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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愣地站在门口,恍然惊觉:为了一场屈辱的爱,我究竟放弃了什么。
她夺门而逃的那一刻,我轻易就抓住她,我能想象我当时的笑,那么宠溺那么残忍,不顾她的挣扎,丢下一屋的聘礼,将她抓回了我的家。
尖锐的指甲划破我的脸,我却更加用力地禁锢她,狠狠地锁上门,顷刻吻住了她,唇齿间鲜血淋漓,我听不见她的哭泣,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喘息。
结束的时候,狼藉的一地凌乱,望着床上目光呆滞的她,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再也回不去,回不去那些幸福的记忆。
她说,告诉我,你有多爱我,你有多爱我。
我说不出话,唯有沉默以对
沉寂黑暗的房屋里,是她一字一顿的声音:你有多爱我,我就有多恨你。
这句话终于把我逼到了底线,我又可以到达怎样的卑微。
得到了她的身体,却得不到她的人。
我怎么会不恨这个女人,如果恨也是爱的证明。
聂晓颖不用做什么,却已经把朱祁铭的清高和骄傲全部粉碎,只在一秒之间,她说,她知道她爱的男人妻子过世了,她要回去,回到他的身边。
她转头直直地盯着我,残忍而无情:我永远不会爱上你,就算死了也不会。
我恨她看透我卑微的心,终于还是逃离了这个还残留着缠绵气息的屋子。
我的逃离亦卑微不堪,有很多次我都想转身回去,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爱她什么,我只知道,我爱她,爱得自己低到地平线以下,匍匐在地狱门口。
然而逃离终究还是解救了我,越接近青岩门尽头厚重的土地,越接近北方疏朗的天空,我的疼痛离我越远。
我不允许她离开,把她禁锢在我的身边,直到有一天发现她渐渐膨胀的腰身。
我忘记了她手里的那把刀是怎么划过她的手腕的,也忘记我夺下刀时手臂上划了几刀,却永生难忘她那怨恨到极致的双眼。
朱祁铭,这个名字,从此是聂晓颖夜夜惊醒的噩梦,聂晓颖这个名字确实我夜夜难以入眠的痛苦之源,我们互相折磨,我依然放不开她。
我看着她狠绝得用肚子撞向桌角,她要用行动告诉我,她有多么厌弃这个孩子,一如她有多么厌恶这个叫朱祁铭的男人。
他毁了她的一切美好幸福,所以,她也不愿意留下任何与他有关的东西,包括肚子里这个鲜活的生命,这是个不被期待的孩子,那么就该死去。
我看懂了她眼中的意思,退无可退,我不得不承认,我无法再挽留这个女人,这样的生活我也不知道还可以之撑多久,我告诉她:
生下这个孩子,为我生下这个孩子,我放你自由,从此各不相干。
她停下撞击的动作,双腿间却已有鲜红的血液流出,然而她的脸上是决然的冷漠,她给我的答案只有一个字:好。
那个孩子终究没有就此离开,医生说这是个奇迹,这个孩子应该被深深地爱着,我却只看到聂晓颖眼角越发冷冽的恨意。
她恨着这个拖累她的孩子,她恨这个孩子使她无法回归到那个男人身边,也恨命运,让她遇到我,毁掉了她毕生的爱情。
可是,我必须装作不去在意她的冷漠,我们之间不再言语,比陌生人还陌生的相处,彼此都只是为了那个孕育在肚子里的孩子的出世。
春天来了,我在山前栽下的那片月季开始生长,盛开出美丽的妖娆,她站在这一大片粉粉丹丹的月季前面,这却像是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潮,将她击中。
我在她的脸上寻迹不到丝毫的喜悦,我看着她转身回屋,看着她拿着一根火把从里面出来,看着她用雄烈的大火淹没了她年少时的童话。
她说她深深喜爱这种花。
这被誉为花中皇后的植物,大气、质朴、清癯,这种太过普遍而在中国浩瀚历史里被遗落的花,她代表着北方的精气和灵魂,曾是华夏先民北方系黄帝部落的图腾植物。
因为她说她爱它,所以我想尽办法在南方,为她布置了一片粉红色的天空。
然而我的心在激烈的叫喧,那又怎样呢,那又怎样呢,她的爱无法只属于你。
所有过往的一切,仿若南柯一梦,在这一刻,尽数崩塌在我的眼前。
整整八个月,或许是知道了母亲迫切渴望离开的想法,那个未足月的孩子就那样出生,带着母亲对父亲的恨意,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个孩子就是你,有一双美丽的丹凤眼,我抱起你的时间,你突然睁开眼,睁着清亮的眼睛,无知而信任的看着我,咯咯地发出笑声。
聂晓颖终于开口说,我已经生下这个孩子,你答应我的不要反悔,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现在,你抱着这个孩子马上离开,我不想看到你们。
我凄厉地问,这八个月来你是不是从没改变过离开的念头?
她皱着眉头,用仓冷的笑回复我,那么你要我留下来吗?
我静默了言语,只是抱紧了怀里的你,那时候的你,就像是听懂了母亲的无情,嚎啕大哭起来,我却不再回头,抱着你转身离开。
聂晓颖终于把一个骄傲清高的灵魂变成一个萎缩的拳头。
我不想再去回忆那段腐烂的旧事,我已并不心疼,也并无难过。
那于我只是青春年少的伤痕。
然而我必须承认,我的心受了伤,永生无可愈合,无法遗忘,不愿想起。
有人说,人死后是从伤口开始腐烂的,那么朱祁铭最先腐烂的一定是心脏。
只是现在,小暖,对我而言,那不过是我为自己寻找的借口和理由,来解释我们父女之间惨淡的相处。
聂晓颖停留在我的年少轻狂,你却占据了我人生里大部分时光。
聂晓颖最终还是走了,出院后没有回青岩门,直接就踏上了北上的火车,我抱着你站在站台角落,在火车的鸣笛声里,看着她毫无眷恋的背影。
我没有告诉过聂晓颖,我并不爱孩子,即使我自己的孩子。
我已经没有能力去爱。
我是一个落叶无根的人,这意味我的尸骨将无处安放,终生都将无根地游离。即使变成一抹魂,也寻不到归处。
可是我是一个父亲,在八个月的默默呵护下,看着一个新鲜无知的小生命蛮横地介入我的生活,我的眼泪和痛苦让我无法面对你。
我依然没离开青岩门,在这块苍凉的土地上,每天看着日起日落,看着襁褓中的你一天天地长大,我没有多余的钱财,唯有自己谋生。
最终有一天我踏出了青岩门,靠着满腹诗书任教于南方偏远地的一所小学。带着你,遭人讽议。
那是一段极其艰难的日子,当时我的身体也出了状况,唯有辞职,租到一处便宜的房子,靠着翻译得来的微薄收入,养活自己和你。
有一日,你忽然失去了呼吸,我送你去医院急救,也是这次急救让我得知了一个可笑的真相,我强迫聂晓颖生下的,不过是她和她爱人的骨肉。
我已经决心要离开,可是望着你单纯依赖的眼神,我却犹豫了,怎么忍心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陌生的地方,谁来照顾你,谁来替你擦眼泪,谁来保护你成长?
我最终还是选择抱着你一起走,即便是自己的孩子我都无法喜爱,所以也更加无法喜欢你。
初为人父的慌乱和体力不支的身体,加上几欲崩溃的情绪,让我常常无暇看管你,也时常把怨恨放置到襁褓中的你身上。
我带着巨大的矛盾后悔自己做出的错误决定,又带着巨大的怨怒养活着可怜的你。
你是聂晓颖和她爱的男人的孩子,我如何把丝丝的爱给你呢?
可我也无法完全明晰自己,当初怎么做出这样的决定?
人一时冲动,便永生无可挽回。
你渐渐学会在地上爬,咯咯笑着自娱自乐,我要上班,除去房租和饭费,没有多余的一枚硬币,出门前只好用布条把你栓在床头。
有一次下班回来,寻不到你,四处呼喊,眼泪崩落,才明白自己内心的紧张。
在朱祁铭最为痛苦和悲伤的岁月里,是你用婴儿的依恋和纯净的微笑支撑了一个憔悴病弱、随时想着终结自己的父亲。
邻居送你回来,说你在石碓下的隙缝里睡着,不忍心便捡了回去,低声责怪我,你这样爬出去已不是一两次。
见到你的瞬间,我双腿发软,无法发出声音,你却忽然挂着眼泪叫了一声爸爸。
这是你说的第一句话。
即使伤到遍体鳞伤,满心疤痕,听到这样一句,也瞬间融化。
我听说我曾用灵魂深爱的女人结婚了,她嫁给了她爱的男人,那个男人竟然是军政界的高官,他的第一任妻子在一年半前病重过世。
我早已对聂晓颖失望,却依旧在夜深人静时感到寂寥的空洞。
我觉得我该把你送回去,那样你就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也许你的病也可以得到彻底的医治,可是,当我踏上北上的火车,在火车开动的刹那,我却跳下了火车。
抱着你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我的双手狠狠地扣紧,终究没有把你还给他们,连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报复,亦或是对你的不舍……
你天真可爱的个性和我对你的愧疚感,也渐渐让我把你当做我的孩子对待。
即使内心阴冷,然而也相依为命。
你那样快乐并且懂事,用幼软的小手抚摸我的眉宇间的疲惫,牙牙学语,发不清音节,所有这些都成为我那段地狱生活的清音,我知道我们相依为命。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爱,因为那时候,我只以为我所有的爱都已随风而逝。
你幼时发病的频率并不大,又一次我带你去北方寻找工作,你却突然昏厥过去,醒来后我带你离开,北风灌进我的心里,我只觉得那里空洞一片。
这样流浪的生活得不到固定的工资,我根本没有钱来支付巨额的医药费,你紧紧地跟在我身后,不安地看着我难看的脸色,却跑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