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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巨大一阵狂风般的咆哮自无常掌心内卷过,依稀似见在这瞬间那方向所有笼罩在夜色里的建筑都微微晃了下,随即它的身形便再度停下,片刻一挺身翻飞而起,逆着风直冲向半空,那苍白的身影便像烟气般分散开来,被风一吹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周由此突然一片漆黑,仿佛周围百里内所有的电一下子全都消失了,不见一点灯光。
紧跟而来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我依稀能听出身边有人的呼吸声,但辨别不出是谁的,正想因此而退开,突然我在黑暗中看到了某种通体闪着磷光的幽蓝色东西,它们就在我边上不到一步远的距离,如猫般大小,有着难以名状的雾气般恣意变化的形态。
最初只是两个三个,之后越来越多……
大约也就是眨了那么几下眼睛的时候,突然间发觉它们已布满整个房间,它们急速地在屋子中间以及墙壁和天花板上游走着,所经之处一切一切全部消失,那些灯,墙上的钟,挂饰,散落在地上的柜子和桌子,四分五裂的椅子……直至全部清理干净,它们便密密层层攀附在墙壁和天花板上,带着通体那种若明若暗的光,发出阵沉闷的,几乎排山倒海般的声音:
“冥王出巡,众生退避……”
那阵声音中,我感到自己身后喷涌而出一股极强的寒气。
这寒气就像那天在铘的房间里所突然出现的状况一样,异常的冷,并迅速令周遭蒙上一层厚实的霜白。我被冻得控制不住全身发抖,试图在那些影影重重的身影间寻找到狐狸的踪迹,可周围全是那些磷火般的光,密集缭绕,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冰霜和那些磷火给吞没了。
于是只能低头在原地僵坐着,不敢回头,因为在我面前的地板上有个巨大的影子。
它大得从地板一直到墙壁,将墙壁几乎占满,却也仅仅只勾勒出一只硕大东西的头部。
那东西头顶至脖颈处长着八根尖角,轮廓依稀像人,又仿佛是兽。阵阵寒气便是那东西喷出来的呼吸,它一边呼吸一边从喉咙深处发出一种闷雷似的响动,随着这响动的接近,我几乎能感觉到它就近在咫尺,它缓缓地移动着它庞大的头颅,缓缓地观察着我……以致有那么一瞬我几乎忍不住要回头去看,却在猛地见到狐狸一把挥开他身周那些密集幽亮的东西,以一种极其严厉的目光朝我望来时,生生忍了下来。
他试图从地上站起来,但刚才被那勾魂使一下直面的袭击令他半个身体似乎已无法动弹,因而仅仅一瞬间,他就又重新跌倒在地上,复又被周围那些身影团团掩埋住。而离他不过几步开外,方即真靠墙站在那里,似乎对他存着某种忌讳,那些身影没有同对待狐狸那样将他掩盖住,甚至刻意避开了他绕在一边,于是唯有他身后那片墙壁处是雪白的,干净得只有他自己的影子。
这当口,我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阵脚步声。
听上去不像是那庞然大物所发出的,而交叠在那东西巨大身影上的影子亦证明了这一点。随后,眼角内映入一道人影,他不紧不慢从我身后走了过来,到我身侧站定,然后蹲□,朝我笑了笑:“你好,宝珠。”
“……是你……”我一动不动望着这个人,这个很久以前我曾遇到过的……那个自称为冥的男人。
他仍穿着我记忆中那身装束,简简单单,干干净净。说话声也是简单而干净的,他朝我冻得发抖的身体看了一眼,再次微微一笑,道:“几天前,有条狗闯进了我的休憩之地,打搅了我的休息,也顺手带走了我西园子里的几枚果子。”
我想他说的那条‘狗’,是不是指的铘。想到这点不由抬头朝窗外看去,但窗外被浓重的寒气缭绕着,我无法看到铘的身影,因而也无法知道自刚才被无常袭到后,他此时究竟怎样了。
“你在担心他?”见状,冥问我。
我没吭声。
“你倒的确应该担心他,”于是他再道,“以兽体硬闯十八道地门,那是一个死罪。”
这话让我蓦地一惊:“你要杀他??”
他没回答我,只将目光朝边上一转,转到再次从那些磷火闪烁的身影间挣脱而出,摇摇欲坠从地上站了起来的狐狸:“而那只狐,擅动龙骨,又以妖孽之身擅自操控龙骨,也是一个死罪。”
我再次说不出话来。
目不转睛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我无法从他淡淡的神色里窥知他一丝一毫的想法,所以亦无法从他这两个突然而来的‘死罪’中,辨别出他对我说这番话的目的。
他为什么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突然对我说这些话。
“你担心么?”那样沉默许久后,听到他再次问我。
“那么你来是为了杀他们?”于是我反问。
“是的。”
“那我担心与否有用么。”
“呵……”我的话令他挑眉一笑,随后点点头:“自然是有用的。”
“什么用。”
“因为你可以在他们中间选择一个。麒麟或者妖狐,选一个,我就放了另一个。”
这句话出口,我一呆。
然后一瞬间,似乎全身的寒冷都感觉不到了,我看着他那张平静若水的脸,嘴角抽搐了阵,讷讷道:“就是说,你是要我亲手杀了他们中间的一个。”
“也可以这么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怎么说?”
“对你来说,杀就是杀,赦就是赦,杀谁赦谁全凭你的一念,为什么却要我来做选择。”
“因为那会让我觉得比较有意思。”他答。
“比较有意思?”我不由笑了起来,笑得嘴角抖得更加厉害:“冥王大人的爱好果然比较有意思。”
“你也这么认为?”他也朝我笑了笑。
而这个明明执掌着所有冰冷死魂,并住在极寒之地的男人,笑容却是这样安静而温暖的,温暖得让人无法将他的言行同他这个人联想到一块儿。正如我至今都未适应,当日在船上那个温润地同我谈着好望角的男人,竟是能在弹指间判定你的死,或者决定你的生的冥王。
于是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嘴角,我试图令它平静下来。随后摇了摇头,我对他道:“但我没法从他们中做出选择。”
“是么。”他望着我,也伸手在我嘴角上轻轻按了一把:“那怎么办才好,宝珠。他们将我从十八道地门外引到此地,总不能让我白走一遭是么。”
我觉得自己半张脸几乎要冻住了,却并没有因此退开,只勉强朝他再次挤出一丝笑,点点头:“是的。”
“那怎么办呢,宝珠。”
“要不如……你再回那十八道地门之外去吧?”
话音未落,我趁他还未从我这句话的含义中回过神来,整个人突然朝他身上猛地一扑,一把将手中那跟藏了很久的东西朝他身上猛刺了过去!
那是狐狸之前到底时脱手掉落在地上的龙骨,因脱离了狐狸的控制,而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当时刚好正落在我的脚下,也不知是他无意,还是有意的所为。
所以纵然那是我几乎被飞来的桌子撞上,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将它抓到了手里,并一直藏到现在。
此时用尽了全力我将它朝冥身上刺去,虽然它完全已没了在狐狸手中时尖锐可怕的模样,但我想,既然他能用来杀无常,为什么不可以用来杀冥王。甚至在那一瞬间,我还希望它能像当日在八部天龙的面前时那样,从我手中变成那种仿佛被火焰烧灼着般的模样。
但直至我完全将龙骨刺进冥的身体时,它仍是那副短而平滑的模样。
然后我听见冥低低笑了一声。
手钳着我的脸迫使我朝他胸口处看,我看到那根自以为已□他身体的龙骨,被他两根手指轻轻地拈着,那么轻而易举地拈着,这力道却令我以为那是龙骨在进入他身体时所遭遇的阻力。
“宝珠,”他在我使劲将龙骨朝后扯时松开手指,于是我不由自主一头朝后倒了下去。“你想用这东西来杀我么,宝珠。”
边问,边站起身朝我走过来。我想起身避开,他手朝我轻轻一点,我便再次跌倒在了地上。随后身上便如同压了千斤重的东西般令我再也无法动弹半分,我用力挣扎,却只是徒劳,眼见着他朝我笑了笑,将手再次朝我抬起,这时突兀一道身影闪到我面前,将我阻挡在他同我之间:
“大人手下留情。”
我看到了狐狸柔软的尾巴。
此时它们又只剩下了一条,另八条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一条尾巴的狐狸单膝跪在冥的面前,如此恭敬又如此诚恳地乞求着。
“你又开始懂得什么叫礼了么,妖狐,”挑眉将手慢慢收了回去,冥望着狐狸道。“这样摇尾乞怜,真是连那条狗都不如。”
狐狸笑了笑:“妖怪哪需要什么廉耻。”
“也是,妖怪哪有什么廉耻。”
“所以,还请大人看在在下这么不知廉耻的份上,饶恕了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这句话令那通体冰冷的男人一瞬再次暖暖地笑了起来:“妖狐,这么无耻也是少见,倒真叫我不忍心杀你了。不过,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么……说起来,她这是第几世了。”
“在下倒是没有数过。”
“她还剩多少世。”
“在下也没有数过。”
“是没有数,还是数不清?”
这句话狐狸没有回答。
我见他尾巴轻甩着,便下意识想将它握在手心,好令自己忽略身上那千斤重般的力道,但却够不着。这当口听见冥再度问他:
“所以突然发觉,其实能借太岁的手将她杀了,倒也痛快,是么妖狐。”
这句话令我不由自主立时望向狐狸,见他依旧沉默着,于是我慢慢垂下试图再用点力去碰触他尾巴的手。
“你累了是么,妖狐。”随后听见冥再