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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玄冥闻之参寥，参寥闻之疑始。此泉便叫做参寥吧！”①
玄冥是空至极点却还不是道，而参寥虚空高远接近于道。
无始之始，没有起点的起点，无限趋近甚至等同于道的存在，便称为疑始。
这参寥泉，也正是磐姜谷被认为与盘古墓有关的原因。
林玄真感觉自己的神魂一瞬飘向了蓬莱仙岛，下一瞬又出现在天雷门，再一晃眼，又好似来到了一望无垠的赤漠里。
十洲三岛都逛了一遍，又向上飞去，就要离开修真界的束缚神游天外。
识海中一阵钝痛袭来，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阻隔了她的神魂，将她的神魂塞回了肉身中。
林玄真猛地清醒过来。
只这么一瞬的神游，竟然过去了一夜。
参寥泉中灵气散尽，白雾也消失了，看上去就像一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清泉。
天光大亮。
林玄真起身迈出参寥泉，心念一动，身上的水珠便化作水汽蒸腾。
丹田中的星海转动得快了两分。
同时，她发现磐姜谷的禁制消失了。
……
她该不会，又无意中破坏了那个禁制吧？
糟了！
申怀元！
这禁制一破，恐怕申怀元又要溜走了。
林玄真连忙收起隐匿阵，现出身形。
古池一见到她现身，果然急急忙忙地跑上前来，说道：“林道长，磐姜镇那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禁制损毁，这磐姜谷与世隔绝的状态，自然无法维持下去。
谁知道申怀元会不会恼羞成怒大开杀戒？
林玄真也不废话，直接拎起古池又返回了磐姜镇中的凤鸣院。
不见申怀元的踪影，却见凤鸣院中躺了一地。
正是之前那些想要博“元公子”欢心的女子。
古池一落地便上前查看，好在虚惊一场，这些人只是被修士身上突然出现的强大威压震晕过去了。
这些人的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损伤，好在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
大概是申怀元不愿意叫这些凡人痛快死去，或者是不愿意沾染人命与因果，对自己飞升不利，就只叫她们自生自灭。
对于林玄真而言，只要还有气，就是小问题。
她随手取出一瓶炼丹剩下的药渣，叫古池去取了清水化开，一一喂下。
古池刚刚喂了一个，正要起身，手中的瓷质茶壶就不受控制地掉落，眼看着一壶能救命的灵丹妙药就要白白浪费。
但那瓷壶没有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反而一跃而起落入了林玄真的手中。
她回头就看见古池也喷出一口血来，显然也是突然受了内伤。
镇中果然多了几道修士的气息，估计是那些修士的威压影响到古池。
可古池不是说，近日里只有申怀元和楚惜时两个修士来磐姜谷吗？
古池就着悬在嘴边的瓷壶，喝下一口甘香清甜的灵药，顺过气来就急急开口道：“是镇子里的地牢，地牢里关着几个修士！”
古池已经反应过来，磐姜镇地牢里关着的那些修士，失去了约束，破牢而出了。
……
听着古池说那地牢里关押着五六个初入修真界历练，拿不出金银交易又露白了的俊美散修，林玄真神色冷淡了不少。
磐姜谷中的这些人，还真能作死。
虽然那禁制是她意外破了的，可这因果确是磐姜谷之人自己种下的。
她还以为顶多是像申怀元那样，言语调戏几下，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敢囚禁折辱修士。
敢想敢做就要敢于承担后果。
林玄真将瓷壶放在古池手中，冷漠道：“磐姜谷中人当初那么做，自然也要为此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她虽然不杀人，但也不会阻止其他修士以正当理由报复杀人。
除非其他修士要杀的是她护着的人。
古池愣了愣，显然没料到面相温和的林玄真会这样说。
“林道长……”古池想要请求的话还未说完，便有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这里有个女修在救人！”
来的那人穿着不合身的凡人棉衣，目眦欲裂，“道友，你该不会要与这些蝼蚁为伍吧？！”
他身后又多了几道修士的气息，古池刚刚恢复了的脸色跟着又是一白。
普普通通大师姐
二百二十、和大怨必有余怨
出声的修士修为是这六人中最高的，有金丹期大圆满，隐隐是六人之首。
林玄真一眼就看到他脖子上还未完全褪去的机械性紫斑。
修士的修为虽然被这磐姜谷的禁制压制，差不多和普通凡人男子一样，但经过灵气滋养的肉身恢复能力，还是远超常人。
林玄真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立即明白那些痕迹是如何留下的。
能留这么久……
她有些尴尬地将视线投向他身后另外几人。
那五人比起领头的这个，状况更是凄惨。
衣衫凌乱，显然都是临时抢夺来的；露出的皮肤上红痕交错，也不知道他们在那地牢中经历了什么。
林玄真脑中不合时宜地飘过一大片马赛克画面。
真是……太！惨！了！
这些修士即使是放在修真界，长相也称得上出众，只略比申怀元逊色一些。
几人修为都在金丹期以上，他们原本都有光明的前途。
可现在，这六人眼中的戾气，叫人心惊。
若不加以疏导和发泄，极有可能产生心魔。
其实稍微代入想想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差不多就是，仙女下凡被偷衣服；权势贵女流落匪寨；虎落平阳被犬骑！
于自恃不凡的修士而言，被一群蝼蚁般的凡人当成玩物调笑戏弄，简直是奇耻大辱。
林玄真扫过六人的丹田，估摸着只凭借五雷符，就能解决他们。
但她要是拦着这几个报仇，也太不是人了！
虽然她原本就不是人。
可要是任由他们屠了整个磐姜谷，她也无法坐视不理，毕竟并非人人都做了不可饶恕的事。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何况此事磐姜谷人确实不占理。
救，还是不救，这是一个问题。
林玄真左右为难，犹豫不决。
几个修士盯着林玄真，见她不说话，摸不准她修为是否如面上一样，是元婴初期。
为首的修士只得再度出声提醒道：“道友若是执意与这些作恶的蝼蚁为伍，就别怪我们几个联手。我六人即使以命相搏，也要出这口怨气！”
林玄真回神，终于下了决定。
她右手抓上了玲珑伞，左手却随意摆了摆，道：“我为参寥泉而来。几位道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滥杀无辜，我便不会插手。”
说完，林玄真打开了玲珑伞搁在肩上，转过身去。
虽然背对着六人站在一边，也没有动手阻拦的意思，但她在场就是最好的威慑。
可以叫这些人掂量掂量，滥杀无辜的下场。
为首的修士看见她手上那件法宝自带的九色朦胧宝光，心中一紧。
只有灵器才有宝光，宝光色彩越多，品阶越高。
以他这样仅次于顶级宗门的大型宗门精英弟子身份，也只见过三色宝光的上品灵器罢了。
仿佛有一桶冰水泼在他脑门上，霎时清醒不少。
见这女修说不随意插手，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经过这么一遭，六人稍稍冷静下来，却不约而同地出了一身冷汗，脑后跟凉飕飕的。
这仇怨不报，如鲠在喉，影响道心；可滥杀无辜，也影响道心，将来突破容易被雷劈。
幸好这个不明来历的女修阻了片刻，叫他们理智回归。
对身后五人使了个眼色，他自己则留在原地，盯住这个摸不清真实修为的神秘女修。
那五人得了为首修士的眼神，便上前一一翻看那些晕迷过去的女子，将有过接触的一一拎出来，扔在凤鸣院的高台之上。
不多时就成了一座人山。
因为来为“元公子”捧场，这磐姜谷中能进入地牢接触这些绝色男子的，几乎全都在这凤鸣院中了。
而磐姜镇的地牢入口，恰好也在这凤鸣院中。
倒也省事。
古池看着五个俊美男子冷着脸，将谷中那些进过地牢的拎出去，顿时脸色惨白。
她几度想要起身阻拦，可惜她被六人的威压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林道长……”她对林玄真张了张嘴，还想请求几句。
为她自己，也为其他谷中人。
林玄真正以神识注意着那五人的神情与动作，暗自戒备和监督着。
听到声音，她没有回头，却冷淡地打断道：“你不必再说，这几位道友自有分寸。”
古池虽然有心修道，终究还是个凡人，不懂这修真界的规则。
看她有些不解，但眼神清澈，又为自己带过路，林玄真便提点道：“和大怨，必有余怨……天道无亲，常与善人。”①
这六人忌惮她在场，已经收敛许多。
加上方才的几句话功夫，他们理智也回归了一些。
否则，他们可以派一半人缠住她，另外一半人直接将整个山谷中的凡人屠杀殆尽，何至于再一个个翻看确认？
但若是此怨不就此了结，他们杀一个回马枪，她还能时时刻刻护着这些不相干的恶人吗？
古池还在细细体会林玄真的话，而为首的修士却浑身一震，若有所悟。
他几步走到这个女修面前，目光中带着欣赏，拱了拱手自我介绍道：“不知道友何门何派？在下风景言，是一介散修。若不是道友几句提点，我们几个可能真的走上歧路了。”
以风景言元婴期大圆满的修为，以及这统领能力，自然不可能真的是散修。
只是如今受了这样的折辱，修为再要精进，难度也提高了许多。
他自认已经无颜面对宗门师长，不愿牵累自己的宗门，干脆隐去宗门自称为散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