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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暻泓觉得沉重而烦乱,他快步地往停车场走去,眼睛还四下搜寻着,听到陆暻凝的感叹,压制了声音:
“我知道了。”
----《新欢外交官》-----
苏暖开着跑车一路狂奔,内心平静,神色寂然,看不出颜色,也看不出内容,副驾驶座上放着的是那一盒骨髓。
长途跋涉两天一夜,回去了南方依山临海的小乡村,她抱着骨灰盒走在青岩门崎岖的道路上,仿佛在为怀里的逝者寻找一个栖身之所。
青岩门里和父亲年纪相仿的旧识匆匆地赶过来,看到抱着骨灰跪在土坯房前的苏暖,纷纷关切地上前迎接。
苏暖清着声音应道:“我爸爸过世了,忧心自己变成孤魂野鬼,嘱咐我一定把他送回到青岩门,他是从这里出去的,现在想让自己回归到这里。”
她是预备在这里长跪的,她怕青岩门的居民不会允许已离开的人重新埋葬在这片土地之下,一位叔伯喟然叹一声,跟着跪下来,滚落一行浊泪。
那一刻,苏暖仰头盯着他的泪,她以前从不知道“浊泪”这个词是怎么来的,眼泪清亮透明,怎会浑浊。
现在才明白,原来是沧桑世事,令眼泪辉映了凡尘沉重,流泪之人无心流之,却将前尘旧事均付与一滴细瘦的水里,承载太多,怎能不浊。
苏振坤带着她十几年漂泊他乡,客死异地,终究也无法获得一个令人安慰的结局,有些人似乎注定要背负沉重的命运。
南方民间葬礼,浓重的仪式感和敬畏,苏暖披麻戴孝,随白色队伍走在南方初春依旧冷硬的土地上。
当地风俗,整个青岩门的人都来观礼,白帐漫天,哭声一片,哭声里亦夹杂着看热闹孩子纯真无知的笑。
苏暖镇定而冷淡,眼泪亦很多,想起当年丢了鞋子匆匆追在爸爸身后,那时候那个悲伤的男人正承受着内心无尽的煎熬,无暇回头看她一眼。
整个青岩门都在忧伤痛哭,有时候也想,分别多年,为何整个青岩门的人都似她一般悲痛。
然而也很快明白过来,太重的仪式感,令人心生敬畏,许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段阴暗凄凉的旧伤,找到理由当众哭泣,便任由眼泪肆意。
扎了纸马、纸轿,在深夜空旷的丘陵处焚烧,叔伯命她用长杆敲打木凳。
苏暖狠狠地锤下来,对着暗夜星空为灵魂指路:“爸,西方大路!爸!西方大路!”
整个灵魂都抽紧,愈喊愈凄惶,最后只剩孩子一样的哭吼,“爸!爸!爸……”
被众人安慰,忽然晕倒在地,被抬回去,半路上挣扎着醒来,忽而发觉再次遗落了鞋子,她推开众人,夺过遗像,清冷着双眼,光脚走回去。
----《新欢外交官》----
黎明未过,两辆疾驰的轿车驶入青岩门狭隘的石子道路上,忽然前面的黑色雅致一个急转弯,火花四射,穿透了暗夜苍茫的寂静,后面紧追的跑车已急急刹住,轮胎摩擦着石砾发出尖锐的嘶鸣。
陆暻泓下车便匆匆地跑向不远处一户打开门的人家,咆哮的巨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凌乱古代,他只是不断地拧紧眉头,听完居民的告知,转身朝远处跑去。
苏暖的坐骑停在那里,料峭的悬崖边缘,长满驳杂细瘦的树,冬春交替之际南方的海咆哮在深渊之下,陆暻泓听到心底发出的一声嘶吼。
他往前迈了一步,有细碎的石子坠入黑暗的崖渊,没有任何的声响,他的手臂被人从后面拽住,在凛冽的海风里回头,泰伦斯面色凝重地看着他:
“如果她竟从这里跳下去,你是要陪着她跳吗?Ansel,以前的你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殉情对你我来说是个太过虚妄的想法。”
陆暻泓性格清冷而骄傲,骨子里也透着一份霸道,泰伦斯能理解他对苏暖的占有欲,却不能明白何时起陆暻泓竟也渴望这种坠落的圆满?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不需要你来置喙,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可以回去了。”
陆暻泓冷着一双眼,风吹干了他淡漠的眼泪,泰伦斯望着他冷硬的侧脸,知道他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改变自己的想法,除了苏暖……
泰伦斯半跪在崖边片刻之后,起身,面对着翘棱的崖底:“也许你不必跳崖了,因为苏暖根本没有跳下去,她大概被瞿夫人带走了。”
陆暻泓低头,顺着泰伦斯的视线看过去,四周干枯倒伏的茅草下面,新生的稚嫩草芽,被踩碎,犹自挑着支离幼弱的叶子,然而几近崖边,却是一片完整无损的新绿,并不似被人践踏。
泰伦斯看着神色沉重的陆暻泓:“瞿家到底有什么秘密?”
“如果我们赶不及,就只能看着悲剧发生。”
陆暻泓说完转身开始急速奔跑,跑向自己的轿车,犹如来时,火光石电间轿车已经驶出老远,仿若主人此刻的心境,焦虑不安地咆哮。
泰伦斯侧眸看着那被凌乱的脚步踩踏的茅草,心中即使有着散不开的疑团,却也不敢多做停留,跟着奔向自己的跑车。
----《新欢外交官》----
“陆部,幽涟公馆这边也没有瞿夫人的踪迹。”
陆暻泓挂断电话,看着宁儿病房里的一片空白,烦躁地解开领带,脱了西装狠狠地甩至一边,空荡的病房内只有他的粗喘声,还有那被他扫落的花瓶碎裂声。
清晨刚摘下的百合掉落在地上,洁白的花瓣上还凝聚着晨露,就像是少女晶莹的泪滴。
陆暻泓听到开门声,回望过去,是同样脸色难看的泰伦斯,他走进来,将他探听到的消息告诉陆暻泓:
“今天早上瞿夫人便替宁儿办理了出院手续,连带着主治医生也一并带走了,倒也没说要转去哪家医院,我刚才查了京城其他医院今天病人入住情况去,可是没有瞿懿宁这个名字。”
陆暻泓白衬衣下的精瘦的肌肉有些纠结,他抚着额头,目光越发地冷寒吓人,泰伦斯看在眼里,环顾了一圈宁儿的病房,闻到消毒药水中的百合清香。
突然电话响起来,陆暻泓和泰伦斯对视一眼,尔后掏出自己的手机贴近耳朵:
“陆先生,您要的人已经找到了。”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陆暻泓提起自己的外套便冲向门口,脚下踩过的是一地散落的百合,本鲜活的花瓣瞬间湮灭般失去了所有的艳丽,枯萎地凋零了最后的生机。
----《新欢外交官》----
“你确定要这么做?”
林医生问,他已经穿好了手术衣服,准备戴好口罩走进手术室。
阴暗的走廊间,聂晓颖抬手抹去眼角渗出的泪花,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眼泪一直不停,真想剖开自己的双眼,看看这些眼泪究竟从哪里来。
她一路跟踪苏暖回到青岩门,直到她抱着苏振坤的遗像坐在悬崖边缘。
在苏暖起身的刹那,早已潜伏到苏暖身后的她,举起那根粗重的棍子一棍子打在苏暖的头颅上,带着无尽恨意的一击,过后她软弱地瘫倒在地。
苏暖应该是不想活了的,她坐在悬崖边是要去自杀。
苏振坤死了,苏暖也要随她而去,反正都是要死。
而自己身为母亲,只想为女儿争取一个活下来的机会,苏暖是要死的,跳进海里,只会让尸体水肿。
所以,她打晕了苏暖,将她带回来,她要留下苏暖的肾脏,给宁儿。
苏暖本意是要死的,所以她不算犯罪,她只是从一个死人身上拿一些东西来救自己命不久矣的女儿而已。
这些混乱的想法最终还是说服了她,让那一棍足够用力,足够狠绝,那一刻心里也明晰地蹦出脑死亡这个词,就好像一切罪孽都有一个值得申辩的原因。
“反正她也是要死的!”聂晓颖对医生说,“你不是说她求生意志薄弱吗!”声音尖刻,含着哽咽。
“夫人,你这样做会永生不得安宁。”医生说。
“住嘴!”聂晓颖已经有些歇斯底里,眼神慌乱,眼泪崩落,“只要宁儿能活下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医生沉默,尔后点头,走进手术室。
那盏红色的灯亮起来,聂晓颖全身都开始颤抖,她双手交握在腹前,无法克制的苍白,眼泪毫无根据的落下来,来不及擦拭。
一分钟后,两个男人一拥而入,她空泛的眼泪已经看不清,只在模糊中颤抖着,她听到有人质问她,有人则冲进了手术室。
聂晓颖的大脑顿时缺氧,当她看到手术室门重重踹开的那一刻,本呆滞的神情瞬间狰狞,她奋力地跟着冲向手术室,想要阻拦那个突然闯入的男人。
可是,她的手臂却被狠狠地扣紧,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看不清那是一张怎么样的脸,只在恍惚间听到男人饱含愤怒的斥责声:
“她是瞿懿暖,是你和瞿弈铭的女儿,你当年回青岩门之前,应该和瞿弈铭发生过关系,这是苏振坤的遗书,还有瞿弈铭和苏暖的……DNA检测报告。”
泰伦斯扬扬手里几张白纸,然后将它们抛到聂晓颖的眼前,哗啦啦的纸张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上,就像是一个残酷的声音,唤醒了聂晓颖体内的罪恶感。
“不可能!不可能!”
聂晓颖凄厉沙哑的声音,眼神迷离,抬手,似要攀附住什么,然而身边一片空洞,什么也没有,于是唯有顺着空气,滑落,跌坐。
她神色恍惚地将那一张张的纸捧在手里,泪滴在黑色的字迹蔓延开一圈圈的水晕,不知道心里充斥了什么,连哀伤也不敢有。
身后的手术室再次被打开,浓重的血腥味飘出来,陆暻泓气喘吁吁地抱着苏暖走出来,他的表情阴冷而愠怒,双臂用力地收紧,仿佛承托了整个世界。
苏暖的额头还残留着血渍,那是聂晓颖那一棍砸下去的结果,她只顾着救宁儿,甚至在将苏暖扔上手术台时,依然不记得给这个孩子包扎一下伤口。
就像是突然馈闸的大坝,泪水疯狂地涌出,聂晓颖望着苏暖额头触目惊心的伤口,心头狠狠地被揪紧,她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