
那农妇虽然踹了仙帝一脚，可是罪不至死啊？
仙帝这么做……
也太过分了吧！
凌云子睁开眼睛，笑了起来：
“他是仙帝，杀了个凡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谁来管？”
“谁肯管？”
“谁能管？”
“我听到消息后，气得怒火攻心！直接和他大吵了一架，然后动起手来。”
顾长风知道，结果自然是凌云子输了。
大顾想到师父居然敢和仙帝动手，心脏忍不住揪紧了。
凌云子望着殿外，神色怃然：
“那一幕，直到现在，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倒在地下，他踩着我脑袋，恶狠狠地问，凡人和仙帝的性命是平等的吗？是一样的吗？问我要不要杀了他，为那农妇报仇？”
“我坚决不肯认错，拼命大叫，一定要杀了他……”
“最后，我被他打成重伤，昏迷了过去。”
“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从此，你不再是我徒弟。”
大顾紧紧咬着嘴唇，默默不语。
顾长风心中无限感慨，不知道该如何评判。
这，的确是理念之争。
凡人和仙帝的性命是平等的吗？
是一样的吗？
凌云子要不要杀了仙帝，为那农妇报仇？
谁能给出了令所有人满意的答复？
许久的寂静之后。
凌云子缓缓又道：
“我杀不了师尊，也没办法杀他，更不敢杀他。”
“所以，我的道心是残缺的，我永远得不了大道。”
“师尊说的……”
“其实没错。”
顾长风和大顾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凌云子笑着摇了摇头：
“从此后，我就离开了仙廷。”
“师尊渡劫我没去，天云子接管仙廷，组建仙盟，我也没管。”
“我游历天下，纵情山水，观察日月星辰的运行规律，测量天垣大陆的尺寸，探求天地之间的距离，想让自己忘掉这些事情。”
顾长风心中陡然一动。
但又强忍着，没有说话。
凌云子继续道：
“但我明白，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想试一试，创建一个修士与凡人和谐相处的门派。”
“如果能够成功，就可以在天下推广。”
大顾接口道：“所以您就建立了北斗宗？”
“不是。”凌云子摇了摇头，“那是后来。”
“我创建的第一个门派，是在两千多年前了。”
“但那个门派，其实和北斗宗是一样的。”
“我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和修为，收了些天赋不好、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
“大家伙自己种田、自己做饭、自己赚灵石……”
“总之，与凡人和谐相处，互不干扰。”
顾长风叹了口气。
他很清楚，天下绝大多数门派——包括很多小门派在内，都做不到这点。
哪家没有凡人仆役？
哪个修士还得自己种田做饭？
拥有超越凡人的力量，却不滥用这力量，不去干扰凡人……
真的很难。
大顾神采奕奕：“这样也很好啊！”
“如果天下门派都能这样，师父的理想不就可以实现了吗？”
凌云子自嘲地一笑：
“门派的日子很清苦，有弟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