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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来说。”叶云程招了下手,“你们两个也快一点,粥已经煮好啦。”
他把人迎进里屋,边说话边倒了杯热水。
叶云程之前跟方灼说想找点事做,不是开玩笑的,他很认真地思考过了。
卖智力的活不大行。他高中毕业证都没拿到手,别人不相信他。
别的工作他也不行。需要朝九晚五固定时间的他都不是很合适,身体状况不稳定,怕到时候请假扣的钱还没有奖金多。
所以他只能选择相对自由一些的个体工商户。
村里人少,消费水平也低。附近几公里只有一家杂货铺,平时生意还冷冷清清的,算是勉强过活。过年过节想买东西,得去前面的镇里赶集,只不过集市里各种商店也差不多饱和了,他插不进去。
叶云程有一点想法,他觉得想赚钱还是得去人多的地方,当然也是想离方灼更近一点,所以他把目光投向了A市。
虽然还没决定最后要做什么,但他的行动力很高,已经从别的途径找了一辆老旧的小推车,最近正在进行改造。
他只有几千块的储蓄,干瘪的钱包从某种程度上算是为他做了决定。
他最优先的选择是去做餐饮。卖菜、卖水果,或是卖早点、卤味、糕点之类的东西。成本低,流动性高,随时可以抽身。只是这些行业都有自己默认的规则,他贸然进场抢占不了市场,还可能被排挤。
市井小民也有市井小民的生活方式,他对A市的发展太陌生了。
“你见识多,帮我想想办法,看做什么工作好。”
叶云程觉得自己看了那么多书,都没派上怎么用场,想要振作起来的时候,社会已经跟他脱节了,他大部分的经验都发挥不了作用。明明一把年纪,还跟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一样,怪上不了台面的。
刘侨鸿认真地听他说完,却笑了笑,答非所问地感慨说:“叶哥,方灼回来真好,你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刘侨鸿负责的脱贫对象里,最担心的就是叶云程,他很怕自己哪天过来串门的时候就见不到这个人了。
叶云程跟别的贫困户不一样,他读过书、有学识,也不是好吃懒做。他做了很多努力,不计回报的。
以前地方教育还困难的时候,村里唯一的一所小学老师不够,他每天得走半个多小时赶去代课,每个月只拿几百块钱的工资。后来身体累垮了,也是尽量待在家里,不去麻烦别人。
你能对一个不珍惜自己身体的人说什么呢?
人还是要有支撑的时候才能变得强大啊。
“我给你合计合计。”刘侨鸿高兴起来说:“去年不是一直在强调互联网+吗?我们最近做产业扶贫项目,也想从开拓网络市场入手。到时候把资料也拿给你看看。你那么有想法,肯定能行!”
刘侨鸿大松了口气,紧跟着又忧虑道:“你肯定要人帮忙吧?我怕你一个人吃不消。我看看村里有没有老实肯做的孩子能帮你。”
?
方灼跟严烈刷完牙,准备进去了,才看见隔壁房子旁边多出了一个人。
对方明明人高马大,甚至不比严烈矮,却躲在墙后不敢出来,探头探脑地露出了半个身体,不知道已经观察了他们多久。
方灼迟疑叫道:“小牧?”
对面那个男人应该已经20多岁了,脸圆圆的,白白的,身上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头发剃成平头。一听方灼出声,立马转身回了屋。
方灼冲严烈耸了耸肩,茫然不已。
没多久,小牧又走了回来,手上提着个几袋很有童年味道的老冰棍,
方灼问:“给我们?”
小牧点头。
于是刚要起身的两人又蹲了回去,继续对着一片广袤的农田舔冰棍。
小牧蹲在距离他们一米多远的位置,一边吃一边用余光打量他们,有点好奇,也有点害怕。
严烈指着嘴角的位置,问道:“你脸上怎么了?”
小牧动了动唇角,神情难过道:“疼。”
严烈问:“谁打的你?”
小牧用心舔着冰棍,过了会儿才道:“不是很好的人。”
方灼指着后面的旧宅问:“你一个人住吗?”
“嗯。”小牧鼓起勇气看向方灼,说,“以前我跟叶叔叔关系好,他会请我吃饭。”
方灼懵道:“哦……”
小牧急了,可不想失去叶云程这样的邻居,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关系好,他会请我吃饭。”
“我听懂了。”方灼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小牧:“嗯!”
严烈拉着方灼,朝小牧靠近过去。
他的笑容很有迷惑性,有点紧张,但还是忍住了没躲。
严烈闲聊一样地和善问道:“哥们儿,你在哪里工作啊?”
小牧提及伤心事,冰棍都不吃了,半提在空中,悲伤道:“不打了。”
两人还没问原因,正好这时刘侨鸿从屋里出来。小牧见到他,脸色大变,拽着严烈的衣服躲到他身后,想让他遮住自己。
“小牧?”刘侨鸿认出人,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牧嚅嗫着不敢开口,严烈替他告状道:“他被人打了,不想去工作!”
“怎么可以这样?”刘侨鸿生气道,“太过分了!”
严烈:“就是!”
方灼:“……”
严烈义愤填膺:“打毁容了都,平时肯定更欺负人!”
刘侨鸿茫然地道:“你也知道这事吗?”
严烈面不改色道:“他刚跟我说的。”
刘侨鸿让小牧出来,安抚地说:“好吧,我不让你回去上班了。”
小牧这才放下心,从严烈身后走出来。低头发现自己的冰棍化了,赶紧顺着木棍去舔自己的手指。舔了一口骤然停住,紧张地望向两人,怕他们露出嫌恶的神色。
严烈抬高手,也往手指上舔了一下。
方灼吃东西一向喜欢速战速决,现在手中只剩下一根长木棍。在严烈期待的目光中,叼着木棍嘬了口。
小牧像是受到极大的鼓舞,整个人都欢欣起来。
刘侨鸿的笑容有些发苦,又揉了揉他的头,让他们先进去吃早饭。
吃过早饭后,方灼站在水池边帮着洗碗,突兀地问了句:“他一直是这样吗?”
“是的。”叶云程说,“他有点智力缺损,没能及时就医,但是很乖的。”
方灼:“他家里人呢?”
“他爸早就去世了,活着的时候对他妈妈就很不好,见生下来的孩子又有点问题,就跑了。”叶云程叹了口气,“苦怕了吧。”
方灼擦碗的手顿了下,继续放到水下冲洗。
“每个人都想要过更好的生活。”叶云程低着头,缓声道,“只是这个世界对她们不是那么温柔。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可以去变得善良、勇敢。没有办法的。”
方灼关停了水,不可抑制地想到了自己,心底那块石头开始动摇,忍不住问道:“那我妈妈呢?”她声音很轻,怕惊动了什么:“我也让她变得更加不幸了吗?”
叶云程诧异地转过头,看着她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想?”
一颗小太阳(“夏天有夏天的味道春天。。。)
方灼一生中有许许多多的问题。为什么她没有父母; 为什么她不能淘气,为什么别人要嘲笑她,为什么她那么不幸。
然而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答案; 她学会的只是不要去问。
第一次自己上学,第一次离家出走,第一次到自己一无所知的地方,第一次明白这个世界的未知和广阔。
巨大的惶恐中; 没有人在意她过得怎么样; 是不是真的没有关系。
所有的问题不断积累,她以为长大就可以弄懂的难题并没有被解开; 但是她已经不会再问为什么了。
可是现在; 她还是很想问一句为什么。
她记得小学刚毕业的时候,帮奶奶去卖兔毛。偷偷藏了一点钱,坐车去找方逸明。
奶奶也许知道; 也许不知道; 反正没有拦着她。
在城市的角落里,她看见那个男人抱着他的儿子,在街上跟人寒暄。脸上笑得很开怀,眉毛眼睛都是弯弯的; 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父亲。
他给弟弟买玩具,亲切地教他喊叔叔。
方灼将衣服后面的连衫帽戴上去,在他面前走了两遍,他都没有认出来。
她听见方逸明的同事说:“儿子不好带啊,我家也是一个儿子; 一淘气我就想打他。”
紧跟着他又道:“不过只有一个孩子还是轻松的; 两个就真的看不过来了。”
方逸明笑着说:“是啊。一个就够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方灼就站在他身后。
她很难过。是她那个年纪能认知到的难过的顶点。可是就跟忘记了怎么流眼泪一样; 她十分平静地转身走了。
那是她第一次在完全陌生的城市里迷路。
天幕落下,方灼一个人在街上游荡。漫无目的地行走。深夜时分,有人看见她,报了警,不等警察过来,方灼害怕,自己先跑了。
她沿着霓虹璀璨的繁华街道徒步行走了十几公里,走到另外一座城镇,然后跟人询问,搭乘汽车回到了家。
奶奶在厨房里煮好粥,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
方灼没顾得上吃饭,跑回房间累得睡着了。边哭边做梦,连梦里都在那条街上徘徊,分不清现实地难过。
每一次她对自己的坏运气发出质疑,她都是斗败的那一个。
她真的很倒霉。
“不是吗?”方灼深深垂着头说,“我问过方逸明的。”
叶曜灵为什么要离开?
刚搬过去的时候,方灼很小心的,挑着方逸明心情好,又没别人在的时候问的。
方逸明听见,脸色瞬间拉了下来,冷冰冰地叱了声:“别问。”
看起来很讨厌叶曜灵,当然也可能是心虚。
“我不知道她跟方逸明的关系怎么样。”叶云程说,“她比我大五岁,走的时候我才上初中。有一天她突然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