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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暖轻轻地扯动了下嘴角,她麻木地没有感觉到脸颊的肿痛,她的心头吹过一阵无痕的风,她的母亲现在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却早已失去了当年迫切想要找回母亲的心情。
她的母亲的确是个美丽高贵的女人,和她幼时无数个夜晚幻想的样子几乎重合,而且,母亲确实也像她自我安慰的那样,疼爱珍惜着自己的女儿。
虽然,疼爱的对象不是她,这个被遗忘在母亲记忆深处的孩子。
“不要以为我这是在请求你,只是在最后警告你,你应该知道,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为了宁儿!”
聂晓颖冷冷淡淡地说着,然后优雅地抬手,擦掉眼角还未来得及掉下的一滴泪,异常地美丽。
苏暖看着她指尖的晶莹,想如果那滴泪落下一定会变成一粒水晶,因为那是一个母亲为女儿留下的眼泪。
即使她的亲生母亲这样冷酷地对待着她,她却还是无法怨恨。
虽然她这一生没有得到甚至体验过这样浓重的母爱,但是,内心深处却对这种爱充满了崇敬和悲悯,如今她见识到了母爱的伟大,又怎么可能让仇恨掩盖了震惊。
“您第一次婚姻里有过孩子吗?您这么爱宁儿,应该也同样会很爱其他孩子吧?”
聂晓颖诧异地看着淡笑地岔开话题的苏暖,脸颊上残留着泪痕,她不解苏暖为何会这么问,但她还是无法掩饰对第一次婚姻的厌恶和痛恨,以至于无暇对苏暖这么突兀地提问多做思考。
“没有,我为什么要为不爱的男人生下孩子,那样诞生的孩子,既然注定不被自己的父母疼爱,又何必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即使如此狠绝的话语,从这样一个高贵的女人嘴里说出,带着某种令人怜惜的语调,深沉,充满着忧郁。似乎还带点凄美。
苏暖仰起头,清冷地笑笑,那笑,竟和聂晓颖一般顿生妖娆风情的韵致,只是显得稚嫩了几分:
“宁儿真的有一个很好的妈妈,请多保重。”
迅速地转身,却忽然被自己绊倒,摔倒在了地上,苏暖狼狈地爬起来的同时,看到聂晓颖迈出的一只脚,却终究没有上前扶她起来。
如果聂晓颖知道,此刻摔倒在她面前,前一刻被她狠狠地辱骂的孩子,就是她那个恨不得死去的孩子,会不会气得晕厥过去?
那她是不是该告诉她这位母亲,然后静等着她上来掐死她,以抹去她那光鲜亮丽人生中的一大败笔?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这样我竟然想落泪,天知道,我有多么痛恨伤害宁儿的人!”
苏暖听到聂晓颖的自言自语,偏头望去,聂晓颖的泪水重新落了下来,她对上苏暖空洞而阴郁的眼神,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
那双美丽的手交叠着,并且略略不安地交换着不同的姿势,终于,她撇开头,一双睫毛轻轻地忽闪,像蝴蝶泉边的翅膀。
苏暖想起,自己似乎也有这样一双眼睛,动人心魄,却在这一秒也令她自己开始厌恶起来。
她终于体味到父亲当初对年幼的她,说出那样冷漠的话时的心情,面对这样一双和伤害自己女人同出一辙的眼睛,仿佛是在时刻提醒自己那些痛苦的记忆。
在这一刻,她无法不去回忆她的父亲,被那份绝望的爱折磨得遍体鳞伤的男人,他那样狠绝地对待自己的女儿,也一定是出于爱吧?
“你有没有在听我的话,以后不准再接近陆暻泓,听到没有!”
苏暖停下离去的脚步,转头望向自己被禁锢的手腕,她的母亲用力地扣着她的肌肤,冷冷地发出最后的通牒。
忽然,她很想知道,违背她的下场是什么。
“如果我说,我也想像瞿夫人一样,二嫁成为名门夫人呢?”
聂晓颖没料到苏暖会讥笑地说出这样不敬的话,苍白的脸色仿若一朵绽放的白花,狠狠地拽住苏暖薄弱的身体。
“你现在是在嘲笑我吗?你是不是以为我同情你,不敢拿你怎么样!”
苏暖目睹着那凌厉的巴掌横空甩开,她只是冷笑地等待着,然而,那一巴掌还未挥到她的脸上,便被另外一只麦色的纤手生生地挡在了半空。
苏暖和聂晓颖都讶异地看去,聂晓颖是诧异竟然有人敢阻拦她教训人,而苏暖是错愕竟然还有人会来帮她。
“这位大婶,你是不是生理期到了啊,怎么动不动就打人?”
苏暖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握着聂晓颖的手腕不放的年轻女子,正是昨晚和陆暻泓一起的小姐,她已经改穿了一套黑色的运动装,依旧充满着活力。
“你怎么敢这般无礼,放开我!”
聂晓颖有些气愤地朝着这个抓着自己不放的女人低声呵斥,她想挣扎却发现对方力气大得堪比一个男人,此刻正得意洋洋地斜睨着自己。
“不管大婶是谁,在医院这样的公共场合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晚辈,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苏暖打量着这个帮助自己的女子,对方似乎察觉到了苏暖的眼神,趁着和聂晓颖争论的空档,朝着苏暖一眨眼,咧嘴露出白洁的牙齿:
“小舅妈别怕,舅舅不在还有我呢,我们陆家的人怎么能随便让那些欧巴桑欧吉桑欺负去了!”
本沉郁的心情被这么一闹,苏暖有些混乱,眼前这个女子明显比她还大几岁,怎么会把她误认成舅妈,还有……她也好奇,这个女人的力气好像真的很大!
“你们陆家长辈就是这么教导你的?难道不知道对年长者该有的礼貌吗?”
聂晓颖已经大概猜出来者的身份,伸出另一只手去掰,却发现仍然无法摆脱束缚,不禁提高了语调:
“还不快放开我!连陆峥嵘都不敢如此无礼地对我,你一个小辈怎么敢这么……”
“原来认识老爷子啊,不过话说回来,我连老爷子都不放在眼里,你个路人甲乙丙,我干嘛要把你当祖宗供奉?”
龙鸢摸摸自己尖尖的下巴,就像是一个男人摸了摸山羊胡须,瞪大一双明媚的大眼睛,上下左右观摩着聂晓颖阴沉的脸色。
“你是我家小舅妈的母亲吗?怎么有这样的妈妈,和我妈相比,完全不在同一档次啊。”
“你这是什么话!我只是在劝告她,不要再痴心妄想来攀权附贵,还是你觉得,你们陆家可以不顾她那些拿不上台面的过去,风风光光娶这样一个女人进门?”
龙鸢看着聂晓颖高傲的脸庞上,不悦地皱起眉头,回头安慰性地看向旁边的苏暖,却发现空无一人,苏暖早已不知所踪。
“人呢?”
龙鸢诧异地松开聂晓颖,着急地四下张望起来,聂晓颖看着自己被捏出淤青的手腕,有些气郁地盯着龙鸢:
“告诉陆暻泓,如果他一直这样一意孤行,终有一天他绝对会后悔的!”
龙鸢一顿,刚想说些什么,走廊上响起清冷而低沉的男声,轻轻的,带着不动声色的犀利,力量却是深入人心。
“瞿夫人,什么时候该行当老师了?竟然想着传道授业解惑了吗?”
“小舅舅!”
龙鸢一转头便看到陆暻泓朝着这边走来,英俊的脸上,如覆寒霜,显然他也听到了瞿夫人最后说的那番话,不由地惊喜地唤道:
“小舅舅,我把小舅妈弄丢了。”
说这话时,并不闻愧疚之意,陆暻泓冷冷淡淡地瞥了龙鸢一眼,便转而对上面色不豫的聂晓颖:
“绝对,一定,永远,这些词绝对要少说,最好永远也不要说。”
聂晓颖因为陆暻泓凉凉地说出口的话语而感到无比诧异,然而陆暻泓下一句话则是将她再次气得差点破坏自己的形象。
“我的生活还不劳瞿夫人来操心,还有我想,瞿夫人并没有资格嘲笑看低她,瞿夫人不也有过不愉快的过去吗,既然如此,就该明白被人揭起伤疤的疼痛。”
聂晓颖的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咬着唇瓣,忿忿地看了眼面色沉冷的陆暻泓,有些无法忍耐这样的讽刺,却还是没再争执下去,捡起地上掉落的手袋,转身踩着高跟鞋走开。
“小舅舅,刚才那个女人说小舅妈二婚是怎么回事?”
称呼换得很快,一夜之间便从“小姐”晋升为“小舅妈”,更稀奇的是,陆暻泓竟然没有否认,连眉头也没蹙一下。
他默认的态度摆在那里,龙鸢也顺着杆子往上爬,她也知道自家小舅舅固执的脾气,所以她敢确定,小舅妈的人选估摸着是不会变了。
这小舅舅从小和她一块长大,智商和情商不成正比的事实,在他们这代晚辈里是众所周知的。
“管好你自己的事。”
陆暻泓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就径直快步往电梯走去,冷沉的脸色似乎泄露着淡淡的焦急,他突然很后悔没有带着苏暖一起去交钱。
他忘记了宁儿也住在这家医院,因为从未放在心上,才会这么掉以轻心。
龙鸢瞅着陆暻泓走远,才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在对方刚接起时便噼里啪啦汇报起情况:
“妈,真的是那个栗色短发的小姑娘,呃……据我刚才的观察,貌似已经进入二垒打的阶段了,没骗你,人家小姑娘的嘴都被舅舅啃破了!”
“不过貌似有些麻烦,我刚才看到瞿家老太打了小舅妈一巴掌,估计是为了那个病秧子吧……”
“好好好,我错了,不该说话这么粗鲁,别的事过会儿回去再说,小舅妈不见了,舅舅挺担心的刚去找了。”
----《新欢外交官》----
重症监护病房,聂晓颖站在门口,大大的透明玻璃门,她看到里面安睡的宁儿,阳光倾洒在病床上,宁儿似小憩的纯白天使,她会是一个睡美人,如果没有口鼻上的氧气罩。
“颖姨。”
聂晓颖闻声便看到里斯特,慌忙地背过身,擦掉眼泪,然后转身看里斯特,美丽的脸上还有一滴未来得及擦拭的泪水。
“宁儿怎么样了?”
“刚刚输完血,医生说只要休息两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聂晓颖松了口气,脸上的担忧慢慢地褪去,笑了笑:
“那就好,唉,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想掉眼泪,已经很多年没这么伤心了。”
里斯特关心地望着这位优雅而克制的贵妇,在看向病房里的宁儿时,目光变得异常的柔和:
“颖姨你别担心,宁儿会没事的。”
聂晓颖淡笑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望着里斯特问道:
“上次你给我的关于苏暖的资料确定是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