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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烈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晃黑了,冬麦正艰难地将门口的一个铁螺丝箱子往里面搬,沈烈看到,忙一步上前,接过来了:“你搬这个干吗?这个沉着呢,小心砸到你脚!”
他声音中有些严厉,冬麦看了他一眼:“我这不是先收拾收拾嘛!”
沈烈:“你好好地在这看着就行了,这么沉,你哪能搬得动。”
冬麦:“行行行,你力气大,你能搬得动行了吧!”
沈烈便笑了:“力气不大,气性倒是挺大的。”
冬麦想想,自己也笑了:“那你搬,我正好轻松了呢。”
话是这么说,沈烈搬的时候,她也从旁帮忙,帮着打开门,过门槛的时候帮看着,放下的时候赶紧清空下周围的东西。
收拾的时候,沈烈随口问:“你之前吃饱饭了吧?”
冬麦:“吃饱了啊,我不用回去了,你要干啥,我从旁打下手就行。”
沈烈:“其实我也想着赶赶时间,我开始安装,你从旁边看着,我要啥螺丝或者工具,你帮我递。”
冬麦:“行!”
沈烈便直接脱下了衬衫,他今天穿着的衬衫是蓝色的,并不太怕脏,不过安装机器会用到机油,弄脏了洗不掉。
裤子倒是好,没舍得穿之前的军装裤,就穿得农村最常见的粗布宽裤子,也不心疼,随便糟蹋。
沈烈脱了衣服开始将折腾着摆弄梳棉机,有些大件的,他肯定一时半会弄不好,只能先将小零件都装配在一起,又在安装机器的屋子里挖坑打眼。
冬麦看沈烈过来的时候带了煤油灯,便点上了,给他照着亮。
沈烈先改造的是锡麟辊,要知道梳棉花和梳羊毛原理上差不多,都是要用到锡麟辊,但是具体操作上来说,羊毛和棉花是不一样的,梳羊毛的时候需要从羊毛中将里面的羊绒分离出来,而羊绒和羊毛本质上不同,用专业的话说就是分子结构不同,这么一来,耐拉力和弹度各方面指标不同,在经过梳绒机刺辊的时候,能够承受的拉力也就不同,所以梳棉机的刺辊就要重新调整,来适应羊毛和羊绒的不同。
沈烈用的是最土的办法,他将梳绒机用到的刺条用最笨的办法缠在刺辊上,一圈圈缠结实了,之后搬起来,让冬麦帮扶着,再将手工制成的刺辊绑在机器上。
“小心扶着,别砸到你。”沈烈憋着一口气,咬牙,狠狠地收紧了麻绳,将刺辊绑结实了。
“我知道。”冬麦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她用半边身子撑着。
等到终于缠结实了,沈烈又拿来了之前准备好的钢丝,一捆一捆地开始缠,咬着牙收力,勒紧,之后再用钳子定牢固了。
等到钢丝缠紧了,之前的布条终于可以撤掉了。
冬麦打量了一下改造的这个刺辊,看着也像那么回事,就是不知道具体用起来怎么样:“咱是不是得先试试?”
沈烈:“我和路哥说好了,明天过去他那里弄点开过的羊毛下脚料,咱就用这个来试。”
说着间,他想起来了:“对了,赶明儿路哥带着几个人过来,帮我把把关,到时候还得准备点吃的,家里还有烟和酒吗?”
冬麦:“烟倒是有,你又不抽烟,之前荣阳哥给的那条石林还在呢,我估摸着也能上个台面了,就是酒,还是之前结婚时候的酒,估计招待人家不合适。”
结婚时候的酒是打的散酒,没什么牌子。
沈烈想了想:“行,那明天一大早,我过去公社里买两瓶西凤酒吧,顺便买点菜。”
冬麦:“嗯。”
说着话间,沈烈开始改造道夫轴,他从旁边的军用帆布挎包里取出来一个夹子,夹子里是放着笔记,都是他之前密密麻麻记好的一些数据,还标注了各种各样的图标。
冬麦凑过去看,没看懂。
沈烈解释:“我不是还趁机跑了一趟天津嘛,和人家交流了下这个问题。我向人家讨教了不少,这都是人家给我的数据,现在我先试着干,实在搞不定,或者后面有什么需要进一步改进的,就请人家推荐一个纺织技术员,到时候帮咱们调整调整,给把把关。”
冬麦听着,心里更加踏实了,想起孙红霞说的话来,想和沈烈提来着,但是看他干劲满满,心想何必呢,到底是他前妻,提了平白添堵,谁愿意热火朝天干的时候听人家说自己不行呢。
冬麦也就不提了,从旁帮着把那些解开的钢丝盘重新归置好了。
沈烈对比着之前的笔记,先把绒板和刺辊之间的隔距放大,再调整了罩板的隔距,将罩板的位置往上提,这个罩板本意是罩住锡林上纤维的,免得四散分开,接着又把锡麟盖板的隔距放大。
冬麦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忙的了,就提着油灯,给他照亮,调整这个是一个精细活儿,差一点就不行,冬麦提着油灯凑跟前,免得他看不清。
当她这么提着油灯的时候,就看光着上身的沈烈,弯着腰半蹲在道夫轴旁,皱着眉头,专注地盯着钢尺,手底下缓慢地移动调整。
天已经大黑了,电灯还没安装好,只有这么一盏油灯,昏暗的油灯照在他垂下的刘海间,这让他皱起的眉头显得格外深刻。
他光着的肩膀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了机油和土,脏兮兮的,头发其实也不太干净了。
冬麦便想起最初见到他的时候,她忍不住想,那个时候的他,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乡,一脸落拓,他刚经历了什么?又是以怎么样的心情出现在晨曦中的小村庄?
2(八零之改嫁隔壁老王);
76、第 76 章
(八零之改嫁隔壁老王);
第76章家乡的月亮
折腾了一晚上;
沈烈总算改造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两口子从老宅那里回去家;
路上差不多的人家都灭灯了。
黑灯瞎火的,时不时谁家还有狗叫,沈烈便握着冬麦的手。
走出了后街;
便可以看到月亮了;
快到月中;
月亮已经很圆一个了,高高地悬在村庄的上空。
沈烈看着那月亮:“冬麦;
你说今晚的月亮好不好看?”
冬麦看了一眼:“也就这样啊。”
沈烈:“那不是挺好看的吗?”
冬麦:“一直都是这样;
从小就是这样,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
沈烈望着那月亮,笑着说:“你看;
我们辛苦了一天,现在所有的村里人都睡着了,只有我们;
安静地走在村里;
抬头欣赏下月亮;
之后我们就回家洗洗睡了;
我还可以抱着你睡;
这不是挺好的?”
冬麦想了想;
明白了;
也笑了,她反握住他的手:“你觉得月亮美,是因为你心里美,你高兴;
喜欢。”
沈烈转首看冬麦,月华如练,落在她的眉眼间,让那眉眼笼上了一层莹润的光泽,他想起那天,回到久违的村庄,看到的那个她。
他收起了笑,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踱步:“以前,在很远的边疆,远到你想象不到的地方,也会有这样的月亮,我和战友在一起,听他们说家里的妻子、孩子还有老人,听他们怀念家乡,炮火连天,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看到家里的月亮。”
冬麦心里一动,想起他说补贴出去的那六十块钱,她沉默了一会,还是问道:“那些人,他们回去了吗,看到家里的月亮了吗?”
沈烈摇头。
冬麦便不说话了。
其实对于沈烈补贴六十块钱,她没什么看法,因为她觉得那本来就是没指望过的钱,就当没有过就是了,也不会觉得怎么样,所以没什么意见。
可其实没意见不代表理解,她佩服沈烈的义气,但是并不理解沈烈为什么要这样。
现在,好像能明白了。
那些人看不到家乡的月亮,但是沈烈看到了。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那轮明月,皎洁的玉盘四周围好像笼着一层淡蓝,美得高洁遥远。
她想了想,道:“我突然也觉得,咱们家里这月亮,是挺好看的。”
第二天一大早,沈烈就去公社买了两瓶西凤酒,又买了猪肉和鱼,村里找了相熟的人家,拿鸡蛋换了一些菜,平时关系好的几个知道了,都要塞给冬麦菜,之前冬麦腌了酱茄子,分给她们一些,她们都挺不好意思的,那个好吃,她们自己腌不出冬麦的那个味儿。
不过冬麦没要,毕竟现在自己家没种菜,吃人家的,一□□两□□,哪能天天吃呢。
把这些置办好了,回来刚吃了饭,路奎军开着货车带着两个人过来了,那两个人都是他们村倒腾梳绒机的“能人”,随车带着的还有十几袋子的下脚料。
下脚料卸车后,路奎军和两位能人进屋看梳棉机,在那里研究探讨具体细节,沈烈便拉上了闸,之后通电,梳绒机便笨重地运转起来,大家试探着将那些开过的下脚料放进去梳,几个人又对着梳过的下脚料研究,看里面具体的粗细长短。
冬麦也没什么事,便回去准备下酒菜,想着等下好好招待人家。
回去的时候,村里好几个都围上来问,问他们的买卖怎么样,又打听路奎军过来干嘛,最后议论纷纷的,说什么的都有。
旁边王秀菊恰好听到,便笑着嚷嚷:“借印子钱,那可不是好借的,还不知道啥下场呢!咱都知道杨白劳吧?”
她说完这话得意地笑起来,以为大家会说起这事来,可谁知道,周围几个便默不作声了。
沈烈人不错,挺热心的,有什么好事也会带着大家,虽然大家觉得他贷款搞这个,太大胆了,只怕是会出事,但是听王秀菊这么嘲讽人家沈烈,大家还是不太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